西莉卡与往常一样，早早就在LiveHouse的休息室里醒来。今天，“小丑”将召唤大量血月教的干部在此集合估计是要有大动作了。
数十天的任务即将结束，西莉卡还是感到了一丝开心，尤其是作为偶像受到追捧时，竟让她有一点恋恋不舍的感觉。
不过她还是拎得清轻重。自己的目标很明确－－杀死小丑，杀死暴君，杀死这个恶心的xie教，之后再去吃顿好的、美美睡上一觉，然后变回从前那个外热内冷有些腹黑的自己。
只是这一次，她感觉不太对劲，隐隐有些坐立不安。冥冥中，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离集合的时间还早，西莉卡决定先出去透透气。自从自己打入血月教内部以来，就从未离开过这个半地下式的LiveHouse，自己都快忘记阳光是什么感觉了－－虽然以前的自己也不怎么喜欢晒太阳。
路过大门的时候，LiveHouse的那个瘦瘦的管理员如意料之中出现，充满警惕地询问西莉卡要去哪。
他手持着小型录像设备，对准西莉卡，观察她在屏幕中的一举一动。看上去有些滑稽，不过不这么做的话，他根本察觉不到西莉卡的存在。
“透个气。这座城市可不剩几个清爽的早晨了，不能让人家最后再享受一下吗？”西莉卡嬉皮笑脸地回答道。
管理员虽然皱紧了眉头，还是退开半步放行了，不过镜头还是稳稳地追着西莉卡的身影，让他看上去像个尽职的摄影师。
西莉卡走上街道，用力伸了个懒腰。空气因连日的市民暴动而混入一丝焦糊味，但阳光还不错，暖洋洋的。良好的城市温控系统驱散了秋日的凉意，柔和的朝阳让满目疮痍的城市看起来也生机勃勃。
就在西莉卡清了清嗓子，准备自娱自乐唱上一曲时，一个光球从头顶飞来，砰地砸在地上，炸出遍地闪着微光的紫色文字。
面对如此变故，管理员一个箭步冲上前，慌张地阅读起地上的文字来。
［于是祂行走于大地，四方各七。所及之处，花草丛生，莺歌燕舞。月华遍洒，黑潮退散，土地露出本貌。四位先驱跪倒在祂脚边，祂即指向大地尽头潮涌之处，许诺道：羔羊，无需惶恐。目之所及，皆为汝等应许之地。汝需在此虔诚祈祷，四十九日后，家园即成；逾百年，黑潮即尽……］
“这是什么……宗教典故？糟了！”
反应过来的管理员立刻用镜头去寻找西莉卡，却发现西莉卡并没有趁机逃走，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别怕。我想走的话，不需要特意转移你的注意力。”西莉卡淡淡地说。她没有用“人家”来自称，说明她已经懒得装下去了。
“这一地，是你弄出来的？这是什么？”
管理员心有余悸地问。
西莉卡轻轻触摸着地上缓缓散去的文字，喃喃道：“大概……是我吧。这些，是小抄。”
－－－－－－－－
时间回到六年前。
拉兹瓦尔的办公室中，年轻的西莉卡背着双手，生无可恋地念道：
“……于是在神赐的国度中，信徒安居乐业。百年后，空海鲸携来地面的消息，如祂当初许诺般，黑潮消散无影。然应许之地外，土地贫瘠，河流干枯，毒虫猛兽肆虐。人们遂不再离开此间乐土，永世居于青空之上。”
话语中全是技巧，不带丝毫感情，但仍得到了拉兹瓦尔的点头称赞：“你的记忆力很好。考试前如果花一点时间去背诵经文的话，就至于作弊了。”
“人家只是……因为不喜欢那个故事。”西莉卡耸肩道。
“为什么呢？”
拉兹瓦尔没有像风纪教母一样因西莉卡忤逆的发言而大发雷霆，反而微笑着，饶有兴致地问道。
“呃……算了，我怕会被吊死呢。”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好吧，我信您，导师。我就是觉得，故事里面的月神，听上去有点……蠢。”
西莉卡说完，紧张地一缩脖子，可拉兹瓦尔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耐心地追问道：“何以见得？”
“她为人类驱散了黑潮、建造了巨塔与悬空城，还将自己的长发化作荒神川，将眼睛融进月亮中注视着信徒，将血液化作悬空城内源源不断的魔力，将骨骼化作巨塔坚不可摧的外墙，可是她自己，得到了什么呢？”
“神是无私的。”
“我们也有学历史课。巨塔是先民为了躲避黑潮自己建造的，荒神川也是用失传的古代魔法从地表引上来的大河。这个故事中的月神，只是人们拟造的一个索取对象，满足人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欲望。如果真有月神这个人，我觉得她一味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行为，有点傻。”
这次，拉兹瓦尔沉默了许久。西莉卡吐吐舌头，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不该说的。”
“正是因为摒弃了人性，所以才称其为神。以人类的标准去衡量神，本身就是不妥当的。”拉兹瓦尔缓缓说道，语气中并无不快。
他接着说：“因为故事中的月神缺乏人性，所以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对吗？如果将神的权能赐予你，你会做什么呢？”
“至少……我舍不得把自己的头发薅了变成河，”西莉卡抓着自己的粉色短发，笑道，“可能会直接对那些信徒说‘滚去自己努力，别想吃软饭‘之类的吧。”
“所以很可惜，尽管你天赋超群，却不是容器的最佳人选。”拉兹瓦尔小声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呃……您说什么？”
“没什么。聊聊你作弊用的那个小法术吧，是你自创的？”
“嗯，人家可是耗费了整整一周时间去改良呢。无论是隐蔽性还是扛魔法干扰能力都是最好的，发射出去后接触到特定平面就可以展开文字，被发现后还可以高速甩出去销毁证据，过段时间又会自己飞回来，连我都不知道它究竟能飞多远－－”
“为了防我？”
“呃……是的。毕竟除了您，其他考官根本不知道我在考场嘛。”
拉兹瓦尔笑着拍了拍西莉卡的肩膀：“你的才能，总有一天会被用在更合适的地方。现在，回去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吧，我替你交给神学课导师。”
“检讨……刚才对于神的诋毁吗？”西莉卡弱弱地问。
“检讨你作弊的行为就好。你说的没错，如果人类试图像故事里的月神一样思考与行动，那他一定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
六年后的今天，如拉兹瓦尔所说，西莉卡的作弊才能，被用在了更合适的地方，以一种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式。
西莉卡认出地上这个魔法就是自己当年为了作弊精心编织的，里面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但她不记得自己使用过这个法术。
为了验证记忆的完整性，她理所当然地使用了真实性回归。于是她记起，在上一次回溯前，自己于混乱的街道上遇到小秋，后者不幸被暴徒的燃烧瓶击中，在火焰中痛苦地挣扎，却始终死死护住左臂。
在小秋的哀求下，西莉卡答应不去救她，而是终结她的痛苦。不过在下手前，她将作弊用的法术射向天空。
那个法术幸运地逃出了回溯的覆盖范围，又折返回来，成为提示西莉卡唤醒回忆的关键。
一旁的管理员大惊失色，不断质问西莉卡想干什么。西莉卡轻叹了口气，枉顾管理员的厉声警告，向治安署的方向走去。
“该告诉那个傻孩子，不要成为那么愚蠢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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