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正在治安署前门站岗的卫兵4528-D一个激灵，驱走快要将自己吞噬的睡意，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已经靠着墙睡着的同事3437-E问道：“你听到什么了吗？”
3437-E眼都没睁，含混不清地嘟哝了几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说：“别疑神疑鬼的，站直喽，干好你的本职工作。”
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4528-D也不好再多问。他拍拍脸，重新打起精神，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今夜毕竟是满月，那轮血月又将出现在天穹正中，在其照射下，异化症、异人狂化和幻魔出现等事件的发生率会大幅提高；虽然红色月光照不到第六区，但按照规定，治安卫兵们需要在血月之夜前后加强巡逻，以备不测。
出于本地治安署对新人的压榨，4528-D已经连续站了三天夜岗，再怎么朝气蓬勃的新兵也熬不住这样连轴转；至于老油条3437-E，则纯粹是因为被红灯区的花天酒地掏空了身体才会是现在这幅肾虚的模样。
所以说，3437-E提出的“不多管闲事”的提议对疲惫的二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话虽这么说，当第二声“叮”的声音响起时，4528-D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声音所吸引。这次他发现声音源自于不远处的路口，有什么亮晶晶的小东西正躺在地面上，发出勾起人好奇心的闪光。
“前辈前辈，你看……”
“看什么看，给我站好，少东张西望！”
迷迷糊糊刚准备在梦里幽会漂亮小妞的3437-E再次被吵醒，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他本来就不喜欢4528-D这个新人，明明当治安卫兵才一年，却已经是D级，虽然官职上与自己没有高低之分，待遇上却强出一个档次；白天突袭黑市的行动里那家伙还表现优异，少有地成为了不送礼也能得到秃鹫赏识的卫兵，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这小子会骑到自己头上拉屎撒尿，就像现在的老兵欺负他一样。
“可是，那边好像有人掉了东西。”
“那你就去物归原主吧，”3437-E讥讽地笑道，“说不定人家还会给你戴朵大红花再给头儿寄封感谢信什么的。”
4528-D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电击矛的输出旋钮向上拧了两个等级，然后伴随着劈啪作响的电火花，小心地朝那亮晶晶的东西走去。3437-E不屑地哼了一声，闭上眼继续做自己的美梦。
几分钟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四周安静得一塌糊涂，平常整夜整夜成群结队打架斗殴的混混们，此时也因为忌惮血月而躲在家里没出来，整个第六区比平日里还要和平。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3437-E猛地睁开眼睛，搜索着4528-D的身影。仅仅几步远开外，刚才被4528-D所指的那个亮晶晶的东西还静静地躺在地上，4528-D却已经不见踪影，连点声音都没发出便人间蒸发了。
那个瞬间，有关血月的种种恐怖传说填满了3437-E的脑海。
“谁，谁在那儿！”
3437-E鼓起勇气吼道，实际发出来的声音却像蚊子哼哼。他用颤抖的手摘下身份手环，想要逃进身后的治安署，刚一转身，却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中。
黑豹没有给3437-E任何反应时间，直接用胳膊扼住了他的脖子，依靠身高优势直接让3437-E双脚悬空！
徒劳且无声地挣扎了几下之后，3437-E便失去了意识瘫软下去。黑豹谨慎地用爪子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划了一下，确认他不是装的之后才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到了街角的暗处。
在那里，安渡因刚用一堆垃圾袋把4528-D的身体盖好。黑豹随手把3437-E丢过去，那家伙死猪一样噗嗤一声砸在垃圾袋顶端，垂下的手触到了4528-D掉落的电击矛，整个人便剧烈地抽搐起来。
“小心点。”
安渡因赶紧把电击矛移开，确认3437-E还活着之后才松了口气：“我是为了救人才来的，别反倒闹出人命。”
“收收你的圣母心，这些走狗不比秃鹫好多少，死一个就少一个祸害。”黑豹冷冷地回答。
安渡因耸耸肩，把两个治安卫兵草草安置好后，便摘下其中一人的身份手环，招呼黑豹往治安署走去。
手环在正门的扫描器上划过，随着“嘀”的一声轻响，门锁指示灯由红转绿，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下班岗一小时后到，不过中间可能会有人查岗，所以咱们动作尽量要快。”
安渡因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匆匆向黑豹解说：“今晚血月，大部分治安卫兵理论上都应该在外面巡逻，内部守备松懈，咱们就直接奔保管库……喂，这边，你那方向是治安卫兵宿舍。”
他拉住正要往另一个方向去的黑豹，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你之前没来过这儿？”
