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一直在做一个梦。
林乙牵着我的手，立于云端，落日染红了我们脚下的云。
林乙放开我的手，从她身周透过的太阳余晖，使林乙像是在发光。她转过身面朝我。等太阳彻底落下后，借着月光，也许能看清她的表情。
想着，我睁开眼睛，在床上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又做了那个梦。
我走进教室，教室里已经有些人了。林乙正在看书，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39天”。
那是我与同学们还会一起相处的时间，到了139天的尽头后，我将与他们再无联系，但林乙可能是例外。
和林乙成为高中同学前，我已经梦见过她一次。在那之前，我隐隐感觉到，在我梦里出现过的人，才会与我产生比较深的长远联系，没出现过的人，只会是过客。
第一次梦见林乙时，我想，也许我的看法是错的，不然难道以后我还会碰见在梦里出现过的人，真是天方夜谭。
成为高中生的第一天，见到坐在我前面的林乙，我感到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她。
她认识完周边其他同学，对我说：“你好，我叫林乙！”从她期待的神情里我感受到她对未来三年的憧憬。她看着我，同她的同桌和我同桌一起。
现在不宜显得冷淡奇怪，想着，我说：“你……”
那一瞬间，我回忆起了在哪里见过林乙——梦里我身处于旷野，四周除了逐渐枯萎的小草再无他物。
我正漫无目的行走时，一美丽少女自天上飘到我身前，说：“你好，我叫林乙，你呢？”朝阳饱含着希望照耀着我们。
我说：“你好，我叫吴晓！”。
回忆一层裹着一层。
小时候有个很好的朋友，突然冷漠地和我说：“我不再和你做朋友了，别来找我玩了。”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刚刚不是还好好地一起玩来着吗？
我说：“说什么呢！又想拿我开玩笑是吧！”他没回话，转身走开。
我追上他，说：“我懂了，去其它地方是吧。去就去嘛，为什么说那些话？”他自顾自走。
我问：“去哪儿呀？要不然去学校后边那条河？”
他停下脚步，脸上是从没见过的冷淡表情，对我说：“说了不要和你玩。”他说完就跑走了。
我难以理解，刚刚还笑着，突然脸就变了。一个人的表情可以突然变化这么大吗？那是我看着他离去背影的想法。
后面我去找他几次，他对我都是不理不睬。
问他为什么突然不想和我做朋友，他的回答让我莫名奇妙：“没什么特别原因，就突然有这种想法，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不想和你做朋友。”
我给他买他喜欢的物品，想和他重归于好，但当他把我执意给他的物品随意丢到地上时，我的心像它一样往下坠落，把泪水从眼底拽出。
我抹了一把眼泪，捡起那件物品，狠狠地把它扔到远处，抽泣着离开，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那样已经被他抛到我无法抵达的远方。
那之后交上的三个朋友，一个突然搬家，一个突然发生意外去世。
另一个，一天我和他看星星时，我刚说完我们的友情一定会像那些星星一样长存，就产生了不想再和他交往的想法。
那想法毫无来由，前一秒我还坚信我们会成为一生的朋友，后一秒不要和他待在一起的声音就从我的心底传出。
一瞬间，我对自己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以后变成善变的人，对每一个都是这样，伤别人的心，特别是伤到就在我旁边的朋友。
但下一瞬间，我觉得，不想待在一起就是不想待在一起，没什么奇怪，没什么值得深究。
我说：“走吧。”他跟上来，向我搭话，我没理他，只是在想，原来自己可以发出那么冷淡的声音。那之后，我渐渐疏远了他。
中考后不久，我才意识到，他们都是未曾在我梦里出现过的人。
说完“你”之后，我迟迟无法继续，索性闭上嘴，让他们自己奇怪去。
他们会认识我，不过时间早晚，但我不想接受，也决不能接受，以后我与其他人的关系由我的梦决定，林乙将成为我抗争的第一个人。
林乙奇怪地问：“我做了什么吗？怎么这样瞪我。”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对劲，不屑地轻哼一声，收回视线。绝对要远离她！
“没想到转眼高中还有不到半年就要结束了。”我感慨完，忽然发现教室非常安静。
老师似不在意地说：“吴晓，你来给我们讲讲这道题。”
我和同学们分享了我的解题思路。
老师点点头道：“讲得不错。吴晓，最近你经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什么心事课下可以和老师讲，上课时还是要专心听课。
好了，吴晓刚刚讲的是一种思路，这是另一种思路……”
经老师提醒，我才意识到近一个月来自己经常回忆过去，恍惚间就度过一段时间。
这次好像是从我走进教室后不久开始，直到刚才在教室里莫名说话。以后尽量少回忆过去吧，现阶段还是学习重要。
我认真听课前，瞥见坐在我左前稍远的林乙把头稍稍转开。
（二）
我坐在教室后方，眼前是同学们的表演。教室中间的课桌椅被拉到四周，空出一片地，几位同学正站在那里唱歌。
“真是的！离高考就只剩119天了，黑板那写着呢！还让我们搞什么活动，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坐在我左边的同学说。
他旁边的同学说：“活动既然开始了，那就享受吧。马上就到我们上了，我好紧张！”“紧张什么？我们都准备了那么久。”……没继续听，我溜出教室。
其他班也在举办活动，阵阵欢乐的笑声从各个教室传出。
听说这是学校的传统，每到高考前119天，所有高三班级要自行举办活动，让同学们上场表演，主要目的是让高三学生放松，其次是增强班级集体感。
大部分同学说是不想参加，但在学校，老师和一些积极性高的同学的共同鼓动下，最后还是会献上自己的表演。
有部分同学真的不想参加这类活动，比如走廊里交谈的学生，楼下操场上散步的学生，比如我，和刚刚跑到我身后的王葵。
