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在这偏远的极北之地的某处山脚下,猎人之村卡姆利在这冰冷黑暗的边境之地中点起了盛大的灯火。
由三人一组的小队组成的灯火小组在村子里插上火把,在村外架起火盆,并在今晚上定时巡逻以补充火把火盆的燃料,保证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村里村外都灯火通明,也能吓走好几公里内闻着食物香气就过来的野兽们。
几乎所有村民都聚集到了村子里最大的那座大厅前的空地上,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下摆设起了篝火晚会所需的桌椅,烤火堆,大锅和烧烤架。
阿萨尼尔人都有在开春时节举办庆典的习惯,一般是为了庆祝严冬结束,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南边一些的阿萨尼尔人民风彪悍,这样的庆典一般都是冬季南下掠夺之后的互相分享交易战利品的大会,而卡姆利村地处偏远,没有抢掠的条件和能力,所以只是单纯的篝火晚会而已。
“哈拉尔!再搬两个架子来!这不不够啊!”
“克洛托夫兄弟,你这弓不错呀!今天我们可得好好比一比!”
“好!那说好的,输一场要罚三大杯,可不准耍赖啊!”
“嘿~安德鲁,过来过来。我听说你跟艾维娜小姐一桌,能不能跟你换个位置啊,哎别啊,我拿三只野兔跟你换...”
“祭祀用的肉准备好了吗?快点快点!”
.......
(【真是吵闹啊...】)
黑很讨厌这样的场合。人类互相之间大声呼喊,交投接耳,情绪高涨,心里想的,嘴上说的,交杂在一起,更不用说待会出现的娱乐节目,还有不论男女都在举杯痛饮那些烈度高到可怕的精制自酿酒,会让这些人一个个的脑子像是被驴踢了一样搅成一团。
虽然拥有思维读取能力的黑不至于被这样的事情干扰到思考,但是要分出精力去筛掉那些无用信息本身就令人尤其烦躁。
黑有些不耐烦地咂咂嘴,舔着自己身上被艾可揉乱到打结的毛。
对,黑现在仍然是化形状态,还是那只小狼安伯。
根据安排好的计划,黑分出雾影配合艾可制造的使魔在村外布置好了吸引吸血霜狼的陷阱,因此耗费了不少魔力,为了不让塔塔怀疑,“安伯”只能由自己来扮演了。
如果仅仅是如此那还好,可是现在艾可借着“分头行动不太好嘛”的理由从下午开始就和塔塔一家一起行动,现在也是跟黑挨得紧紧的,让黑更烦躁了。
(【我说,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不多,一两百米就好了】)
(不可以哦,塔塔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了,我可不能放着看起来这~么不安的小黑跑到别的地方去哦~)
(【...我看你就是欠揍】)
来到会场以后,塔塔说着什么“安伯好像很喜欢艾维娜姐姐,那就拜托姐姐多照顾它一会啦”,就跟着大家一起布置晚会去了。
黑坐在旧木箱上,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在有人观察她时,她还要时不时的模仿狼做一些诸如抖耳朵,摇尾巴的动作。
(【唉...确实是个能干的好孩子,可惜小小年纪就眼瞎了...】)
(?)
(【没什么。外面怎么样了?】)
(诱饵已经行动了,四个方向上都收到了霜狼的回应。嗯...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吸引来头领)
如果血之仆从没有明确隶属的话,就会保持原有的社会结构,所以艾可和黑猜测这些吸血霜狼仍然是有狼王的,如果能让狼王现身并将它击杀,制造出新的不死狼的话,就能从它的手上接过整个狼群的控制权了。
似乎篝火晚会的准备快要完成了,大厅前的简易木台也搭了起来,就等人齐了。
科雷利安今天和村民们在村子的四周布好了防御,现在估计在做最后的检视,待会就能入场。
计划中,艾可和科雷利安将在一直跟村民们在一起,而一旦村外发现了吸血霜狼的踪迹之后,黑就会偷偷溜出去,在村民都沉浸于庆典的气氛中时,在外面把所有吸血霜狼都解决掉。
那些狼的爪子无法伤到身为半灵体的黑,所以无论那些霜狼有几十头还是上百头,搞定它们都只是时间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是尽可能在晚宴结束之前完成任务,避免被这些人类发现而已。
(【狼王吗?...我可不能保证它们的惨叫声不会传过来,老狐狸,待会记得放一个寂...嗯?喂!】)
塔塔隔壁邻居家的两个小女孩跑过来,对着黑就是一顿rua,严重打乱了黑的思路。虽然她很生气,但也只能被迫配合地哼哼着。
“各位兄弟姐妹们!今日是欢庆之日!...”
