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天在会场里晃悠着，旁人看起来他似乎是在闲逛，但是有心人要是仔细观察他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运动轨迹始终沿着以李大为为圆心，二十步距离做半径的圆周弧运行。
就像是绕着恒星公转的行星一样。
他在观察李大为。
对于这些血阳楼新晋高层，凌家掌握的情报很少，正好有这么一个可以正大光明观察他们的机会，凌若天当然不会放过。
只见李大为与各路人士谈笑风生，天文地理人文风情张口就来，如同花朵中心的花蕊一样，争相与他交谈的人群就像是围绕着花蕊的汹涌蜂潮一浪接着一浪。毕竟他因为魔术表演的关系走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自然是相识满天下。凌若天甚至看到了他和某个非洲救助孤儿基金会的某位当地负责人拥抱了起来，两人似乎私交甚好。
根据老范的现场翻译，李大为居然还去过非洲给那些孤儿们做义务演出，捐了一所学校。
这好像和血阳楼的画风对不上啊。
一个草菅人命的组织至于关心那些孤儿吗。
除非血阳楼把那些孤儿们当做了实验素材库，还是最廉价最不要钱对社会影响最小的那些人作为人体实验素材。
至于有人会问为什么对社会影响小，这话问得好像全世界人民会关心每年死了多少个非洲孤儿一样。
死几个孤儿这件事在流量上甚至都打不过顶流小生。
哎，这样一想凌若天就觉得合理多了。
说是这么说，凌若天其实觉得自己也没资格批判人家。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凌家也没做过几件好事，大家都是混蛋就不要装高尚了，都一样的。
“真直白啊，”挽着李大为的罗菲瞥了一眼远处的凌若天，“这么显眼的观察，看来他没把你放在眼里哦。”
李大为挥挥手送走一位贵宾，悄声道：“毕竟是凌家的九五之尊，是我们少主的宿敌啊，要是面对我们这种喽啰还鬼鬼祟祟的，岂不是惹天下人耻笑。”
罗菲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表：“时间要到了，那么就按原计划进行了。”
“嗯，东西给我吧，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李大为说。
罗菲摘下盘住长发的发簪，随后白如皓玉的双手挽起秀发。李大为来到她身后做出帮忙的动作，实质上在罗菲长发的掩护下，那只发簪悄悄地被罗菲送入了李大为的手里。
要是能够仔细观察那只发簪就会发现，那不就是现在正放在展示柜台里的那只越鸟步摇钗么。
只是在上面披了一层薄纱似的银饰，就没人认得出来了。
而现在这两人的外表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李大为在帮忙给他的女伴绑头发而已。
“看来他们还玩的挺开心的，”凌若天轻哼一句，“居然打算跳舞啊。”
可能有些人确实不知道，在这种社交舞池里，要跳拉丁舞的女伴头发要是长的话，是一定要把头发扎起来的，不扎起来的话长发在激烈的舞步里不仅会抽到舞伴和旁人的脸，而且长发乱舞的样子和个疯子一样，是会很大影响舞蹈的观感的。
像罗菲之前拿个簪子盘住长发的这种根本就不能进舞池，一动就松开了。
所以这两人的动作确确实实地迷惑住了凌若天，利用他学习的知识误导了他，完成了暗度陈仓之举。
现在李大为和罗菲他们两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对要进舞池跳舞的青年男女。男伴帮他的女伴扎个头发怎么了，这么有绅士风度的事在这种上流场合里很奇怪吗？
所以自然没人想到这个动作里暗有玄机。
即使是凌若天也没有觉察。
“快看，那是谁啊。”
旁人的惊叹传入凌若天的耳中，他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高台。
只见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施施然地登上了台，灰紫色的晚礼裙在灯光的衬映下显得高贵雍雅。她微微偏头，眼里倒映着秋水般流转的光。
她与台下的凌若天对视了一眼，前者嘴角微微弯了弯，似是怀春少女的挑逗。她的身上洋溢着青春女孩子的美好气息，那是她这个年纪独有的美好。
要是哪个男人被她如此注视，大概率都会幻想这只天鹅真的看上了自己这只癞蛤蟆吧。
没有错，此刻在场的男人们都觉得和这个女孩相比，自己都是癞蛤蟆。
但是凌若天知道，这是程大小姐在上面瞪着他提醒他要好好看她的完美演出呢。
在凌若天眼里，那眼神哪有什么怀春少女的挑逗，情人间的暗送秋波，都是扯淡。凌若天知道要是自己没能认真看完程大小姐的表演的话回家肯定少不了挨穿小鞋。
虽然他被穿过的小鞋也不少了就是了。
不过按照程思柔的说法，给凌若天穿小鞋那叫：“虽然本小姐宽宏大量不屑与下人计较，但是事情还是得记一记，万一以后可以拿来威胁人呢。”
凌若天开始幻想自己要是没能全程看完程思柔的表演的后果了，甚至已经开始PTSD了。
“那是锐丰集团的大小姐啊，你不知道的吗？”
“就是天天整警察玩的那个骄横无比的程大小姐？我去我要是警察我巴不得被她多整几次呢。”
“赵存锡是被她们家扳倒的吧，我看新闻了，真不愧是桥南的小霸王，胆子真他妈肥啊。”
凌若天在旁边听着这帮老爷们像村口大妈一样的唠嗑八卦，好笑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大小姐听到这些话，会不会让凌若天一个人一个人地挨个砸断这帮嚼舌头的门牙。
他看了一眼李大为与罗菲，只见两人已经开始下了舞池，就等程思柔开始演奏了。
程思柔远远地瞄了一眼凌若天，只见后者眼光在别处不知道哪个漂亮女孩身上乱晃，就气不打一处来。
真丢人，搞得好像我们家招贴身保镖都招老色批一样，真给老子丢脸。
程思柔这么想着。
她确实是误解了，凌若天确实在看漂亮女孩，但是那个女孩是凌家的强敌之一啊，作为凌家少主，不去观察敌人的行动而去关注一个普通的演奏表演那才是他的失职好吧。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那模样就是个带着小小醋意的小女生，惹人怜爱。
