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蓝莹莹升入了高三,开始了她初中生活最重要的一年。
每天晚上,我都会尽心尽力的为她答疑解惑,我相信在我的帮助下,她最终一定会成为一匹黑马。
那一天放学的回家路上,她的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怎么了,今天这么开心。”我问道。
她放下书包,从中拿出了一张成绩单,我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了第二名的位置上,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成绩单。
“谢谢你小臣,多亏了你,我才能进步的这么快。”她一把搂住了我。
此时的我已经比蓝莹莹高出一个头了,她依偎在我的怀里,可下一刻她又惊慌的把我推开。
她红着脸,低头沉默着。
“好啦,我们走吧,天都要黑了。”我笑道。
“为什么,你会选择只把我当成你的弟弟呢?”我在心里叹息着。
蓝莹莹上初三的这段时光过的很快,快到一转眼,就只剩下一个月就要中考了。
此时她的水平,我可以说上重点高中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我站在校门口等待着蓝莹莹,前些天我将我银色的头发剪去,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么的引人注目了。
令我有些惊讶的是,今晚蓝莹莹出来的时候,陪着她的还有她的老师。
李老师向我说明了她的意图,她想去我们家家访。
我看着蓝莹莹,蓝莹莹点了点头。
李老师是有车子的,所以出镇和公路的路程都是由她载着我们。
我们在要上山的地方停下了车。
由我在前面带领着,蓝莹莹扶着李老师,我们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来到了家里。
阿婆见到李老师的到来,感到十分的惊讶,但明白缘由后也笑着欢迎了起来。
“很难想,你们两个人每天要走这么远去上学。”李老师摇头道。
“习惯就好了。”我笑道。
“嗯,接下来就说正事吧。”李老师认真的说道。
蓝莹莹点了点头。
“蓝莹莹,你真的超出了我的意料。很难想象,你能用初三这一年的时间,进步的如此之大!”李老师感叹道。
“啊,没,没有老师您说的这么厉害啦。”蓝莹莹不好意思的笑道。
“所以我这次来家访的目的就是……”李老师顿了顿,说道:“我想知道你进步的秘诀是什么,我希望你能教给班级里的同学们。”
此话一出,蓝莹莹和我都有些惊讶。
蓝莹莹急忙看向了我,我知道,她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是我辅导她的。”我认为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你?”李老师的脸上充满了惊讶。
“嗯,是小臣每天晚上帮我补习,我才进步的这么快的。”蓝莹莹点头道。
“你们如果真的不想告诉我,大可不必这么骗我的。”李老师摇头道。
“是真的!都是小臣每天晚上帮我补习的!”
李老师看到蓝莹莹这幅生气的模样,感到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中蓝莹莹从来都是很温和的,“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李老师心想。
“我可以麻烦你一下吗?”李老师问道。
“嗯?”
李老师从她的包里拿出了一本数学卷子,撕下了其中一张。
“我希望,你能做一下这张卷子。”李老师将卷子递给了我。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证明自己。
我接过了卷子,坐在了蓝莹莹的桌子上,拿起笔答了起来。
我不需要隐藏什么,在她俩的注视下,我花了二十分钟不到就答完了卷子。
是一张对于我来说很简单的卷子。
李老师将信将疑的对起了答案,表情由疑惑转为无比的惊讶。
“全,全对!”李老师惊叹道。
蓝莹莹笑着看向了我。
“难以置信,这原本是我精挑细选的提高卷,但没想到你却答的如此轻松!”
“小臣他可不止数学厉害,我其他的科目也都是他辅导我的。”蓝莹莹的语气有些骄傲。
李老师震惊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我想知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李老师问道。
“没上过学,都是在家自学的。”我实话实说。
蓝莹莹也跟着点了点头。
李老师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学。”李老师平复气息问道。
“家里穷,没钱。”我用眼神示意蓝莹莹,不让她多说。
听了我这话,李老师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好吧,蓝莹莹,这的确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独门秘诀,今天算是打扰你们了。”李老师笑道。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于是我便陪着李老师下了山。
一路上她问了我许多有关数学的一些知识,我都给出了让她十分满意的答案。
“你绝对是一个天才,能轻松超过我们学校第一名的天才。”李老师感慨道。
“感谢您的夸奖了。”我点头笑道。
目送李老师驾车远去后,我抽着烟回到了家里。
一个月的时间仿佛弹指一挥间,终于来到了蓝莹莹中考的这一天,但……
这一天,外面下着大雨,天色阴沉的仿佛我的心情。
“叮铃铃!叮铃铃!”是家里座机响起的声音。
我知道打来的是谁,我拿起了话筒,另一边是十分急切的声音。
“喂!蓝莹莹的家里人吗,蓝莹莹她哪里去了?第一科马上就要开考了!”
我沉默着,一言不发。
“喂!!”