我正想下楼离开，有人叫住我们。
林乙小跑到我们身边，露出一个看起来很勉强的笑容，说：“这是我们班最后一次集体活动，其他同学都参加了，你们也一起来吧！”
见没重要的事，我没搭理她，转身想离开。
“你们没有在谈恋爱吧？”林乙问。
我不满地瞪了一眼王葵，向林乙摇头。
她似乎不信，说“马上就高考了，你们可要保持好距离，不要影响到学习了。”
看来，有必要再次表明我的态度，简单的摇头和言语无法让人信服。
我略带冷漠地注视王葵，王葵看我两眼，望向别处，周围有同学注意到了我们这里。
虽然有点对不住王葵，但这不得不做。
我手掌迅速扇向王葵的脸，她似早有准备，后移躲开后，在我和林乙双双惊愕的眼神里，一脚踢到我裆下。
林乙掩住嘴惊呼。我感到整个世界都碎裂了，手护向要害，跪到地上。疼痛从一点遍及全身，我眼前开始发暗。
“叫你天天去找其他女生，看你还敢不敢！”王葵的语气有些气愤，好像又有些高兴。
这女人，凭空污蔑我，想着，我倒到地上。王葵抱着手不知道在看哪里，林乙脸上挂着担心跑向我，紧接着，我陷入黑暗。
高一过半，我虽然又梦见林乙一次，但和林乙没产生任何交集。
这时，王葵在我的梦里出现——林乙牵着我的手，带我云游于空。视线下方是无尽原野，爬上一半天空的太阳散发着温和。忽然，一道人影在我视野边缘出现并迅速飞到我身边。身影逐渐清晰，是班上的王葵。
我从梦里醒来时，心想王葵看起来性格安静，丽质天成，成绩不差，总是一个人来往。
冷待做法已取得一定成功，对她就像待林乙一样，那么我和她也不会有来往。
高一元旦晚会，尝试和其他人交朋友未果的我有些心灰意冷，没看多久同学表演，偷偷从后门离开，去校园里散步。
我尝试了四个人，每个都是相交两三天就对我渐渐冷漠。
林乙明显有想与我结交的想法，但我多次无视，并在表情上显露出烦躁，成功打消了她的念头。
我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不会和林乙有任何关系。
安慰着自己，我忽然发现有人拿着本书跟着我。我加快脚步，那人也加快脚步，等他到路灯边，借着路灯，我发现是王葵。
我跑了起来，想摆脱她，却没想到我有些发喘时，她还跟着我，而且看起来挺轻松。把她带到教学楼下，我停下脚步。
她与林乙有些不同。以前从未见过她想和我打交道，现在我一个人，却缠着我。
虽然她拿着本书，离我还远，但此时放任了，之后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要从一开始就断灭！
我走到王葵身前，使自己脸上不带表情，凝视她。
她和我对视两眼，移开视线，说：“别误会！你集体活动次次不参加，又交不上朋友。那些活动我也不想参与。
反正我们都是一个人，有活动的时候两个人在外面一起待着打发时间不挺好？”
她刚说完，就听见一声巴掌响开。不顾茫然在她脸上散布，我转身走离。
我的手在不断颤抖，但心很平静。“这是必须的”、“只能这样做了”、“不能对梦屈服”等话语盘旋萦绕在心上。
活动差不多结束时，我回到教室。林乙一个表演刚结束，同学们正为她鼓掌欢呼，王葵坐在教室角落看书，眼角带有泪痕。
（三）
那之后，王葵没再接近过我。有时我经过她身边，她脸上总是厌恶。
高二一次晚自习，我在学校的一盏路灯下刚做完一道题，发现王葵站在不远处一根路灯下，也在自习。
我换了几个地方，待一阵子，她总会出现在不远处。
我离班自习几次，她都是如此。看来有必要采取措施。我来到教学楼下，打算故技重施。
她来了，径直往楼梯走，仿佛没看见我。我挡住她，她后退两步，抱着手看向别处，问：“有什么事吗？”
我欺身上前，想着这次要更狠。
她拉开距离，挥挥手有些着急地说：“你可不能再打我！”
我立身站定，让自己冷眼盯着她。
她看着地面，说：“都怪你！高一那天后，班里渐渐有风言风语，说什么我和你分手，原因在我。
班里女生因此孤立我，连话都不想和我多说，男生也看不起我。明明、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明明是你无缘无故……”
说到后面，她捂着脸哭泣起来。
目的达成了，但没想到这样后她还来找我。
我无言地望着她，心里掠过一阵歉意和懊悔。
但我必须坚定，高二即将结束，一年里的二十多个目标全没成功，她和林乙是仅存的成果。事到如今，不能放弃，不能后悔！
我冷漠地说：“没有一个人想和你做朋友，你还不清楚自己有问题吗？别人孤立你是你本身就有问题！”说完，我向楼梯走去，准备回教室。
“吴晓！你这个混蛋——”王葵撕心裂肺的声音穿过我冲向教学楼，飘散在黑暗的夜空里。
对，就是这样！就这样永远讨厌我吧！我回头看着王葵跑远的背影，在心里暗暗对王葵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我一个人待着时，又出现在我身边？什么时候开始，我允许她可以待在我身边？什么时候开始，她靠我越来越近？
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懈怠？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林乙担忧的面孔。
见我醒来，她转忧为喜，回头喊说：“吴晓醒了！”继而轻声问我：“你没事吧？”
我没理她，双手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在学校医务室的床上，林乙坐在床边，班主任和王葵站在她身后。
校医走过来，观察了下我，问：“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回说：“没，除了那里还有点痛。”
校医说：“那应该是没事了，注意多休息休息。我开点药，你回去吃，可以缓解疼痛。”校医走到一边开药。
班主任问：“吴晓，到底怎么回事？”
我大致说了一遍事情过程，没说是我先动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王葵行为的不正当性。
班主任瞧了眼我，说：“不是你先动的手吗？”
我矢口否认，说自己只是想调戏下王葵。
王葵恨恨地说：“无赖！”林乙看我的眼神带上了几分鄙夷。
班主任明显没信，只说：“不管怎样，既然你没事，等下你们自己解决。现在我要知道，你和王葵有没有在谈恋爱？”
