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表情很复杂。
愠怒、悲伤、不可置信……而在那其中甚至掺杂着一丝丝，怜悯。
他双手紧紧捏着玻璃杯，仿佛想把那透明的物什捏碎。
他微微皱起眉头，却冲我微笑，笑的仿佛眼泪马上就从眼角滴落下来。
“她……”
他摇摇头。
我没有移开我的目光。
小白是我珍贵的观察对象。
小心翼翼的叶岚，谁也不相信的叶岚，那个心细如发的叶岚……
竟然会因为不拉窗帘而被对面的住户抓住把柄。
说实话，难以想象。
叶岚所谓的虐猫视频我私下看了几十遍，但其实早在第三遍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叶岚对着摄像头那若有若无的一瞥。
她选择毁掉自己……
选择毁掉因为爱而变得异常的自己。
是心血来潮也好，是早有预谋也罢，叶岚她……
拯救了自己，也从某种程度上撞醒了小白吧。
飞蛾扑火，不过如此。
“她……”
小白哑着声音。
“她离开了。”
轻易的讲这句话说出口后，小白反而笑了出来。
“去北极看星星。”
他松开了手中的玻璃杯，若有若无的触碰像是要将它玩弄的转起来，但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安宁是什么意思，也不觉得那是我们所认识的叶岚的终幕……”
他微微笑着。
“我的心很疼。就像水果刀插入身体一样，虽然像是被填满了，但是很痛。
如果将这份疼痛比喻为星星的话，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时间里，我的星星甚至没有为叶岚闪烁过。
我以为自己毫不在意她的事情，我以为她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小白轻轻摇摇头。
“但不是这样的。”
我望着小白，他一直看着手中的玻璃杯，所以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感到有些吃惊。
“我向你保证，不是这样的。”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凝视着我的眼睛，像是要从我的瞳仁中看清我的灵魂。
“我终于找到了你们散发出的那种违和感。你知道吗，你们的眼睛里都有相同的东西。”
我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小白像是没看到我的小动作一般，他望着窗外街上的行人，敲着自己眼角的位置。
“怜悯、悲伤、看不到前路的绝望……你们以为自己是辛苦的，以为除了你们所有人都幸福而愚蠢的活着。你们不屑于与我们混为一谈却又担心自己被遗忘……”
小白的神情像是在追忆什么温暖的事情。
“但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这样的。”
他像个老奶奶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
“对于还能见到的东西人总会有一种游刃有余吧，世界那么大，只要愿意总有一天两个人会相见。但是失去却是……无论怎样去抓取，失去的东西终究不会被握在手里。”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虽然暂时见不到了，虽然心脏那里还是在痛，但是叶岚终究没有离开……她还在。”
小白笑了。
“呐。你是个聪明人。我问你，这世上除了生命还有什么是死人和活人相比所没有的？”
我一时语塞。
我的脑海中又刮起了红色、混着血腥气的风。
和李扬在一起的尸体随着风向摇摇摆摆。
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
除了生命没有……
我微微冲小白摇头。
像是料到我的反应一般，小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人说过你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是一只小猫吗？”
不等我反驳，他用清澈的双瞳凝望着我，说出了答案——
“是希望哦。”
☆
对于小白的话我并没有全然理解。
那之后我们没有吃饭，他给了我一个兄弟间的拥抱后便执意留下茶钱离开了。
看着他甚至能称之为飒爽的背影，我的情绪却如同烂泥一般黏稠的混在一起。
明明掌控主动权的应当是我才对。
有什么东西让小白产生了变化。
站在烈日下，我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装着三明治和咖啡的便利店袋子。
真好。
我得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搞不懂的答案还错失了一个蹭饭的机会。
真好。
磨磨蹭蹭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我一脚踹翻了一旁的垃圾桶……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身上没有制服，但我还是介意周围人的目光。
可恶。
明明我知道现在是异常情况但我还是在意外界对我的看法。
我仍旧担心被别人发现我其实是一个懦弱、懒惰、脾气暴躁而且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我在街头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在便利店热过30秒的三明治摸起来软趴趴的……
就像我现在的精神一样。
我仍旧难以相信我竟然输给了小白。
我将三明治一份两半咬了一口。
在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他用茶泼我或是大骂我不看中同学情谊，那都算我的胜利。
毕竟在现代社会只有肚子里完全没说辞的人才会没品的骂人。
但是小白却赢了。
是叶岚改变了他。
我缓慢地咀嚼着。
高中时期我和小白还有叶岚算不上是朋友。
我对于小白的印象不过是一个懂礼貌的老古板，数学很好，有自己的底线但是碍于情面却不得不和班里的蠢货们一起玩蠢游戏。
而叶岚的存在感则更加低下。
她的语文和化学成绩很好，这两门的老师都很喜欢她，但其他的科目只能说是分数将将够用。
她在课间总是抱着课外书看，女性朋友也只有一个。
她对自己的外表不甚在意，镜片很厚，刘海也很厚，但身上却很干净，是朴素类的女生。
我打开装咖啡的易拉罐，喝了一口。
叶岚的行为太低调了。
低调到我不得不去注意她。
注意到她对小白的情感是在那年流感大爆发的时候。
在班里大部分人都在和咳嗽做斗争的时候，毫发无伤的叶岚每节课都会往小白桌子上扔一颗念慈菴润喉糖，准时得像自动投食机。
由于那个动作太过于微小，所以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注意到。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偷偷观察小白和叶岚。
不为别的。
仅仅是因为有趣。
我感觉到叶岚是无比靠近于我的存在，但是却苦于没有证据。
高中生活对我来说很无聊，这正好可以当做调节剂……
直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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