“蓝莹莹她……发烧了,现在还在昏迷之中。”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完,我就挂死了电话。
我走到了炕边,换下了蓝莹莹额头上的毛巾。
“天意如此,不必强求。”阿婆拍了拍我的后背。
“可是……可是,可是她明明都那么的努力了啊!!”我低声咆哮着,眼泪从我的脸上淌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蓝莹莹会突然发烧得如此严重,明明昨天晚上她还是很健康。
猛然间,我想起了那一天墓园里,亲戚们对我的谩骂,灾星。
啊,是我的问题啊,是我给她带来了不幸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又一次给他人带来了不幸!!!
我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撕扯着我的头发。
“嗯……”蓝莹莹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喘息。
我连忙爬起身来,坐在了炕边。
“小臣……现在,几点了啊。”蓝莹莹勉强的笑道。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我轻声说道。
“十点多了啊……第一科已经考完了呢……”她直直的看着天花板,笑容一点点消散。
“对不起啊,小臣……明明你都这么尽心尽力的教我了……”泪水在她的脸上流淌。
我轻轻的为她擦拭着泪水。
“没事的,好好地睡一觉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嗯……”蓝莹莹闭上了眼睛。
看着熟睡着的她,我的内心充满了自责。
但同时,一个恨不得让我扇自己一巴掌的想法突然冒出:既然莹莹她升不了高中,那么她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吧。
我真的连畜生都不如。
中考的第二天,她还是没有退烧,直到中考结束,她才慢慢的好转。
这让我更加确信,是我的问题,是我给她带来了不幸。
返校拿毕业证那天,我们见到了李老师,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十足的惋惜。
“老师……谢谢你,长久以来的照顾了。”蓝莹莹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跑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让蓝莹莹重新振作起来,时间或许能给我答案。
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蓝莹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莹莹,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后来有一天,我对她这样说道。
她点了点头,我欣喜万分。
我紧紧的抱住了她,我多么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
再后来有一天,我正和蓝莹莹吃着早饭,可座机却突然久违的响起。
“我去接。”蓝莹莹放下了碗筷。
“喂?”
“是蓝莹莹吗?”
“啊!李老师,好久不见!”蓝莹莹惊喜道。
即使不开免提,我也听得清二人的对话。
“嗯,蓝莹莹,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镇子里的两所高中都没有招满,所以要二次招生。因为你是属于特殊原因缺考,而且还属于山区里的学生,所以我给你争取到了二次中考的机会!”李老师兴奋的说道。
听到这番话,我和蓝莹莹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但下一刻痛苦也充满了我的内心,如果蓝莹莹去高中了,那我就只能一个月见一次她了,既然她这么开心,我也无怨无悔。
“老师。”
“嗯,怎么了?”
“我能把这个机会,给我的弟弟吗?”
“啊……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可以做到,但……”
我睁大了眼睛,直直的望着她。
我无力的张了张口,但我知道,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决定,我无法阻止她。
“没事的,把这个机会给我的弟弟吧,我希望他能从山里走出去。”蓝莹莹坚定的说道。
“好吧,那我明天来接他。”
“好的,老师再见。”
“嗯,再见。”
蓝莹莹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
“小臣,这里不应该成为你的束缚,你应该有着更好的未来。”她微微笑道。
“但我只想和你永远的在一起啊!”我无力的咆哮着。
“只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好吗?”
我机械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冷静的如此之快,仿佛这一刻,我的感情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扼住。
明明我想流泪,明明我想拒绝请求,明明,我想紧紧的拥抱着她,明明……
第二天,李老师自己翻过了山,来到了我们家里。
我机械的和李老师打着招呼,我感觉已经不是我自己控制着我的身体,我眼中的世界是灰色的。
蓝莹莹还有阿婆把我送出了家门口后停了下来,挥手向我告别。
我从蓝莹莹和阿婆的眼神中读出了那一份不舍,霎那间,世界变回了彩色。
我“扑通”一声,向着蓝莹莹和阿婆跪了下去。
阿婆阴沉着脸,拿着拐杖走向了我。
“啪!!!”
阿婆用拐杖狠狠的抽向了我的右臂,我却纹丝不动。
“啪!!!”
“啪!!!”
我裸露出来的胳膊已经鲜血淋漓,但我却还是跪在那里。
“阿婆,别打了!”蓝莹莹失声痛哭。
“你给我,滚!!!”阿婆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抽向了我,我被一下子抽倒在了地上。
阿婆拉着蓝莹莹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屋里,但我看见了,阿婆那紧紧握着拐杖不停颤抖着的手。
李老师把我扶了起来,我们二人慢慢的走到了山下。
我坐在汽车的后排座上,细细感受着这份火辣辣的痛楚,这份痛楚让我感到安心。
因为我是一个罪人,一个偷走了蓝莹莹未来的罪人。
“你的手臂没事吧?”李老师询问道。
“没事的,能写字。”我微微笑道。
我感受到了,那曾经将我的心紧紧抓住的黑色,那让我感到窒息,几乎要忘却自我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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