王葵当即说：“都说了没有！要是真有，我还会踢他、踢他……”她盯着我那里，似乎在想用什么词语。
林乙尴尬的望向别处。班主任咳嗽几声，说：“吴晓，你来说！”
“学生的义务在于学习，我来学校也只是为了学习。我不需要和别人的关系，不需要和别人的感情，包括你！”
我扫了一眼班主任，又分别扫了一眼林乙和王葵，接着说：“更别说和别人谈恋爱了。况且高考临近，我也没心思去琢磨这些。”
王葵不屑地哼了一声，林乙看起来有些伤心。
班主任沉默了一下，说：“你知道当务之急是高考就好，但你的话并不正确！
人总需要朋友，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和王葵两个人聊聊，记得道歉，以后别那样对人家。”
他和林乙离开医务室，校医跟着出去。
我斥责说：“当初我是不是让你离我远点！”王葵回说：“之前我靠近你，你又不说，怎么现在先来怪我？”
我忽然想起高三最后一次交友失败，觉得可能根本无法改变梦的定论，就放纵了她的出现。
等回过神，她已经经常在我一个人的时候待在我身旁。劝说未果我又觉得无所谓了，反正她讨厌我，我也不会因此就放松警惕。
我说：“之前的不管了，你以后离我远点！不想待在班里自己去找地方待，别在我视线内烦我！”
王葵没回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指着门说：“现在出去！”
王葵遽然扑到床边，抓住我的手，低声说：“不行！我不要一个人了！”
（四）
我对她的突然行为感到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接着说：“高一那晚如果你没扇我，只拒绝我，也许我还能和别人好好交流。即使可能还是没朋友，但只要能和别人好好说话，我也满足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每个人都误会我，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完全不相信，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到我。
为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为什么当初你无缘无故要扇我？”
我哑口无言。
她继续说：“一个人独来独往，被人无视、嫌弃，这些本来也没事，以前我也遇见过。
但高一时，有一次我无意间靠近你，觉得整颗心完全安静下来。
以前的不开心，当时的烦恼，未来的不确定，像是都飞走了。
我发现只要待在你身边，心里像是被什么慢慢填满，心像是被什么包裹住，心口很暖，整个人很舒服。
这个本来也没有什么，因为你好像并不喜欢我呆在你身边，我也不想去和讨厌的人交往。
但高三了，压力好重，我终于忍不住还是跑到你身边。可你为什么又不坚持赶我走，不远离我？”
我无言以对。
她声音渐渐变大：“都是你的错！跟你待了那么久，我已经不想离开你了，不能离开你了！你说，我要怎么办啊？你要怎么办啊？”
两行清泪从她脸颊划过，她轻微抽泣，手微微颤抖。
我把被她握着的手抽回，心中闪过一丝不忍，说：“别胡说八道了！要发疯出去找别人发去！你是不需要的东西，我吴晓不需要的东西从来不留！”
王葵手紧抓着衣服，低着头啜泣。我说：“知道我的态度了就滚吧！我要休息了。”
王葵狠狠抹了把眼泪，将我扑倒在床，双手渐渐环住我的身体，说：“我没在胡说！你听！”
贴着她的胸口，我感受到她的心在平稳地跳着。
她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为什么靠你越近，越让人安心？
为什么只要跟你待上一阵子，那一天我就能安稳睡着？
为什么你那么令人讨厌，我已经那么生气，我却还想待在你身边？”
王葵的话在我的脑海里炸响。
别人突然的冷漠，自己毫无来由地想远离朋友，王葵莫名奇妙的想法，在我脑海里交织。
梦的影响吗？难道真的无法抵抗？我不禁悲从心来。
王葵在我耳边呢喃：“我会让你喜欢上我，到时候你可不要再让我走。”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带有泪痕的脸有些发红。
我意识到一具玲珑有致的身体正贴着我，一张美丽的脸就在我脸前。我从没和一个女生这么接近过，心头开始加速，身体开始发热。
王葵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脸上闪过轻蔑，笑了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笑起来原来这么好看，想着，我抱住她。王葵的目光有些迷离，她闭上眼睛，向我吻了过来，我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王葵可以说失败了，林乙也失败了。
就让梦来决定吧。她们长得好看，和她们当当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王葵交不上朋友与她漂亮也有关吧。还有林乙，林乙……
林乙没失败！我睁开眼睛，王葵诱人的唇就要贴上。
我用力把她推开，竭力使自己平静。
王葵倒在地上，看起来很伤心。她望着地面，颤抖地问：“我有那么让人讨厌吗？”
我不讨厌王葵，甚至有些同情她，但这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说：“是的！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我恨不得没见过你！别人说你不检点根本没错，看你刚刚做了什么！”
在我的打击下，她崩溃大哭，说：“我没有！我只对你这样！”
刚才差点被她诱惑，我怕继续看她会动摇，偏过头，说：“要哭出去哭！别待在这里，晦气！”她哭得更大声了。
有人走进校医室，我瞟了眼，是林乙和校医。
没听到林乙低声和王葵说的话，只听见王葵大声说：“吴晓他非礼我！”
我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王葵哭泣着说：“你们看他，做了还不敢承认！”