“进来过的话，我做佣兵就没脸要那么高的价了。”
黑豹嘴上开着玩笑，面部却像冻结了一般没有丝毫表情。
“怪不得你会叫上我……”安渡因小声嘟哝。他再次拽住黑豹，伸出手：“小刀有么。”
虽然不知道安渡因要干什么，黑豹还是乖乖地从靴子后面抽出一把半尺长的匕首递给安渡因。安渡因接过刀，看也没看就随手甩了出去，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头顶的照明灯跟着闪烁了几下。
走廊的尽头，墙边摆的一件艺术品被飞刀扎穿，淡淡的浅绿色雾气从裂口处缓缓溢出。
那是魔晶石破碎后魔力流出的表现。那件看似不起眼的装饰品，竟然还是某个靠魔晶石供能的高级装置。
“秃鹫在署里装了不少这样的录影器，用来抓那些在署里迷路的蠢刺客。我不想留下任何证据，但我只来过几次，不敢保证记得所有录影器的位置，你要是发现哪里有魔晶石的微光记得提醒我一下。”
安渡因一边平静地说，一边走过去，轻轻从艺术品上抽回小刀。黑豹在后方默默打量着他：
从潜入行动一开始，安渡因就好像换了个人，沉稳而干练，而且计划极为缜密。他知道治安署里的“陷阱”，特意戴了兜帽和口罩遮住绝大部分的脸，近距离也很难认出他来；而且刚才扔出那记飞刀的果决与精准，绝对不是普通的赤脚大夫做得出来的。
这家伙，要是做佣兵的话可能会是个强力的竞争对手呢。牧师……都是这么恐怖的家伙吗？
二人继续往前，一路上幸运地没有碰到任何阻碍。安渡因的飞刀不时“嗖”地飞入黑暗之中，有时扎在吊灯上，有时扎在挂画上，还有一次正中一座秃鹫半身石膏像的脑门。
“这东西，我记得是十三号街那家杂货店开业时为讨好秃鹫送的。连这都被他改造了吗？”
黑豹按住石膏像的肩膀，上下活动着匕首将其拔出，白色石膏粉簌簌落下，“秃鹫”脑门上留下一个难看的坑。
安渡因吐吐舌头：“这个，真的只是石膏像啦。不知怎么的，看见它我的手就不听使唤了。”
黑豹一脸黑线。他将匕首递给安渡因，板着脸说：“你又不是斑猫安雯那样的小年轻，别闹了，正事要紧。”
安渡因把黑豹递过来的匕首又推了回去：“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该你了。”
他指着前方房间门口挂着的牌子，上面赫然写着“证物保管仓库”几个大字。
黑豹首先确认四下无人，然后仔细观察起仓库的大门来。那是一道看上去就很厚重的铁门，上面连道窗也没有，整个就是朴素的青灰色，正中间安着用于解锁的扫描仪。黑豹试着扫描了一下治安卫兵的手环，结果扫描仪立刻闪烁起红光并响起一个毫无感情的合成女声：“错误，权限不足。”
黑豹和安渡因吓了一跳，立刻背靠背警戒四周，确认没有人出现后才稍稍松了口气。黑豹继续研究起那扇门，用爪子这里瞧瞧那里抠抠，除了从声色上确定铁门是实心的之外毫无收获。
一路顺利地闯到这里，却被最后一道门给难住了，二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记得你不是会撬锁吗？”安渡因不甘心地问。
黑豹又一次给了他一个“王之蔑视”：“要不你先帮我找个锁孔出来？”
安渡因无言以对。不久后，黑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点点头，打破了沉默：
“你确定我们要找的东西都在这里面吧。”
“不确定，不过秃鹫总不至于把一仓库的‘欢愉’藏自己枕头底下吧。”
“好吧，你靠后站。”
“干嘛？”
安渡因好奇地看着黑豹从怀里摸出个玻璃珠大小的金属球，鼓捣一番后安在仓库的墙壁上。一经固定，那小东西便开始发出红色闪光，并伴有微弱的滴滴声。
“什么东西？看上去科技感很足啊，有点像军队里用的那个……”
安渡因迫不及待地凑上去观察那个金属小球。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金属球的外壳漆黑一片，只有顶部装有一个指示灯，此刻正闪得越来越急促。
黑豹不紧不慢地往远处走：“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东西，利用爆晶原理发挥作用的小玩意儿。”
“哈？你说的不会是‘C5式魔晶爆弹’吧！要不是那玩意只在三层以上的特种部队和教会执行部里才配发，我说不定就信了。”
“信不信由你，”黑豹拐过一个转角，选了个稳定的姿势蹲在墙后，“不过我建议你找个地方躲一下。”
“喂，你不会真的……”
安渡因惊恐地转头，金属球的指示灯正在爆闪，滴滴滴的声音即将连成一片！他不顾一切地狂奔向黑豹，奋力扑到地上，与此同时金属球的红光闪了最后一下，爆炸的火焰瞬间吞没了整条走廊！
一片混乱。
保管仓库的墙壁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碎砖块铺了一地，仓库外的走廊也是差不多惨烈的景象；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震得人头皮发麻，不知哪里断裂的水管喷出的水把满地的建筑垃圾和成了稀泥。
黑豹拍拍身上的碎屑，满意地评价道：“效果不错，不愧是上层货。”
摔得极为狼狈的安渡因跳起来，控制不住地开始疯狂吐槽：“什么叫不错啊，这爆炸全区都听见了好吗！我们千辛万苦偷偷潜入的意义在哪啊？！再说一遍我们是来偷东西的，不是来搞恐怖袭击的！早说你的计划这么简单粗暴，我直接问安雯借意大利炮来用就完事了！”
“少废话两句，你找到抗生素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黑豹冷冷地说。
安渡因咬咬牙，硬生生地把剩下上千字的吐槽咽回肚子，然后淌着积水踩着稀泥向仓库被炸出的口子走去。
【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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