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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绝望幻境(下)

17.绝望幻境(下)

冥想还在继续,敌人编织出的幻境随着安渡因精神力的增长而逐渐消融,周围回归了精神世界本来的面貌——一片死水般平静的虚无。

没有上下,没有声音,连光芒的概念都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然而,不远处莉丝的那一头红发却如指路的明灯,分外显眼。

划动双手,凝重的黑暗从安渡因的指缝间流过。在精神领域中,这种类似于游泳的动作毫无意义,但安渡因还是喜欢把这里想象成深邃的海底——通过基于现实世界的幻想,可以帮助他更自如地操控自己的“身躯”。

当安渡因靠近莉丝的时候,她正愣愣地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目光呆滞,小嘴微张,口水挂在下颌上拉出晶亮的细丝。

【可恶,迟了一步吗。】

安渡因气愤地骂了一句,赶紧用袖子帮莉丝擦擦嘴。事实上,衣袖、口水甚至二人的身体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幻象从安渡因眼中消失后,剩下的一切都是二人的潜意识为“自我”这个概念创造的容器。如果容器被“破坏”,那么这个人的意识就算彻底湮灭了,现实中的他/她也会永远进入植物人的状态。

莉丝现在的样子带来了一好一坏两条消息:好消息就是莉丝的自我还没有消失,至少还有挽回的余地;坏消息是,以她现在被玩坏的表情来看,她的灵魂恐怕已经遭遇过了非人的痛苦,很难说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安渡因用精神力消除了幻境对自己认知的影响,却无法改变莉丝的所见所感,而自己也不知道莉丝究竟正经历着什么。因为使用不了魔法,他无法彻底破除幻境拯救莉丝;而要想破除幻境,必须要有莉丝的帮助。绝望的死循环就这样形成了,安渡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莉丝的状态越来越差,到后来甚至开始流下汩汩的血泪。

安渡因抓住莉丝的肩膀用力摇晃:“喂,醒醒,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莉丝像个人偶似的,头无力地垂下,身体随着安渡因的晃动而前后摇摆,丝毫没有复苏的迹象。

“千万别出事啊,姑奶奶,你那俩保镖会生吞了我的。”

安渡因说着,狠狠心,啪啪给了莉丝两记响亮的耳光。莉丝的两颊立刻红了起来,这可和害羞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安渡因打得太用力——情况紧急,安渡因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了。

即使安渡因的手都因反作用力有点火辣辣的疼,莉丝还是没有反应,甚至连睁大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眼见着她眼里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安渡因咽了口唾沫,下定决心出绝招。

只要莉丝拥有足够的精神力,她就能像安渡因一样无视眼前的幻象,看见这个空无一物的虚空,即未添加幻术师造物的“根源”幻境。通常来讲,精神力这种东西是无法共享的,不过在精神世界里,一切法则都与现实有着些许不同,只要两个灵魂态的意识紧密交融,精神力便会像水一样从高的一方流向低的一方。

说起来这么复杂,其实操作很简单。

安渡因双手合十对着莉丝一拜:“得罪了。”他轻轻扳动莉丝的脖子,让她的脸微微扬起,然后认真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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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死了吗?】

【好冷,好痛苦,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如果能就这样睡去,一定很幸福吧,再也不会难过,再也不用为家族的事伤心……】

【嗯?这种感觉是?】

就在莉丝放弃思考前的一刹那,温柔的触感突然从嘴上传来,仿佛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划破黑暗,明媚的温暖瞬间填满了莉丝的心房。

她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长老们都像薄雾一样在这“阳光”下飞速散去,一条条铁链松解消失。失去支撑的莉丝并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获得了另一种支撑,一种更为坚实且温暖的力量,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双手获得解放后,莉丝便本能地做出环抱的动作,同时踮起脚尖,更多地向前上方索取唇上那种舒适的感觉。她一度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后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呼吸,于是便一心一意地与前方那未知之人拥吻;一股微弱的推力传来,对方似乎想要逃开,莉丝却用仅剩的力量紧紧抱住对方,怎么都不肯松手。

安渡因很郁闷。本来只想轻轻亲一下帮莉丝清醒过来就了事的,没想到这家伙竟章鱼一样越缠越紧,炽热的鼻息让人难以把持。

难道说这个大小姐实际上和安雯一样,对这种事上瘾吗?不,恐怕这只是心灵在幻境中受伤后寻求安慰的无意识行为吧。一想到莉丝清醒过来后就要大吵大闹着把自己锤得满头包的场景,安渡因简直欲哭无泪。

和预想中一样,半分钟后,莉丝的力道放轻了,迷离的双眼也渐渐有了焦距。安渡因抓住时机,按着莉丝的肩膀把她推开三十公分,之后便是二人尴尬的沉默对视。

“……”莉丝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安渡因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激动,我自己来。”

说完,他抡圆了胳膊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鲜红的五个指印清晰地印在了右脸上,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当然,精神世界的躯体并不该出现这些现实中才有的生理反应,一切都是按照安渡因的意愿加的小小特效,不过……疼还是真的疼啊!