林乙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刚想开口，就听见校医的声音在医务室里响起：“同学，看来你恢复得很好！以后应该不会有后遗症。”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林乙朝我那里看去，再望向我时脸色冷了很多，说了一句无耻没再看我。
我暗道不好，侧过身，低声说：“王葵，你早就设计好了是吧！包括那一脚！”
王葵哭着说：“我想离开这里。”林乙带王葵离开了医务室，我从王葵的哭声里感受到了她的快意。
王葵一定很开心吧！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我也很开心。
她那样做意味着她的话多半是假的，在对梦的抗争里，她还不算失败。
而且，林乙对我的印象更不好了。
（五）
站在走廊上观看了会楼下操场上的百日誓师大会，我回到教室复习。同学们都去参加誓师大会了，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不知何时，教室里多了一个身影。许久未接近过我的王葵坐到我同桌的座位上，说：“哎呀！被人误会的感觉好不好受，‘无耻健男’？”
那天后，医务室的事情迅速传播，我的形象在同学们的眼里崩塌，“无耻健男”的外号渐渐传起。我晚上不上自习是去找女生玩乐的说法不胫而走。
班主任找我谈话，我痛快地承认一切。他语重心长地和我说了很多，我只说自己成绩好不就行了，让他不要管那么多。
他说会影响到别人，我说别人受到影响是别人的事，是他们自己意志不坚定。他被气得够呛，厉声让我禁止，我只好随口答应。
高三开始没多久我就放弃了交友的作战，别人眼里的形象不重要。承认那些也可以使林乙对我的印象更差。后面不长的时间里，只需拉远王葵、林乙。
但王葵现在的表现让我感到不安。我默不作声，起身离开，王葵走到我身后。我无奈地说：“你要不要脸啊！跟着你造出来的‘无耻健男’。”
她回说：“谁跟着你啊？自作多情！”瞥一眼她，我回到自己座位复习。过了一会，王葵带着本书坐到我旁边。
同学们激昂的宣誓声远远传来，带着坚定和希望。
我叹了口气，问：“医务室你说的那些是真的？”
王葵有点夸张地笑了笑，说：“当然是假的！你还当真了？”
沉默片刻，我说：“那你为什么总想待在我身边？”
她说：“你以为我想？还不是为了成绩。”
我不解地说：“你说什么？为了成绩是什么意思？”
她回说：“谁知道什么原因。跟你待上一会能让我更专心学习，成绩也因此更稳定，甚至可以得到提升。”
我说：“你又在开玩笑吧？”
她信誓旦旦地说：“没有！不信我把成绩拿给你看。”我让她拿来。
我看了她记录的成绩。有两段时间比较稳定，稳定之后下降。特别是高三那段，她成绩稳步提升，医务室那晚后，几次小测试成绩下降得厉害。
她带着些许恳求，说“所以，为了我的成绩和未来，就让我和你待一下吧！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需要再确认一次。
“你的成绩、未来关我什么事？别把什么东西都牵扯到我身上。”说完，我向教室外走去。王葵叫住离开的我，说：“我和你交易！我当你朋友，你让我跟你待在一起。”
朋友？我觉得可笑。
她说：“我知道，你一直……”
我忽然感到很平静，好像与世界融为一体，灵魂和身体的污浊仿佛被排空。
心有所感，我望向教室门口。一个眉清目秀、衣着朴素的陌生女生站在那里，微笑地凝望着我。她的目光让我感到安宁舒适。
“喂！你在听吗？”王葵用力拉了我一下，“你在盯着什么？”我回头扫了她一眼，说：“那不是有……”门口那空无一人。
王葵问：“有什么？”我说：“没什么。”
静寂片刻，王葵说：“你要不要交易？”
将一股莫名的心情压下心底，我说：“我不需要朋友。”
顿了一下，我继续说：“跟我待在一起时，不要和我说话。”
王葵失败了，林乙，是最后一个目标。
林乙双手牵起我的手，与我相顾立于云上，皎洁的月光映着林乙脸上的柔和。我们彼此接近，身周开始出现花朵。
花不断从脚下的云长出，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引起的波纹，蔓延到远方。一片花海中，我们向彼此吻去。
我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再次做了那个梦。
这个长梦，林乙从天而降，与我在地上走一小段路后，带我遨游于空，和我欣赏了很多湖光山色，最后我们在云上漫步。
在我们游赏时，王葵由远而来，与我们一同观赏了几处景色后，自我们近旁飞远。
连着做了差不多三年。下一个梦，我应该会和林乙亲吻上吧。那之后，梦还会继续吗？
“座位安排先看到这，开始早读吧。”班主任说。
我旁边两位同学说起了悄悄话：“就剩两个月了，还换座位。”
“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就保持这样不挺好，换了还要重新和同桌熟悉。”
“班主任可能有自己的考虑吧。你和谁做同桌？”……
我和现在同桌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以前的同桌也差不多，下一个也是。
虽然刚刚回忆了下一直做的梦，没看到座位表，但和谁做同桌对我来说并无两样，现在先早读。
“班主任，我要换座位。”中午，我在办公室严肃地向班主任提出要求，王葵站在我身后。
（六）
当我知道要和林乙同桌时，我知道，最后的抗争开始了。为了避免类似对待王葵时的过犹不及，我没第一时间和别人换。
上午换好座位时，林乙似乎很高兴，和我说：“班主任要我看住你，你可别在晚自习的时候出去了。只剩下两个月，我们一起努力！”
我专注做题，让自己脸上毫无表情，没有回答，就像她并不存在。
林乙几次搭话，我都置之不理，她见我这样，便自己埋头复习。
站在办公室，我有充分的理由说服班主任。班主任说：“不行，座位已经安排好了，不可能给你换。”
我说：“男女同桌，之前已经产生好几对情侣了吧？你不怕‘无耻健男’和林乙谈上？”
班主任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健男什么的不过是谣言。至于林乙就更不担心了。老师最放心你们两个，所以才把这唯一的男女桌交给你们。”