格里佐夫穿着阿萨尼尔人传统的鹿皮袄,带着一群司仪祭司从大厅里走出来,站在空地前的台子上,说起了他的开幕词。
篝火晚会开始了。
村民们以圆桌为单位,一桌大概十人左右,两到三个家庭组成一桌·,然后配好火盆,火堆,食材,食具(包括大锅和烤架等),再加上一些各家自备的工具和乐器等。这样的十几张圆桌围着大空地布置,空地中央是一个超大的火堆和大舞台。阿萨尼尔人有围着火堆唱民谣,跳舞的习俗,所以火堆作用一方面是用来烤整只的牛羊鹿,另一方面则是炒热气氛的道具。
阿萨尼尔人的庆典除了开始时要祭拜他们信奉的神明外,并没有什么严格的流程,所以基本就是一边吃一边闹,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开始跳集体舞之类的。
不出意外的话,待会艾可和科雷利安就是今天庆典的主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他们俩吸引过去,所以很方便黑趁乱溜走。
“现在,请大家一起到台前来,我们将为伟大的乌勒尔神献上我们的贡品...”
祭祀仪式开始了,艾可也要去参加,黑则可以继续找个好地方趴着,闭目养神。
......
山脚下,升起了人类的火光。
这一边,寒风呼啸的山原雪林之间,一头落单的雪角鹿在寻找庇护的路途中被升腾的烟幕吸引,注视着远方漆黑之夜中那一抹明亮的橙黄色。
两头埋伏已久的强壮吸血霜狼突然从旁边的雪坑里跳出,在雪角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两秒之内,咬住了角鹿的脖子把它扑倒了。
温热的猩红色很快四下飞溅,角鹿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两声就被咬开了喉咙。更多的霜狼从雪地的阴影中出现,一拥而上的它们在仍然活着的角鹿身上疯狂撕咬,灰白色的毛皮都染上了深红色。
群狼的头领踏上了雪地。那是一只巨型霜狼,身形甚至要大过北地洞熊,四足着地的高度都超过了两米,根本不是正常霜狼能够达到的大小。
正在撕咬角鹿的霜狼们见到首领之后纷纷退开,把食物让给了狼王。
它看着眼前死去的角鹿,赤瞳中充满了嗜血的欲望,却没有部下的疯狂。
在它的身后,十头,二十头...超过五十头的霜狼组成了一字长蛇,慢慢推进。这些霜狼本来有着更庞大的族群,但是异变使它们减少了三分之二,但每一只活下来的个体都变得更加强壮了。
在获得了新的力量之后,这支狼群猎杀着一切它们可以吞吃的北原生物,即使一直在它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冰霜食人魔和北地洞熊都只能沦为狼群的点心。
异变的狼群对食物的需求日益增长,狼王需要带着饥渴的它们寻找更多的猎物。
先前去侦查的个体发回了信号,狼王看着远方夜空下的人类村落,发出了一声长哞。
以狼王为中心,其他的霜狼纷纷回应,冰天雪地之中,渗人的长啸响彻山谷。
......
“喂,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好像是什么在叫...”
“嗯?你在说什么啊?哪有什么叫声?”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黑看了看正在觥筹交错的人们,然后看了看在远处正在和村长交谈的艾可。
(【它们来了。你的“寂静”起效了吗?】)
(当然起效了,但是因为范围太大,不保证不会有一点点疏漏哦~)
(【真是不靠谱。罢了,塔塔在那边玩,我去去就回】)
黑跳下木箱。
塔塔正在另一边的空地上和其他小孩子玩游戏,看来暂时是不会找到自己了。
黑从村子的栅栏缝隙钻出去,轻松地绕过了村外放哨猎人的眼线。在确认不会有人看见之后,家犬大小的幼霜狼被一阵黑雾包裹,几秒之后就变成了正在行走的黑发女仆。
四只尸傀儡霜狼向它们曾经的族群发送了错误的讯息,但是只要靠的足够近,不死者身上的味道就会被那些狼察觉,所以要非常谨慎地引诱那些霜狼到预定的位置上。
“数量好像不少...”
【观测之影(Observer-Shadow)】布满了前方数公里的区域,现在已经观察到了数十头霜狼的踪迹。等到它们足够接近,黑就会利用观测之影在所有霜狼的身上留下印记,以确保它们每一头都不能活着离开。
“那个是...狼王?(轻蔑)哼,大概是老狐狸喜欢的类型。她就喜欢大的。”
黑向前一步,化为一缕黑雾钻进了地底。
.......
