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雷耶？”
“是的哦，没用的大哥哥！怎么了吗？”
我压抑着自己想打小孩的冲动，上下观察着他。
这孩子穿着清爽的黑色短袖和工装短裤，如果不是因为戴着那奇怪的贝雷帽，看起来只是个面容清秀的普通孩子。
“没什么，只是这名字对我来说很熟悉。”
我摆摆手，原本涌上喉咙的话语被咽了下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蕾耶了，比起回忆她倒更像是我做的一个梦。
这种时候和一个小鬼头说她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了吗，怎么了吗？”
小男孩在我身边蹿来蹿去，不断地出现在我的左边右边前边后边。
我双手插在兜里忍受着他的骚扰。
“大哥哥现在要回家了。”
我向前迈步，将他甩在身后。
“走之前给你一个忠告，下次不要对着不认识的人喊’没用的大哥哥‘了，否则被揍了有你哭的。”
说着，我停下等了一会儿回复，但是身后没了声音。
或许是被吓跑了吧，我“啧”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然而走了一阵之后那个该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没用的大哥哥——”
“干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没回头。
“要和那个叫作小空的女孩子搞好关系哦。”
我记起了那个总是拿着素描本，戴着医用口罩的女孩子。
她的本子上画着八个戒指，而其中的两个正在我手里。
像被打醒一般，我转过身去。
而我的身后仅仅有风吹过。
☆
回到所里之后，科长和大姐头正在下象棋。
那个象棋桌原本是作为违禁品被科长没收的，为此科长和李叔还大吵了一架，结果现在这个时候象棋却成为了我们最好的娱乐方式。
“将军！”
科长“啪”地落下了一个子，双炮的阵型无疑宣告了大姐头已死的事实。
大姐头瞪着大眼睛盯着棋盘看了半天，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爆发出一阵失落的吼叫。
“哇啊啊！科长你也太过分了！你说好了要让我我才和你玩的啊！”
科长装作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但眼睛里却闪着戏谑的光：
“我已经让你了啊小云，你让小空说说我是不是让你毁了三步棋。”
小空默默地点了两下头。
“你看吧！小空都说我让你了！”
“让也不是这么让的啊啊啊啊，科长你耍赖！”
大姐头伸出双手抱住小空瘦削的肩膀，假装抽泣起来。
而小空则放下了手里的素描本，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呜呜呜……还是女孩子好，可恶我再也不和糟老头子玩了……”
“嘿，你这丫头，你不和我玩我也有人玩儿。“
科长的眼睛开始在偌大的办公室搜寻人选。
然而这里的活人除了他们仨也就只剩下了我和阿雅。
“你。”
科长抬抬下巴。
“你过来。”
“啊？”
我假装没听到。
“叫你呢！”
他”啪“地用打人很疼的通贯手拍了下桌子。
“哦……”
我只好屈服了。
“会下象棋吗？”
“不会……”
“我就喜欢和不会的人下，嘿嘿嘿嘿——”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这个老头子笑起来不要变调。
这真得很猥琐。
我不得已地坐到了科长的对面，但是心里却一直想着那个叫雷耶的小孩说的话。
很显然，小空在这个时候来到我们身边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但是她是阿雅的表妹。
如果要怀疑小空的话，那也就是说阿雅是背叛者吗，或者说这个阿雅不是我认识的阿雅吗……
我的头开始隐隐痛起来。
考虑到阿雅对我的感情和那个女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阿雅是背叛者或是赝品的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小空来的那一天吗，从恶魔之壁建成的那一天吗，或者是更早——
从那个血腥的小巷开始。
“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那也不可能让你悔棋了嘿，我吃！”
完全误解了我意思的科长趁我神游的时候毫无慈悲地吃了我的车。
“啊……科长你放过我吧，我还是个孩子。”
“你已经是个奔三的大人了，认清这一点吧。“
这样说着，科长又顶了我的一个卒。
“小屁孩才会想悔棋，大人就该想想自己还能做点儿什么。”
『——但是，大哥哥现在你还有能做的事情吧。』
雷耶的笑容出现在我脑海里。
“虽然你现在看我这个样子，但是再过几年我也该当爷爷了，大人不端正地活下去可是没办法给小孩子做表率的。”
科长一脸认真。
“为什么我们要给小孩子做表率呢，让他们自由发展不就好了吗。”
“你真蠢啊。”
科长皱起眉头。
“没有束缚不也就意味着没有依靠吗！人和人是在彼此相爱和彼此伤害中成长的，正因为有了期待，所以才想要活下去。如果大人不做一个表率作用的话，小孩子会很寂寞吧——这样叛逆期的时候可是连打倒对象都没有了啊，吃！”
科长说着，理所当然地又吃了我的炮。
看着科长眉间的皱纹，我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于浩了。
父亲化作为水的他还在福利院等着我吗。
在我将他接手的一瞬间，是否已经变成他的表率了呢。
老年人的智慧啊，真是……没办法。
“敌不过你啊科长，姜还是老得辣这句话看来也有一定道理。”
“怎么突然这么说。”
科长笑了出来。
“现在认输可太早了，我得让你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吃。”
我拱走了科长的兵。
“嗯……？“
科长看着棋盘，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就是我现在我能做的事。”
我举起那个兵，在科长面前晃了晃后放到了一边。
尽管科长那边吃掉的棋子已经堆成了小山，但我想现在开始发力应该也不算晚。
科长默默地看看棋盘，又看看我的眼睛，眉眼间渐渐接受了我开始发起反攻的事实。
他挑着眉毛，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不赖。”
虽然那局棋最终还是以我被科长杀得片甲不留而结尾，但我想至少我找到了从现在开始能做的事情。
收拾棋盘的时候，我看着门口盯着大树出神的小空。
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子，只是我们忘了这件事。
“一定能搞好关系的。”
我心中那个尚未离开的小孩子悄悄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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