我对班主任的信任感到惊讶，但我对此有做准备。
我示意让王葵上前。王葵跟班主任大致说了她成绩和我的辅导有关系，并给他看了她记录的成绩。
我说：“晚自习我和王葵不在教室，正是在共同努力学习。
你不相信的话，不妨让我和王葵同桌，我保证过段时间王葵的成绩会比现在更好，甚至成为班里新的尖子生。
而且这样我也不用总和她去外面自习。”
王葵偷偷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眼神。
班主任沉思一会，说：“你们待在教室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出去？”
王葵得到我的暗示，说：“因为教室里很沉闷，我们不想待在班上。”
我补充说：“而且那是过去的事了。如果我和王葵同桌，我们就不用出去了，也就不怕影响到其他同学。”
班主任怀疑地打量下我们，说：“你们不是有矛盾来着吗？”
我说：“现在高考为重，那些小矛盾我们已经先放下了。班主任，这可是多一个高考尖子的机会！
你再让我和林乙做同桌，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会不会更加影响其它同学。”
班主任有些气恼，说：“你挺有本事啊！”我默不作声。
他气稍消，说：“听你的话，你和林乙同桌不也没事，不过是需要花点时间辅导王葵。我把王葵调到你身边也行。”
我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实不相瞒，我喜欢林乙。”
我努力让自己显得脸红害羞，说：“所、所以，为了林乙，也为了我，最好不要让我跟她做同桌，让我离她越远越好。对了，你可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
听到这些，班主任震惊地看了我一眼，继而陷入沉思，说：“既然这样，我考虑考虑。”
我说：“不用考虑了，下午我就和王葵的同桌换座位！”
晚自习下课后，同桌王葵忽然发声：“谎话连篇！”我不理会她，沉于复习。
她说：“班主任只说考虑，就和别人说同意了。”
过了一会，她问：“为什么那么着急换？和林乙做同桌又怎么了？”
我说：“我说过让你不要和我说话吧！”
她说：“我帮你换了座位，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次和她说话后，持续一个多月毫无交流的关系要改变了吧，亦或者拜托她时，就已经变了。
沉默片刻，我说：“问吧。”她若无其事地问：“你真的喜欢林乙？”
教室有些吵闹，我环顾四周，旁边一些同学在聊天，一些在看书做题。
我真诚地看着王葵，让自己的脸带上笑容，把声音稍微放大：“怎么可能！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小宝贝——”
说着，我用手轻托她的下巴，转动她的头，使她与我对视。
有同学对我们指指点点，小声交谈，做题的同学似乎也竖起了耳朵。
我对自己感到有些恶心。我不喜欢任何人，但和班主任说的话有可能会走漏。那是我放出的烟雾弹，当林乙知道时，我可用王葵给予最后一击。
这一切，只为在林乙心里竖起我的恶劣形象。
但我没想到，那个消息，居然有可能是由王葵传出。
王葵似乎感受到了我眼神深处的冷意，撇开了头。我见好就收，继续复习。
忽然间，我感到很平静，周围的喧闹仿佛远去，世界只剩下我。在这辽阔的世界里，我感受到身体和心灵的双重自由。
察觉到视线，我望向教室门口，又看见了那个陌生女生。她面带微笑，注视着我。
我向她走去。随着一步步拉近，我内心越来越充实。自小时在心底出现的残缺，慢慢被补满。真想就这样一直待在她身边。
与她对视良久，王葵的声音将我拉回：“吴晓，你在看什么？”
我说：“她啊！”
王葵说：“谁？那里没人！”
我环视一圈，王葵在旁边疑惑地看着我，走廊和教室里都有同学在惊奇地看着我，陌生女生就站在我前面，目光没脱离过我，但没有一个人看到她。
寒意在我身体里滋生，与那奇妙的舒服感共存。
我沉声问：“你是谁？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陌生女子移开目光，说：“吴晓，你不必害怕，我是来帮助你的。”
我说：“帮助？我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帮助。”
她神秘一笑，说：“下次见！”
恍惚间，她在我眼前消失，连带着我的满足感。
（七）
王葵说：“吴晓，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一会开心，一会失落的？还在那自言自语。”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王葵在医务室的话是真的。我才见过那女生两次，就感觉不想离开她了。但，我好像没梦见过她。
注意到林乙投来的目光，我牵住王葵的手，她偷偷和我说：“你这样真的好吗？林乙好像喜欢你。而且……”
在上课的铃声中，同学们闪烁的目光里，我不自觉握紧了王葵的手。
自上高中，我就有注意观察林乙。林乙明眸皓齿，性格开朗大方，同学们都乐于和她交往。她当班干部，把工作处理得很好，获得同学和老师的一致好评。
她歌声婉转动听，参加学校举办的唱歌比赛时一鸣惊人。
听同学们谈论，她第一次参加，一路过关斩将，冲进决赛，却在决赛时发挥失常，错失冠军。
班上同学安慰她时，她却笑着说：“明年再来！有你们在，下次我一定可以获得冠军！”第二次她稳稳拿下。
高二一次晚自习下课，我在校园闲逛，思考着下一个交友目标要选谁。
忽然，有人叫我，我循声望去。
借着月光，我看到林乙正向我小跑而来，似乎有些高兴，她身后有个男生注视着我，眼神里除了失望还有丝丝嫉妒。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男生在这无人的安静角落和林乙表白，林乙拒绝后，我刚好路过，她见到便向我跑来。
早就听闻有不少人向林乙表白，没想到被自己碰上。但林乙一见到我就喊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我挂上笑容，向那个男生跑去。离林乙越来越近，我能感受到她越发喜悦。