群狼在狼王的指挥下,在林场雪地间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越发地靠近给它们发来可捕猎信号的“同伴”。
吸血霜狼们还不知道,曾经的猎手已经变成了猎物。
在它们走过大树,地坑,高低起伏地形,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因为遮挡而不被几米之外的同伴看见之时,黑雾从阴影之中窜出,穿过它们的身体。
以吸血霜狼的智慧,还不足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越来越多的霜狼被黑雾不知不觉地掠过,而它们毫无察觉。
再后来,队伍最外侧的个体,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从山洞,黝黑的空心树干,甚至是石头后面伸出的十几双黑雾之手,悄声无息地拖进黑暗里。
然后,短短几秒的时间,被拖进去的霜狼又从里面走出来,只是眼中已经没有了赤红色,而是变成了连眼白都没有的墨黑色。
狼群里人类的村落越来越近,走到了森林中的一处空地上。队伍中最强壮的头狼们发现了远处的“同伴”——有四只吸血霜狼站在远处的巨岩上。头狼们发出了呼唤的叫声,得到了声音非常沙哑的回应。
虽然头狼们感到奇怪,但是仍然往前靠近。
直到近接至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时,狼群突然听见前方的头狼们开始发出了阴沉又凄厉的吼叫,那是发现了威胁的信号。
因为那些头狼们在靠近之后,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它们前方的那四头“同伴”。
变成尸傀儡的霜狼眼眶里是一片漆黑,毛发已经打结或脱落露出深灰色的干枯皮肉,仔细看去它们身体上有好多处腐烂而又冻结起来的部位,有些地方还有深可见骨的伤口。
即使是感染了血之瘟疫而狂暴了的霜狼,看见这样的情景也能迅速明白对方不可能是同伴,于是迅速地发出了警告,随后一马当先地扑了出去。
而当预警的哞叫传到队伍后方的狼王那里时,狼群却发生了混乱。
狼群外围,霜狼们突然开始互相撕咬,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个体开始了哗变。狼群里仍然服从狼王的霜狼咬死了身边突然袭击而来的同类之后,看到的只是一缕黑雾从尸体中飘出而已。
“嗷!!!”
在护卫的掩护下,愤怒的狼王咬死了几只冲向它的反叛者,然后向前奔跑,巨大的身躯仿佛让大地都在颤抖。它冲到了狼群最前排,抬头看向前方。
月光之下,黑女仆从暗影之中现身,温柔地抚摸着她身边四只尸霜狼的头。在她的周围,已经有数只先前冲上来的头狼被不明的利器斩成了好几段。
狼王制止了更多因为杀戮而兴奋的吸血霜狼,命令它们退后。这些瞪着猩红双眼的猛兽不会感到恐惧和疼痛,只会因为死亡而狂热,但是仍会听从首领的命令。
黑从高高的岩石上跳下来,尽管她离狼王还有四五十米的距离,可是已经能感受出她和巨狼的身形差距。
寒风带来了血腥味,吹起了黑的女仆裙摆,黑扬起了嘴角。
“真是大只啊。我这儿有人想把你收来当宠物,所以能不能拜托你老实点呢?”
狼王不可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可是黑的话语仿佛超越了语言的限制,像是一种心灵感应一样把情绪传到了狼王的脑海里。
“——呼嗷...”
狼王看起来出离地愤怒,血盆大口之中吐出让任何动物听见都会为之一颤的低吼。
越来越多解决了反叛者,浑身带血的吸血霜狼开始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包围了黑,少说也有三四十的数量。数十双赤眼死盯着黑,高涨的嗜血欲让它们身躯微微颤抖,只需要狼王一声令下,就会冲上来将黑撕成碎片。
“看来没有什么好交流的了。嘛,当然我本来就没打算放你们活着离开。”
黑举起手,涌起的黑雾旋成了一道风,在她的手中化形成了一柄两米长的巨型黑色镰刀。
大量不祥的黑雾放出,把黑整个地包裹起来,她的低语在寒夜里如死亡来临的丧钟。
“怪物们——死神来了哦。”
......
大约两小时之后。
卡姆利村的晚会已经到了后半段。
竖琴的伴奏响起,很快就是大家一起围着火堆合唱合舞的环节了。
“吟唱一曲,勇士陨落沙场。
瓦尔哈拉,列席宴飨!
嘿呀依唔嘿!”
最热闹的环节开始了,所有人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结伴着朝会场中心的大火堆走去。
“安伯?安伯呢?!”
一整个晚上,忘乎所以的塔塔和小伙伴们玩得脸颊通红,等到大家都准备去跳舞的时候,他才想起刚刚一直没有看到安伯的身影,一下子焦急起来,四下寻找。
“安伯!”
“嗷!”
塔塔一回头,发现安伯不知何时跑到了会场外面,此时正在栅栏的木门外朝他嗷嗷叫。
塔塔赶紧叫来大人把门打开,把安伯抱回来,用手拍掉它身上的积雪,给它梳理杂乱的灰毛。
“我还以为安伯你又不见了呢。不要乱跑哦!走!我们去跳舞!”
小男孩抱着他心爱的宠物,兴冲冲地跑进了载歌载舞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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