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选择潜入，而是通过正规的方式向守卫通禀，我知道这会很麻烦，但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我想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毕竟十五年，对于一个人类来说应当算是相当久的时间了吧。
或许还能记得住名字，但相貌呢？怕是早就变得有些模糊了吧，更何况我的这副模样他只见过一次而已。
我并不认为他会记得，但不知为何，我还是想稍微确认一下。
我露出几分强硬的态度，威吓着营地外的守卫，守卫被我的气势震住，一时无法辨明我的身份，又怕误了大事，只好让我稍等一会儿，自己前去通禀。
趁着等待的闲暇时间，我仔细观察起了这片临时的营地，虽然不是在最前线，但每一位士兵都没有完全放松，他们做足了准备。
根据路上听到的消息说，白沫他们似乎占据了不小的优势，正不断地压迫着对方的生存空间，估计很快就会投降了吧。
这让我对白沫他们稍微有些刮目相看，毕竟他的势力比起别的军阀，显得更为稚嫩。
不过，人族之间的战争，我既不感兴趣，也不想去了解，只是因为白沫也是参与者，所以我才会来看看。
没过多久，三名男子便朝我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之前的守卫，他与另外一人簇拥着中间为首的男人。
为首之人正是白沫，他穿着一副整齐的装束，面容与十五年前相比更添了一份岁月沉淀过的沧桑，饱历风霜的脸让他变得更加沉稳、严肃了些。
庄重、严肃、一丝不苟，这大概是别人在看到他后的第一印象吧。
与我最初见到他的时候相去甚远，想想得有二十多年了吧，二十多年足以让一个玩泥巴的小孩成长为一个大人。
但对于我来说，二十多年却算不上多久，感觉就是Duang的一下，一个十几岁的傻小子，就变成了眼前这不苟言笑的大将军。
我看着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感到陌生吗？但其实还好，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陌生。
即便如此，我还是找不到话语，毕竟从以前开始就是他说我听。
他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糊着开口。
“你来了，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看来他是有好好地记住我的，从他亲自出来迎接我这点便能看出来，我的目的已经达到，点了点头，回应了一声。
“嗯，稍微过来看看。”
没再多说什么，我便跟着他走进了他的营帐里，营帐的布置很简约，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
守卫停留在原地，而另一人则是跟着走了进来，对于此人，我倒是有点印象，毕竟我对于自己的记忆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是在十五年前，跟随白沫一起回到村子里的那十几人中的一人，是白沫的部下，而且地位好像并不低。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白沫随即向我介绍起了他。
他叫刘鸣，在军队中充当着军师的角色，白沫说自己也总会有犯错的时候，便需要一个像这样帮自己出谋划策的人。
白沫看起来对他很是信任，还戏说到，假设自己有了孩子，还希望刘鸣的后代能够继续约束自己子孙的行为。
不过假设？这让我记起了些事情，对于十五年前搅黄了他的婚事，我还是感到有些耿耿于怀，颇为在意。
虽然与我的关系并不是很大，但我还是忍不住插嘴了。
“不会吧，你还没娶到老婆吗？”
“……”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视线瞥向一旁眼神有些古怪的刘鸣，刘鸣在感觉到视线后，便收敛住表情，对我们弯腰点了点头后，便走出了营帐。
在支开刘鸣之后，他才看着我缓缓开口，语气有些调侃。
“还没有，可能是我眼界太高了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已经很难再找到其他人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收回视线，眼神稍微暗淡了些。
我对此感到有些不满，心中有些怨气，遂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那你可要加油了，都三十五六的人了，且又是个将军，按理来说早该有几房妾室，几个孩子了。”
“你就这么希望我找到妻子？”
他的问法有些怪，但我没有过多在意，或者说刻意回避了。
“当然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得让母亲快点抱上孙子才行。”
“……”他苦笑了两声，眼神一暗，“呵呵，那我就稍微加把劲吧……”
我感觉气氛稍微有些不对，便岔开了话题，“啊对了，母亲还好吗？”
“很好，这些年也一直在牵挂你，只是她不在这里，不然就能让你们见上一面了。”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之后我们又聊了许多，我问他为什么要称王，他说这是时局所迫，若不称王，那便只有灭亡一途，但我总觉得他还有别的理由。
在这之后，我暂时留了下来，因为战争频发，我希望白沫能活的长久一些，所以便跟着他们四处奔走、征战不断。
但我不会参与战争，只有人手紧张的时候，我才会帮忙救助伤员、蒸煮食物。
他有时会拉着我的手说，让我不要做这种事，毕竟多我一个人不多，少我一个人不少。但我拒绝了，正是因为影响小，所以我才做的。
我想稍微帮点忙，但又不能太直接，于是才去做些小事。
“果然我还不足以让你依靠我”，在他说这句话后，便不再干涉我的行为了，我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毕竟作为高贵的白凤凰，我怎么可能会去依靠一个人类啊。
……
这场战争一共持续了七年，他最后赢了，战胜了其他的军阀，并娶了前朝的公主，自己做了皇帝。
我知道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感觉有些不舒服。
他并非真心喜欢这位公主，娶她的理由只是为了稳固自己江山。
原本我是想要祝福他的，但只有这种情况例外，他完全是为了自己的权力，自私自利的行为，这让我很不舒服，以后是否还会出现类似事情呢？
我觉得他变了，变得太多，让我有些陌生。
我知道权力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但我没想到他也会变，一个山下没什么见识的傻小子，在参了军，做了将军、皇帝之后，他的眼界早已不同，会有这般变化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不想承认，但也没法否认。
我没有离开，虽然有时会去看望母亲，但我却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注视着他。
对于我的“不告而别”，他没有做出什么大的反应，而是着手整顿国家，制定新的法规。
他建立了羽落王朝，而他的军师刘鸣则成了丞相，在建国之后的第一件事，他便宣布降低了今后十年的赋税，并放宽了诸多政策，允许自由贸易。
此后二十多年，羽落王朝在他的治理下逐步发展、强盛，他一直都没有放松过自己，最后终于病倒躺到了床上。
这与寻常的病症不同，他满头银发，身体不再健壮，他的生命之火已经走到了尽头。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叹了口气，在一个夜晚，所有人都已经离开的时候，我出现在了他的床边。
我给了他一滴我的精血，按理来说，他至少能活到九十多岁，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六七十岁的时候，生命之火便已经走向了枯竭。
“你来了，你…一点都没有变。”
他睁开他那浑浊的眼睛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能看的清我，于是我将一丝灵气注入他的体内，让他能够勉强恢复一些活力。
“但你变了。”
“是啊，我变老了。”
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但我制止了他，让他重新躺回去。
“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你说。”
“你觉得，我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了吗？”
“……”
我语气一窒，也许记性太好也是个坏处，我仍然记得几十年前他时常对我发牢骚，那时他总是很自责，说自己总是很没用。
也许他一直都不曾变过，只是学会了掩饰自己，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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