她站定，高兴地望着我，说：“你……”
我越过她，来到男生身边，低下头，让自己显得害羞，作鼓起勇气状，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我并不认识这个男生，更别提有无感情，但我认为这样是个不错的做法。
男生很惊愕，说：“你说什么？你在开玩笑吧！”
我摆摆头，说：“不！从那天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每天都经过你们班，只为见你一面。
每天怀着期待醒来，每天都在为见到你高兴，这一定是喜欢！所以，跟我交往吧！”
最后一句话我放大声音。
自己拉远了距离的男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我收回姿态，笑了起来，一边伸手，想拍一下那个男生，一边说：“兄弟！”
他见我靠近，退了几步。
无奈我只能收回手，说：“记住我和你说第一句话时你的想法，那也是我刚才听到林乙叫我时我的想法。
我和林乙并不熟，可以说并不认识。你喜欢，就勇敢追！”
没管他们有怎样的表情，我径直走开。
同学们为有林乙这个同学而高兴吧，毕竟她让他们的高中生活更加多彩；班主任为有林乙这个学生而自豪吧，她不仅成绩好，还帮他把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
很多人都喜欢她，但她却是我的烦恼，一个必须要赢下的麻烦。
“吴晓！吴晓！”王葵一边轻推我，一边喊我，将我从回忆里唤醒。
班里很安静，同学们在各自复习。
王葵小声和我说：“该松手了，我要做题复习。”
我抬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她的手背，随后松手。
林乙喜欢我，那就这样让她误会我喜欢王葵。
着手复习前，我瞥见林乙面带嫌弃，拿纸用力地擦手背。
几天后，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询问我是不是在和王葵谈恋爱。我坚决否认，因为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他问我几天前是怎么回事，我说那是我释放的善意，为了与王葵化干戈为玉帛，而且那之后也没有过了。
他一拍桌子，说：“真当我愚蠢？那之后晚上你们都不在教室！老实交代，是去干嘛！”
我说：“在外面复习。班主任，如果我真的和王葵在谈，白天会没有端倪，你问问同学们白天我们的表现。另外，王葵的成绩提高了吧！我没骗你吧。”
他说：“骗我？当初你可说以后不会外出，现在呢？”
我大呼：“冤枉啊！我只说不用出去，可没说不出去，你好好想想是不是。”
班主任指着我说：“你你你……你这孩子！”
他叹了口气，说：“你再这样，回家自己学吧！”
如果他早些时候说这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但现在晚上我想在外面和小吴待在一起。
（八）
我说：“班主任，学校是学习的好地方，家里没氛围，我在家学，成绩下降怎么办？”
他说：“你已经严重影响到其他同学的学习。你回家，给同学们一个更安定的学习环境，我相信是值得的。”
我说：“那我回家后，林乙的成绩也下降要怎么办？按照她成绩提升的速度，高考时班里肯定会多个尖子生。
你一直说我会影响其他学生，但真的有那种事吗？
三年了，他们都习惯了我们不待在教室吧。说我们谈恋爱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是他们学习之余的谈资。
而且他们多个一起谈论的东西，说不定还能因此缓解紧张情绪。”
班主任说：“吴晓，你想过其他人受你影响，也谈起恋爱吗？”
沉默片刻，我说：“我没谈恋爱！我会待在教室。”
小吴是对那个陌生女子的称呼。几天里她出现了两次，除了问出可以叫她小吴，其它事情她都没说。
不知来历并无所谓，在她身边即使一句话都不说，我也感觉满足幸福。我已经上瘾了。
三天后，我和王葵来到办公室。班主任脸上有些凝重，问我：“吴晓，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没有！这不是好好的吗？这几天晚自习我也待在教室。哦！小吴你来了！”
我满怀笑容地朝着班主任旁边打招呼，那里空无一人。
我让出一个位置，说：“来，站这，别站班主任旁边。”
向身边的空气笑了一下，我等班主任继续说话。
正午时分，办公室外的阳光很强烈，照着树上的蝉叫，办公室里安静了许久。
班主任打破安静，说：“吴晓，你……”
我突然发声：“小吴，你别说话！班主任在说呢。”
我瞪了眼旁边。办公室又陷入安静。
过了一会，班主任问王葵：“王葵，吴晓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
王葵说：“换座位后开始有，好像是三天前变得严重。老师，你一定要帮帮他！”
班主任点点头，对我说：“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我说：“说什么？这不是没事吗？对——小吴你说得对！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班主任说：“你在和谁说话？”
我说：“小吴啊！”
我用手示意了下旁边，笑着望向班主任：“班主任，她在和你打招呼呢！”
班主任说：“吴晓，那里没人。除了我们三个，没人在说话。”
我旁边确实没人，小吴并没有出现，但我要表现得小吴就在这里。
我说：“班主任真没礼貌，是不是？小吴。”
班主任说：“吴晓，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有什么事，不介意的话，可以和老师说说。”
我说：“没有！每天能和小吴在一起，怎么会有压力？”
我向旁边空气眨眨眼。
班主任说：“吴晓，我带你去和心理老师谈谈。没事最好，有事的话，及时处理。”
“我不要！”
