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之后，再过十日便是除夕。
九野与仙宗内已有喜庆之象。
……
峰峦叠嶂处，雾崖云台的石桌旁，成器随意抹开棋盘上的棋子，将喝了一口的酒葫芦放了上去。
掸开袖上白雪，成器起身走向药圃。
园子很大，立于寒山之上虽少了春日的郁郁葱葱，却多了分高远深邃。
推开篱笆，眼前是位女子，是云梦仙宗十仙之一的药仙子——天音。
她黑发及腰，身着鹅黄齐腰襦裙，后边披着白色毛绒披肩。虽是背对，但光看那修长身材与裙衩里隐隐漏出的白皙玉腿，便足够让人挪不开视线。
成器信步上前，天音也刚好转身过来。
脸蛋白皙，朱唇皓齿，般般入画。标致的长相透露着一股清纯与可爱，但衣着妆彩与一举一动又不乏成熟姐姐的风韵娉婷。
或许是没发现脸颊上的那点淡淡的黑色药渣，天音莞尔一笑便迎了上去。
“小师侄怎么来了。”
“取药。”说罢，成器右手扶上天音的下巴，拇指擦了擦她脸上的药渣。
天音先是一惊，但很快便“羞涩”地低下头去，掩唇娇羞道：“小师侄已经是宗主师姐的人了，怎么能再对我三心二意？要是被宗主师姐发现……”
成器眉头微皱，于是手指从药罐子里再沾了点药渣，抹回了天音的脸上去。
“那你自己擦。”
……
再回到雾崖云台时，成器的手里多了一瓶药膏。
石桌旁，成器拿过棋盘上的酒葫芦再喝了一口。
天音静坐在侧，玉手交叉搭在膝上，很是欣慰地笑了笑。
但这笑里，却仍是有掩饰不住的心疼。
曾经的小师侄，是从不喝酒的……
所以把“饮江”赠予成器盛酒，天音一直很纠结自己究竟是对是错，会不会让他始终放不下那些过往。
美目的视线落在成器脸上，可天音却仿佛看见了成器每天都精心呵护的，那件红色衣裳……
天音心神不在此处，耳旁又响起了成器的声音。
“昨日代云疏去了趟中州，路上碰巧有卖这些小玩意的。先前听说你喜欢，我便顺手买来了。”说罢，成器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脂粉盒放在了天音面前。
天音这才回过神，“五色石奁？小师侄竟然还记得我喜欢这个。”
成器点了点头，自然地道：“求人办事，总不能空着手来。”
玉手轻拈着肩头青丝，天音“不怀好意”地望着成器，“求我也是为了云疏那孩子吧，怎么不给人家姑娘也买一个？”
“她还未成熟，待她长成与你们这般，自然会有大把的人替她买。”成器摇了摇头。
天音美目微眯，娇躯微微凑上前，“那……至少是给宗主师姐买了的吧？”
成器目光瞥过，并未有搭理天音的意思。
仙子嫣然轻笑，百媚丛生，玉手轻掩红唇，“好好好~我不问了便是。那小师侄的一番心意，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成器回来时，听见院里有水声。
推门而入，原来是云疏在为他洗衣。
“小师弟？”
见着是成器，云疏连忙起身。或许是下意识，又或许是因为这些浆洗缝补之事曾经都有人替成器来做，云疏有意无意地挡了挡地上装着衣物的木盆。
成器上前一步，也没管云疏在不在意，直接将云疏的手捂在了自己手里。
“小师弟……”云疏羞涩嗫嚅道。
“你手上有伤，山上的水太凉，不要再洗了。”
看了眼地上的木盆，云疏又看了看成器，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回去屋里后，成器给云疏煮了杯梅子酒，这是她唯一能喝的酒。
身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剩手上还留了些。
云疏坐在对面，抿了口淡淡的酒，看了眼面前认认真真给自己涂抹着药膏的人。
脸上一抹红晕浮现，在那么一瞬，云疏也有想入非非。
抹上最后一点药膏，成器抬起头来。但当看见云疏脸上的绯红时，他当即皱起了眉头。
“你才喝这点梅子酒也能醉？”
听着成器的话，又见他疑惑的样子，先是怔了一下的云疏“噗嗤”一声便笑了个满怀。
云疏是在外人前提袖掩唇的小淑女，但在成器面前她从不那样。
“你……笑什么？”成器更是疑惑。
“笑我家小师弟可爱~”
“……”
二人相伴良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把酒言欢，多是往事。
寒风清浅，雪缓缓地落了下来。
放下酒杯，云疏看了看窗外。似是触景生情，她叹道：“又下雪了……”
云梦仙宗位于九野北方，冬日下雪是常有的事。
但雪对于云疏来说，或许并不都是好的记忆。
看了眼身旁的小师姐，成器与云疏靠近了些，她已是醉了……
“其实我根本就不够资质来宗门修炼吧……刚懂事的时候，天音长老说我身体不好，想要飞月长老教我练剑，至少能强身健体。但我自己不争气，那时候连剑都拿不起来。后来是师尊心软收我为徒，教我吐纳之法，授我奇门之术，我却太笨总是最后一个才学会……我明明很努力，可就因为我只是被收养，大家都看不起我，都不喜欢我……”
回忆往事，云疏苦笑了笑，“否则前几日也不会被大家在背后议论。也不会在所有人都躲着的时候，连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姐被……”
话止于此，云疏碰倒了酒杯，趴在桌上睡着了去。
云疏方才酒醉时所说的最后几个字，瞬间刺痛了成器的内心。
但也只是一瞬，成器也从未生出怪罪云疏的心思。
关好门窗，成器将云疏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再为她盖好被子，此间本是极力抑制不去看向那件红衣，但心底却终究是不愿如此。
缓步走去屋后床边，成器于红衣前驻足良久。
那是件女人的衣裳。高贵，却不雍容，静雅又不失香艳，实为人间至极……
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她的样子，回忆起与她日日夜夜说过的每一句话。
成器沉浸其中，忽而这时……
门窗未动，却有倩影闪现，是仙宗之主才会的腾挪之术。
是一声极为好听的女声。
“你的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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