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草连横向晚晴
半城柳色半生笛
枉将绿蜡作红玉
满座衣冠无相忆
——河图《第三十八年夏至》
那天是民国第三十八年,夏至。
1.
他坐在妆台前,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一台老式唱机咿咿呀呀地放着陈年戏曲,他轻声哼着相和。
台上有一支眉笔,他曾用它为他勾勒眉角,一遍一遍,温柔细致。如今,早已落满尘灰。
一封泛黄褶皱的信静静地躺在一旁,它沉默地见证了所有这些为了一句承诺而徒劳消磨的时光。
镜中映出一张浓墨重彩的脸,却没有人看得到它背后悲伤的表情。
思绪渐渐在他的脑海中浮起。
斜屏半倚,朱漆斑驳,昏暗的光投出的影子被斜斜拉长,恍如一出纸醉金迷的闹剧。
2.
“好!”“好!”
人满为患的茶楼里,一曲《西厢记》终了,台下叫好声不绝,掌声雷动。
他盈盈施礼,抬眼却望入那人含笑的眸。
他是南京城里的军阀,位高权重,深得蒋介石信任。从三个月前开始便日日来捧他的场,却从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完,散场后再派人在台后送去一束鲜花。
三个月,每日如此,风雨无阻。
3.
他向他伸出手,淡淡地笑:“你可愿与我,相许此生?”漫天落花映入他的眼中,天地万物未有此绝色。他的微笑中开出一支妖娆的罂粟,在他的心上缠绕生根,带着美丽却致命的毒。
他静默半晌,微微仰头,绽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把手交到他手里。
“愿此生,执子手,与子老。”
那一刻,他分明看见了幸福的模样。
4.
1949年8月24日,蒋介石由成都逃往台北,国民党高层军官悉数跟随。
而早在那两个月前,作为蒋的心腹,他已携了大批金银珠宝先一步离开。
临行前他拥他入怀,用一贯平静的语气道:“待风头过去,我便来接你一同去台北隐居。再不理会这人间硝烟战火,只与你,相守一生。”
这一待,便也过了一生。
他曾与他共约白首,如今他演尽悲欢却再无人相和。
他曾为他温柔描妆,如今他独坐台前,一星烛火摇曳了满地冷清。
他曾与他在花下相视而笑,彼时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如今西风萧瑟,摇落了满树繁花,只他空守回忆,痴候良人。
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静静和衣睡去,不理朝夕。
5.
他是他命中的劫。
他本是南京一代名伶,却为他潦倒半生。
人人皆待他以冷眼,便连小孩子也嬉笑地朝他扔石子:“羞羞羞,两个大男人约白头;羞羞羞,蒋介石的走狗!”
他沉默以对,只是走出房门的次数日益减少,到后来,便干脆整日地呆在房里,日复一日地听着那一折《西厢记》。
6.
他站起身来,轻轻甩袖,摆了个身段。
“……悲欢聚散一杯酒,南北东西万里程……”
透过他的脸,依稀可以看见许多年前台上的少年。青衣水袖,眉目风流,身姿妖娆,唱腔婉转。
光阴绵长,却在他的脸上刻下了痕迹。
昔时翩翩少年郎,今已垂垂老矣。
他终是负了他此生年华。
7.
再无人陪他痴迷看这场旧戏。
再无人为他而停。
再无人,伴他如衣。
风吹起窗帘,带翻了油灯,木质妆台瞬间起火。火势逐渐蔓延开来,整间屋子都燃着了。
他却仍听着节拍,不紧不慢地唱。
偏头间,他看见铜镜中映出的自己,漫天火光里,他脸上正挂着淡淡的微笑,艳极似妖。
但愿来生,再不要遇见你,免受这相思之灾,想念之苦。
8.
他答应过会带他去台北。
可是后来,夏至已至,君忘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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