我神秘一笑，继续说：“班主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本来我是晚上在校园里与小吴见面，但现在我只能在教室里和小吴交谈。所以，你允许我晚上出去，我白天就不和小吴说话。”
班主任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必须和我去见心理老师。”
“当天我就和他去进行心理辅导，但我否定自己见过你。心理老师怎么可能查出我有问题，何况我很正常。”走在校园里，沐浴着月光，我自得地和小吴说。
我身侧的王葵说：“吴晓，你真该去看医生了！趁还有三周时间。”
我回说：“你才该去看医生！”
我继续和小吴说：“班主任貌似拿我没辙，只能放任我。”
小吴说：“是吗？班主任和王葵都很担心你呢！”
我怀疑地看了眼王葵，说：“他们担心我？讨厌我都来不及吧！”
小吴只是对我微笑。
我和小吴说：“说起来，林乙好像没偷看过我了，看来她终于不喜欢我了。”
和小吴交上朋友，摆脱了林乙的阴云，我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小吴说：“你期待很久了吧！”
王葵突然抓住我的手，小吴说：“王葵好像有话要和你说。”
我甩开她的手，说：“有话就说，别拉拉扯扯！”
王葵说：“吴晓，你让我好害怕！”
我作嫌弃状，说：“害怕晚上就不要跟着我，整天打扰我和小吴。反正我们是同桌，白天会待在一起。”
小吴面带笑意，说：“明明自己挺喜欢晚上和王葵斗嘴，却说这种话。”
我对小吴说：“你别乱说！”
王葵突然冲过来抱住我，我感受到她的不安，小吴笑意更浓，说：“心动了呢！”
我瞪了一眼小吴，对王葵说：“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我的拥抱可不便宜，以后记得还。”
王葵说：“你才奇怪！一个人自言自语这么开心，跟我说话却马上变脸。”
过了一会，她抬头，带着探询的目光，莫名奇妙地问：“吴晓，我是你需要的人吗？”
我皱皱眉头，推开她，冷淡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你没事了就回去吧。”
她把身体贴了上来，说：“我当你女朋友，作为交换，你不要离开我。女朋友的事我都可以做。”
说着，她的身体贴得更紧。
（九）
站在一边的小吴说：“她想当你女朋友帮助你缓解压力，并让你离不开她呢。”
我似有所悟，拉开和王葵的距离，说：“我需要的东西，一样会丢弃！”
这话似乎让小吴乐得不行，她断断续续地笑说：“哈哈哈！整天……整天想着说这种话。哈哈哈……”
我接着对王葵说：“更别说女朋友这种不需要的东西。”
顿了一会，我说：“高考前我不会离开你。”
我并不是谁都不需要。我早上会满怀期待醒来，晚上会心怀期许睡去，只因为小吴。就像王葵离不开我，我好像也离不开小吴了。
“一周后，王葵考个重点大学估计没问题。班主任真应该感谢我，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收获一个优秀毕业生。”仍存有白天余热的夜里，我对小吴说。
借着吹过的一丝微风，我真切感受到心中的充实与畅快。许久未有过的心情，自小吴出现后不断感受到。
小吴说：“班主任在偷偷开心吧。”
王葵却说：“最近班里好像多了几对走得比较近的同学。”
我说：“都要高考了，这些人居然还被男女之情所困，真是缺乏远见。不过他们这样，王葵你绝对是罪魁祸首。”
王葵望天，有些浮夸地说：“啊——吴晓真是品德高尚，远非我们凡人所能及。刚刚他一定没有在推卸责任。嗯，一定没有！”
我轻哼一声，没理她。
继续复习了会，我忽然出声：“小吴，你知道吗？只有在我梦里的人出现过的人，才会与我有长久稳定的关系。”
小吴说：“我知道。我正是来帮你打破它的。”
一瞬间，感动差点从眼里流出。
王葵惊讶地问：“这么说，你梦见过我？”
我撇头，说：“没有！”
王葵见我这样，低下头若有所思。
我犹豫了一下，问：“小吴，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真的……是人吗？”
她微笑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说：“还是不能回答吗？”
小吴说：“现在还没到时候。”
我伸手触向她，她没像之前一样避开我，我的手指穿过了她的皮肤。
小吴就站在我眼前，但我的手没触碰到任何事物。
小吴退开两步，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她在恍惚之间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王葵问：“她走了？”我点点头。
她说：“怎么感觉你今天更加失落？难道你终于发现她根本不存在了？”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走吧！马上下课了，该回教室了。”
小吴存不存在，是不是人我并不介意，我只是想知道更多她的事情。
就算她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人，我也要继续与她交往，因为我怎么也习惯不了她离开以后冲上心头的空虚。
这份情感不会有假！
我和林乙相吻，双手与她十指交扣。花海五彩缤纷、盛放灿烂，与愈加明亮的月光交相辉映。
她的唇很软，吻起来感觉很柔嫩，让我心里发甜。
我感到好像与她融为一体，组成了一个完整无缺的个体，融入世界。时间就这样定格住就好了。
想着，我睁开眼睛，从床上醒了过来。好想见林乙，不想再见小吴。
强忍了一整天想接近林乙的心思，深压下不想再见到小吴的想法，我在小吴经常出现的时间，来到了她最喜欢的地方。
没有月光照耀的夜晚有些漆黑，晴朗的夜空上星光闪烁。校园里的一棵苍郁大树下，小吴站在那里。
小吴说：“吴晓，你来啦！”
王葵见我停下脚步，问：“不过去吗？”
我没回答她，盯着小吴的背影，控制不住自己声音的冷漠：“你不是说是来帮我的吗？”
小吴说：“林乙也来了！”
我惊喜回头，看到林乙正向这边走来。
忍住跑向林乙的冲动，我大声说：“不要过来！”
我向后退了几步，望向小吴，说：“说好的帮我呢？”
小吴转身，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说：“现在不就在帮你吗？”