莉丝愣愣地盯着安渡因,盯得他心里发毛。他垂下手,悄悄保护好自己的下半身,生怕莉丝冷不丁地一记断子绝孙脚招呼过来。

然后莉丝僵尸一样往前踉跄两步,一头撞撞了过来。

【啊,大意了,没想到竟然是头槌!要死了要死了!……诶?】

莉丝并没有像安渡因想象中那么用力,倒不如说,她是脱力般扑倒在安渡因怀里的。娇小的身躯因劫后余生的委屈与恐惧微微颤抖,小脸深埋进安渡因的胸膛,瘦瘦的肩膀一下下轻轻耸动。

安渡因不知所措地举着双手,想了半天,还是默默揽住莉丝,轻轻帮她理顺凌乱的发丝。刚才灵魂交融的一瞬间,莉丝的部分记忆回涌进安渡因的脑海,那种面对整个家族时的痛苦和绝望,安渡因尽收眼底。

【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啊。这孩子,一定也过得很辛苦吧。】

“呜……”

“什么?”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莉丝哼唧一声以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而且越哭越凶,越哭越伤心,简直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的压抑全部发泄出去一样。

安渡因哪见过这阵势?虽然自己和安雯已经同居了好几年,可对付女孩子他始终还是个新手,除了变得越来越闷骚之外哄女孩的本事丝毫没长进,况且女汉子和嘤嘤怪完全是两个物种,没有丝毫参考价值啊!

刚才太着急,现在脱离危险后仔细一感受,安渡因发现,莉丝抱起来其实还是挺舒服的。虽然她身材偏瘦,骨头有点硌,而且是平胸平胸平胸,但那小鸟依人的样子真的惹人怜爱,发丝间若有若无的香气更是让人心跳加速。

【被女孩子抱住的时候在做什么,有时间吗,可以抽身离开吗?啥时候才能结束啊,压枪真的好辛苦……】

默默忍受了几分钟后,莉丝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安渡因赶紧对莉丝说:“委屈的事回去再说,大不了到时候再借你个肩膀,不过咱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好吗。”

“谁稀罕你的肩膀了!”

莉丝一把推开安渡因,粗暴地用袖子几下擦干眼泪。安渡因悄悄微笑起来,看到莉丝变回了平常任性又不讲理的样子,他便放心了。

“放心吧下仆,本小姐已经不会再中刚才那种低级的幻术了。我马上就救你出去。”

莉丝自信满满地说着,像四周看了看,却再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安渡因看出了莉丝脸上藏不住的窘迫,低声说道:“那个……这点小事就不麻烦大小姐您亲自动脑了,在下想一个办法,您亲自实验一下如何?”

“嗯……好吧,既然你这么积极,本小姐就给你这个机会,下仆,不对……”

莉丝躲闪的目光忽然回到了安渡因脸上,秀气的脸蛋上写满了认真:“你叫什么来着?”

“安渡因。”

“好的,本小姐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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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二楼莉丝卧室,佐和佑面对着不省人事的莉丝与安渡因,急得头都要炸了。他们二人把莉丝放到了床上,安渡因就随便找了个不绊脚的角落一丢……

佐焦虑地绕着大床打转,嘴里嘟哝着些没有意义的抱怨,满地的黑羽随着他的脚步到处乱飞;佑则冷静地拎起地板上那只没毛的乌鸦,启动右侧义眼的解析功能。

名称:乌鸦

类别:脊椎动物-鸟类

攻击威胁:弱

特殊能力:无

状态:已死亡(死因不详)

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佑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自己竟然让袭击者在眼皮底下弄晕了大小姐,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啊啊啊啊大小姐!求求你快醒来吧!你不能抛下我们啊!”

佐嚎啕起来,心烦气躁的佑厉声呵斥道:“给我安静点!”

“阿佑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大小姐她可是,可是……”

“吵死了!”

佐跪在床边,夸张地想要向佑强调莉丝现在的状态,不料被转醒过来的莉丝一脚踹在脸上。挨了一脚的佐反而欣喜若狂地疯狂往莉丝身上贴,被莉丝嫌弃地用手撑开。

墙角的安渡因默默醒来,一眼就对上佑冷冰冰的目光。他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别这么看着我,不是我搞出来的。”

“你没有保护好大小姐。”

安渡因苦笑:“别拿我跟你们比啊,我只是个普通医生。”

莉丝跳下床来,主动为安渡因开脱:“佑,别难为他,刚才要不是他,我到现在还醒不了呢。我们睡了多长时间?”

“从声音出现到您醒来,大概三十秒。”佑认真地回答。

“三十秒?我明明感觉已经挨了几小时的……!”

安渡因忙解释道:“幻境中的时间流动和现实不同,就像做梦经过了一天,实际上只有几分钟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还有刚才那个幻境的破解方法,本小姐都不……不稀罕解的东西,你一个平民竟然知道解法,还蛮厉害的。”

“原因嘛……大概是我从前姑且算个牧师吧。”安渡因谦虚地笑道。

“哦~那么前牧师先生,有没有兴趣追随本小姐去上层呢?本小姐就任命你做本人的专职魔导学陪读吧!”

“魔导学陪读什么的……对了,那本书!”

被安渡因这么一说,莉丝也想起来了构筑源典的事,匆忙在房间里搜索起那本老书。还好,它还安静地躺在原处,只是封面上不知为何趴了只褪毛鸡一样的死乌鸦。

佑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只乌鸦,我刚才明明是放在……】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那坨原本被认为是乌鸦尸体的东西,竟悄悄地爬到了构筑源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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