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邱雷没有和保罗说一句话，他只是坐在保罗对面，看着保罗。
这个眼神保罗很熟悉，因为在大学时间，保罗常常看到。
除了练习的时间，邱雷都会坐在什么地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鼓或者某个人。
当丁一豪第一次发现邱雷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有点吓到了。之后他们虽然习惯了，但是仍旧没有一个人知道当邱雷这么注视着什么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即使是保罗这样天生对情绪敏感的人，也看不出来太多。
他现在在车上能感觉到的，只是邱雷内心的矛盾。
这一点保罗并没有猜错。邱雷面无表情，但是脑子里却是翻江倒海。
邱雷恨保罗吗？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狠，只是看到保罗的时候，他的情绪有些波动。
车很快到了地方，是一个普通的宾馆。
“我路上还在想你们住哪。”
“毕竟是全国各地走，宾馆比较好。”
邱雷回复了保罗。
关于邱雷能够普通地说话，保罗还是挺惊讶的。
到了他们的房间，邱雷的哥哥收拾着东西，保罗和邱雷坐下了。
“说吧，你来干什么的。”
“方芳去世了。”
邱雷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睛定住了。
方芳是乐队里唯一的女生。因为自闭症，邱雷几乎和别人没什么交集，更不用说女生了，所以方芳算是他第一个熟悉的女生。
如果说没有好感也是不可能的，只是邱雷并不懂什么叫好感。但是在方芳宣布和保罗交往的只是，邱雷问了江峰交往的含义之后，内心有点失落。
之后的聚餐上，江峰很高兴，喝了很多，也有点胡言乱语。当他们都扶着江峰去吐的时候，邱雷在包间里，倒了一杯酒，默默地喝完了。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喝酒。
他不喜欢酒的味道。
而现在得知方芳去世的消息之后，他却又想起了酒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邱雷才又说话。
“怎么去世的？”
“生病。”
“我爸也是生病走的。”
邱雷的眼睛没有看着保罗，保罗也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的自闭也是这么好的？”
“是因为我哥。”
邱雷指了指那边在收拾东西的人。
他也是在自己爸爸快走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哥哥的。
邱雷爸爸说二婚，在之前有过一个孩子。邱雷的妈妈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就已经去世了。为了照顾邱雷，邱雷爸爸在邱雷一岁的时候都是求自己前妻家里帮忙照顾的，邱雷哥哥，邱瑞，也是在那时候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弟弟。
不过让前妻照顾孩子总不是个事，于是一岁之后断奶，邱雷爸爸就把邱雷带走了。
直到邱雷爸爸活不久地时候，邱瑞才得知消息，找到了他们。这时候，邱瑞家里人也都没了，两个人就剩兄弟彼此了。
邱瑞是个好哥哥，他做到了爸爸这么多年没做到的事——让邱雷说出心里话。这很难，但是本来就应该是他做到这件事。当然，我设计的。
他们要吃饭。邱瑞知道邱雷的天分，就问他愿不愿意去个乐队，但是邱雷拒绝了。
自媒体短视频行业兴起之后，邱瑞和邱雷商量了一下，两个人同意了这件事。只是如果用架子鼓的话，一来，路上容易坏，也不适合搬到街头，二来，不显得新奇。
邱瑞也是看到了国外一些用水桶水管打击乐之后，才想到了这样。当然，敲这些对邱雷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各地演出，逐渐火了起来。现在，邱雷在网上已经有了几百万的粉丝了。
听邱雷讲完这些之后，保罗站了起来。
“我来找你是有三个目的。第一个就是方芳去世了的事，第二个……我想向你们道歉。”
“你知道我弟弟在乐队解散之后什么样吗？”
一直没说话的邱瑞现在说话了。那时候的邱雷什么样，邱雷没说过，是邱雷爸爸和邱瑞单独说的。
因为保罗的突然离开，乐队计划的演出并没有实现，而他们也得罪了业内有影响力的人，那人不退出行业，他们这辈子没啥机会了。
音乐的前途就这么没了。
这件事对几个人都有冲击力。对江峰来说是前途没了，对方芳来说是理想碎了，和恋人的背叛，对邱雷来说，是迷茫。
因为这就像是突然给了他一条路，在他决定走上去的时候，路拆了。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这也导致他的病情恶化。而邱雷爸爸病了之后，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果不是邱瑞的出现，邱雷应该早死了，跟着爸爸一起走了。
所以邱瑞对于这个事情的罪魁祸首，保罗，非常气愤。
“我只是想道个歉……”
“道完歉就走吧，离邱雷远点。”
“我还有件事……”
“说。”
邱雷在邱瑞把保罗轰走以前让保罗说出来，
保罗一边掏出之前写下来的联系方式。
“我想在找齐剩下几个人，我想再办一次演唱会。”
“弥补吗？”
“有这个想法……你愿意来吗？”
保罗拿着联系方式的手就举在空中，邱雷没有接，也没有拒绝，只是又一动不动停在那里。
他的眼睛看着这个联系方式。
邱瑞看了看两个人，过来把保罗往外推。
“看见了吗？我弟就不想。你别管弥补也好道歉也好，只要离我们远点，你想怎么样怎么样，滚吧！”
邱瑞把保罗赶出来门，保罗把那张纸条顺着门缝又扔了进去，然后离开了。
拿着那张纸条，邱瑞撕了它，扔到了垃圾桶。。
“弟，不用多想，不想去就不去，咱们现在这样就挺好。”
“……”
“你想吃什么？我买去。”
“老样子。”
“好。”
邱瑞从房间里走了出去，邱雷则在脑子里回忆着刚刚看到的联系方式。
然后把撕碎的纸条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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