林乙站在原地，说：“吴晓，明天就高考了，今晚回教室复习吧！”
随着林乙说完，我脑海里不断充斥想法——小吴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跟林乙回去吧。
我说：“我不要！你回去，别在这待着，我不想见到你！”
我感到心在割裂，身体有些无力。
王葵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对劲，问：“吴晓，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像是救星，把我从矛盾里拉回。
我抱住王葵，悄悄和她说：“你欠我的。”
我让声音带上疏离：“林乙，你先回去！我和王葵还有点事。”
（十）
林乙大喊：“你不要抱她！”
我轻声对王葵说：“抱紧我！”
王葵不解地说：“你推开我，又叫我抱紧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林乙过来分开我和王葵，拉我离开。
我竭力摆脱她，耗尽气力走到小吴身前。小吴脸上曾经百看不厌的微笑，现在却让我感到并无特别，甚至有些厌恶。
我拼尽全力地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种梦？为什么我的梦里没有你？”
三年努力付诸东流，内心最深的期望在早上醒来时已变成失望。一整天压制下来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包含浓烈的失落与悲伤从身体里喷涌而出，我跪到地上，大哭起来。
我哭着低吼：“明明不想和她们交好，明明最想和你在一起，明明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告诉我为什么啊！”
我号啕大哭了好一会，王葵蹲到我身边，一只手轻柔地搭在我背上。
林乙也来到我身边，一只手轻抚我的背，我从她的手上感到温暖，悲伤渐渐消散。
小吴说：“吴晓，林乙会告诉你答案。”
我忽然不想知道，说：“王葵，你带林乙走！我不想和她待在一起！”
林乙移到我身前，挡住小吴，双手抓住我的肩。我第一次离林乙那么近，她灵动的双眼在我面前忽闪。
林乙说：“为什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吴晓，你不要只和王葵说话！也和我说啊！”我撇开头。
她用手指抚擦我眼角的眼泪，说：“你知道吗？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想和你说话，但你好像讨厌我，我只好放弃。
我以为随着时间过去，加上你的态度，我会慢慢淡下心思，却没想到，每一天，我的感情都在累积。我一天比一天喜欢你。”
我受不了自己心中越发喜悦，手伸向王葵，想借她离林乙远点。
林乙按下我的手，说：“看到你和王葵那么亲密，我想你对我也这样就好了。好奇怪，喜欢你，却不嫉妒王葵，而是羡慕她，总想着我如果是她就好了。
听到别人说你经常在晚上找女生玩乐，我第一想到的不是讨厌，而是你也来找我就好了。”
她的话让我很震惊。
她靠我越来越近，轻声问：“吴晓，你和王葵亲过吗？”
她带着疑问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感到不妙，手招向王葵，说：“王葵，快拉我起来！我身体动不了。”
王葵俯看我几眼，移开视线，说：“你看起来乐在其中啊。”
林乙摆回我的头，说：“吴晓，三年来我一直在克制自己，为了不让你更讨厌我，但你真的太过分了！”
她朝我吻了上来。
双唇接触，强烈的荒诞感随之袭上我的心头。
以前的朋友，现在的同学，王葵，林乙，小吴，我的梦真对我和他们之间产生了影响。
他们、以及我自己莫名其妙的态度、感情，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我忽然想起小吴好像有些不同，哪里不一样却想不起来。
小吴的声音缥缈传来：“吴晓，林乙的嘴唇是什么感觉？”
林乙的嘴唇？不就和梦里的一样，没什么特别。
我想起了小吴的不同。我没梦见过她，但她却能给我那种莫名的舒适，那种舒服感应该只有梦里出现过的人才能给予我。
但也不对，我见到小吴时，王葵都在我身边，也许是王葵带给我的。可是小吴好像并不存在，别人都看不见她……
小吴说：“是的，吴晓。我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也不存在。你再想想，林乙的嘴唇是什么感觉？”
不存在？感觉？不就和梦里的一样吗？难道我在做梦？
我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在做梦，那所有奇怪的地方就不奇怪了。可是我真的在做梦吗？
身体的发热，林乙嘴唇的温热，吹到身上的风，树叶的沙沙声，林乙身上的芳香，十几年的记忆，如此真实。梦有那么真实吗？
小吴的声音越来越小：“是的，吴晓。你在做梦……”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我睁开眼睛，在床上醒了过来。
房间里有些昏暗，窗帘的缝隙透着光。我感到脑袋很昏沉，头里一阵阵刺痛。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差点没能醒过来。是怎么醒过来了？
好像是和一个叫林乙的人接吻，意识到矛盾，才醒过来。除了林乙，还有其它的吗……
好像没有了。是的，没有了，就是做了一个和漂亮女生接吻的梦。不过接吻，会感觉很长吗……
也许只是感觉久，梦不就是这样，没什么奇怪。矛盾呢……
接吻能有什么矛盾？
“吴晓！快起来了！今天要去学校了。”妈妈在屋外喊我。我回说：“知道了！”
我下床，拉开窗帘，渐渐适应刺眼的光后，看到远处太阳刚刚升起，我的高中生活一如那样即将展开。
新的梦要开始了，真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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