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一)
原本高挂天空的繁星,已不见踪影。
遥远东方的天空泛起一道白光,被夜幕包覆的森林开始崭露色彩。
滚滚的黑烟不屑地乜斜着逃窜的蚂蚁。
夹杂在步履蹒跚的难民中的,零星可见的,是穿着灰绿军装的木讷人偶。
奔波整整一夜的少年此时正瘫软在灌木丛中。
少年突然觉得可笑。
只在一夜之间,家人,梦想,未来,都忝陪了政客演说的末座。
数以万计的难民四处流窜。
或许世界上只存在两种人吧。
少年默念着。
死去的人,
和将要死去的人。
他早已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了。
漠视着国道上相互搀扶的布衣。
少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
此时此刻,这个想法就像扩散的病毒般从北海道蔓延到本州岛。
几乎所有的人都绝望了。
高阶的将领早已跑路的传言不断被证实。
更致命的是,天皇陛下已经投降了。
一个群龙无首的国家究竟能挣扎多久呢。
已经到了不用思考,就知道下一个沦陷的城市的名字的时候了。
没有人愿意承认,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就在三天前,包括少年在内的稍微有点智慧的人都认为,联合军在突袭了北海道之后不会跨越津轻海峡奔袭关东平原。
然而大家都被骗了。
联合军的野心显然没有止步于不足40千米的天堑。
传言联合军是趁着大雾袭击了毫无防备的青森县守军。
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方法,少年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是先进的科技,也许是奇异的计谋,也许是——
那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去想,但是不得不思索的问题
如此出众的才能或许马上就会被终结在不知名的山脚下。
暴尸山涧?
这对于一个刚到15岁的生命来说,确实太残忍了。
不过谁又能阻止呢。
哭天喊娘的襁褓不知怎地滚落到了少年这里。
刺耳的哇哇声将少年拉回了现实。
不远处了村庄也燃起了大火,少年不愿再想。
他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死在这里。
不知道什么东西触动了隐藏在少年体内的胃痛。
可能是吵吵嚷嚷的难民,也可能是眼前不停哭喊的婴儿。
然而隔了好一会儿,少年才体会到什么是彻骨的痛。
少年疼的眼前发黑,但是他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只要完成这个愿望,就算被曼提柯尔吞噬也无所谓。
多么纯洁的生命,
不应该出生如此在泥泞的黑夜。
为什么...
少年伸出手奢求触碰一下——只一下就好。
想将少年拉入深渊的胃痛再次侵袭。
谁来救救我...
在朝阳完全露出地面前,
眼皮再也受不住力,
他就僵硬地保持着奢望触碰婴儿的伸直右手。
也许最后一帧只是永远地定格了刚满月的洁白......
(二)
初秋的阳光带来了最后的温度。
原本高楼林立的新东京都现在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
或许残垣断壁也是一种美。
从这个角度上说,素有音乐之都的维也纳也不过如此。
虽然没人愿意表示赞同,但是也没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唯一免于枪火洗劫的天空树已经摇摇欲坠。
就连从这里路过的,溃不成军的东北军也想给它安装上C4,以便终结他晚年的可怜命运。
毕竟日本标志性建筑的崩坏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
只是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弹药了。
能扔的早就扔了,现在是考验一万米谁跑得快。
99%的士兵接到的不成文的命令是战略撤退,可是这个世界的总和一直是单位1。
离东京都120公里的一处无人的村庄里,潜伏了半只联队。
就在半小时前,他们逆流而上抵达了这里。
和拼命逃离这里的村民正好相反,每个人都散发着镇定。
沉默的村子里洋溢着凝重的死寂。
没有一个人想说话,包括中佐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在默默地擦拭枪杆。
另一部分士兵各自在祈祷着什么,可能是愿神灵保佑家人,或者希望自己活下来吧。
其实在进军的路上,已经散了一半人。
原因是中佐的那句话,
走这条路不可能活下来,我不强求,愿意给父老们的撤离腾出时间的站到这边。
就一个军队的领导者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历史总是胜利者才有资格书写,有谁会关心败者的尊严呢。
就这样,中佐咬着牙说,你们都是英雄。
“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坚守二十四小时”,黝黑的皮肤下蜷缩着希望,“所以,跨过这条线者,格杀勿论。”
“是!”
没人提出异议,因为大家都知道太晚了。
......
反击的枪声不再喧嚣。
烧焦的树叶和着蛋白质的奇异味道浸透了防御工事。
寒露的阔叶林贡献了最后的光明,却没有人肯定它们。
断肢,沾上尘土的断肢,被它的主人随意丢弃在八小时之前的阵地上。它们哭诉着,就像因为战争相隔两地的爱情。
没有人前来认领它们,因为它们的主人已经看到了米迦勒。
(三)
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忙碌的人影不断地晃动。
震耳发聩的飞机轰鸣声由近而远,一批一批的飞行员被命令守护国土。
我们还没有败...
当然这只是眼前的这位将军的个人想法罢了。
北风卷积的沙尘飘落在辽阔的关东平原上。
已经一个月不见雨点了,干燥的空气陪伴着被抛弃的将士。
已经没有人再对战况报以期望了。
逃命的号角吹遍了北国。
投降的钟声同样席卷的千疮百孔的东北。
这是完完全全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谁叫联合军过于耀眼了呢。
可是,昨天天皇在东京都投降的消息席卷了大江南北。
包括仅存的高级将领在内的所有人都诧异了。
原本以为天皇阁下与我们同在,原本以为天皇阁下能组织反攻,这样那样的原本都化为昨日的泡影。
根据军界的规定,这支师团的指挥权已经移交到了他的手上。
如果是上个月,那真是个令他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的消息。
可是这件事直到两天前才发生。
原先最高指挥官在开战的第一天突然不见了踪影,第二位上任的中将昨天战死在福岛县。
一天换一个指挥官,中年人真的不愿意这么想。
“将军,请放弃秋叶区吧,第三联队快打光了!”
矮个子的参谋长手里攥着电报大喊着。
他窜过了雪片一样的败报,死命地向前挤着。
“闭嘴!”扛着一颗金星的中年男子怒目而视,“地图。”
残留血迹的破布地图被参谋长颤颤巍巍的打开了。
借着夕阳的最后一缕霞光,少将指向了一个南部的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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