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她的手轻轻地按下了琴键。
随着伴奏的响起，轻灵的旋律开始化作精灵，在会场里飞舞起来。
女孩们的裙摆在舞池里跟着精灵一样的音符轻巧地飞扬起来，像是一朵朵盛开的五彩斑斓的花。
“很厉害。”即使是凌若天也不由得感叹起来，程思柔今天确实超常发挥了。
虽然《wings of piano》是大概三四级左右的曲子，但是想要驾驭好它需要很浓郁很醇厚的感情，要把自己对音乐的情感，宣泄在悠扬的琴声里。
就像让钢琴展开了它的翅膀，音符化作白色的羽毛点缀其间，承载着奏者的感情。
小提琴的伴奏与钢琴的主旋律交汇融合，不愧是大师级的伴奏乐团，李大为还真是有钱，居然真的给一个艺术生配了一个如此豪华的阵容辅佐她，让她成为了全场最闪耀的星。
程弘博欣慰地看着台上容光焕发的女儿，心里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思柔终于长大了，变得漂漂亮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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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若天看着在舞池里旋转着踏出优美舞步的李大为二人，把手往身后背住了。
此刻从他的袖口里，滑出一把餐刀。
这种宴会安检极其严格，凌若天全身的装备都被扒了出来，他原本打算给李大为一点苦头吃的。
不过这种西方式的宴会，刀叉自然一应俱全，而对于凌若天来说，手里拿着餐刀和手里拿着胧花柳月没多大区别，和后者相比餐刀只是不够长罢了。
而凌若天之所以现在摆出了如此警戒的架势，是因为对方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他身上了。
此刻，李大为和罗菲就像是一柄切开圆形的刀，他们刚劲有力地踏着舞步，沿着一条直线生生切开了整个舞圈，所有人不由得为他们刚劲有力的舞步让出一条路来。
没有人拦得住他们，因为他们的舞蹈太完美，无论是力度与姿态都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每一步每一瞬间一瞬间都像是罗马皇帝在世一样，气**人。
而这把刀直指凌若天的额心而来。
对方向他提出了对决，凌若天自然欣然接受。
手里的餐刀在阴影里流淌着银色的光，像是静潭里流转的一汪明月。
虽然现在不是全盛状态，但是只需要一瞬间的话，凌若天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他调动自己的呼吸，流水般鼓动的肌肉在西装下泛着透红的光。
眼里的时间似乎被放慢了，女孩们的裙摆在凌若天眼里划出优美的波浪弧，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响声像是响彻了整个世纪般漫长。
血管在躁动，可凌若天的心跳却平静止水，毫无波澜。
他只觉得周围有些聒噪。
下一刻，灯光暗了下来。李大为与罗菲旋转着，踏着暴雨般急切的步伐，两人化作一柄贯穿黑夜的长枪，李大为手里攥着的越鸟步摇钗，钗尖在变暗的空气里随着他们的舞步划出一道泛着丝丝银光的完美的圆。
流水般鼓动的肌肉瞬间锁死！在最后一束光逃离这个大厅前的一瞬间，凌若天出刀了。
钗尖划出的完美圆弧在下一刻崩溃，杀机四溢的攻势在一瞬间像是泄洪一般溃散。李大为与罗菲穿过凌若天身旁后分开，李大为摸了摸自己的衣领，这件意大利高级定制的衬衫衣领被人平平整整地削去了一角，切口光滑无凸起，就像是被人拿剪刀剪过一样。
差一丝，可惜凌若天没划到喉咙，划到了李大为就死了。
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还好，目的还是达到了。
那支步摇钗在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被李大为顺手放进了凌若天的裤子口袋里。
“怎么停电了？”有人大声喊道，“跳闸了吗？”
大厅陷入了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三人兵刃交加的那一瞬间，整个大厅的光都消失了，变成了无尽的黑夜。
也自然没人看得到这一次赌命的对决。他们只能看到李大为跳舞跳得太好了，然而最后差点失误撞到人这件小事而已。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李大为连忙大声说道，“我叫人去看看，大家呆在原地不要动！不要慌乱！人踩人踩死人的。”
凌若天悄悄地扔掉餐刀，这李大为刚刚差点命都没了，现在说话居然还不带大喘气的。
果然魔术师的演技都很好啊。
他当然不会趁着黑暗把李大为杀了，先不说做不做得到，这么黑又没光的环境，杀错人怎么办？
再者说，即使没杀错人，李大为也算是个名人，不明不白在这里死了，麻烦得很，拔出萝卜带出泥，凌若天可不想被牵连。
至于刚刚的事情，不过是赌上性命的相互试探而已，让两方对对方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当然能一次击杀就更好，刚刚人群让开路的那一瞬间唯一两方面对面的机会，错过了这个照面的机会两方想击杀对方就很难了，因为现在人挤人的，别说挥刀了，走过去都是问题，更不要说杀人了。
过了两三分钟，灯光亮起，宾客们面面相觑了一下，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钗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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