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阿雅轻轻开口。
她微微动了一下嘴，但却又有所顾忌一般的往科长那边看了一眼。、
科长没有看她，也没有看我。
阿雅的手在胸前握成祈祷的形状，修剪过的指甲抠着手背。
“我们……”
“对不起阿雅，我知道你想告诉我答案，但是我希望科长亲口对我说。”
“科长，我也想知道原因。”
大姐头也站起来，向科长敬了一个端正的礼。
“我们需要您的信息公开。”
如果是放在电影画面中，这时屏幕上应当燃着熊熊的烈火，放着激昂的音乐。科长应当眼含热泪的告诉我们答案，然后像个无依无靠的老人一样紧紧握着我和大姐头的手。
然而现实总是很残酷——迎接我们的是无声的拒绝。
科长扭着的那半张脸似乎在叫嚣着“我就是不说你来抽我呀！”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希望一拳上去把答案从他的嘴里套出来的。
但是比起动用暴力，我更希望让对方哭着主动告诉我答案。
于是我不断地用眼神释放我自以为强大的气场，希望能让科长回心转意。
不知是因为我的犀利的眼神还是因为科长心疼大姐头举着的手，他强硬的态度终于有所软化。科长对着墙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句话，但我们谁都没听见。
“您说什么？”
“我说把手放下来吧。”
“啊？听不见！”
“我说把手放下来。”
“我的耳朵是不是在上次事件中受伤了啊……科长我什么都听不见。”
“啧，混小子”
科长啧了一下舌，然后“嘭”的一下站起来紧盯着我的眼睛。
“我——说——把——手——放——下——来！”
科长的表情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既觉得羞辱又觉得愤怒。
但是我却笑了。
“您终于看着我了，但是我不放。”
“为什么！”
“因为居高层者要为下属负责！”
我底气十足的声音在会议室绕梁三秒，自从我进到局里大概还是第一次这么说话。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我们警察需要负责的不是上层也不是下层，而是那些普通的百姓！而您——科长，您需要为我们负责！我们全员有必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科长愣住了。
而我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科长之所以表现的那么强硬，是因为他比谁都要负责任。对工作负责，对家庭负责，对上司负责，对下属负责。之前为了激他，我特地把嫂子搬了出来，但是他仍旧不为所动。而将家庭和下属的因素划去之后，剩下的只有工作和上司。
于是答案显而易见——
我们的上层出了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单凭科长和我们根本无法解决。
“你是在用激将法么……”
“激将法在说嫂子的问题时我已经用过了，现在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真相呢，知道了真相或许只会更痛苦。”
“因为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我放下了举着的手臂，“就算前方是多么艰难的道路，我们都还有活着的机会。我希望与大家并肩作战。”
“你要知道……我上一次听到这种话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毕竟人老了嘛。”
“哼，混小子。”
科长突然笑了出来。
“好吧，我告诉你和小云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之后，我们四个人要同进退，共同负担起这个责任。”
我和大姐头对视了一下。
“好。”
科长没有说话，用手势指了一下我和大姐头，我们彼此意会的坐到了他和阿雅的两边。
阿雅将一直拿在手里的资料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昨天的事情……我和科长离开医院后先回了一趟局里处理了一下需要上报的文件。由于这次的事情很复杂，所以在发现现场的时候，我们立即打电话通知了上层，而文件则在白天提交……上层提出白天的时候会过来派几个人考察现场的状况，回去开会再为我们进行增援。这一块应该是小云姐负责的。”
“没错。我守在现场的时候，确实有几个人过来向我询问了详细的情况而且进行了拍照和取证，并向我保证会尽快派来增援。当时他们向我出示了警官证和上级下发的命令文件，况且我还认识其中的一个人，所以我相信这中间的传话没有出现纰漏。”
“是的……在文件上传完毕后，我们顺带去问了一下接报警电话的值班民警，我们想知道究竟有多少个失踪人员家属联系了我们，但是很奇怪……就算是二十四小时内不受理失踪案件，但那可是彻夜未归啊……竟然没有一个人报案……”
阿雅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哭腔。
“所以……所以，我和科长就在局里守了一天。我们不断地等受害人家属的电话，等上层的通知，但是没有一通电话……也没有一个人来。然后我发现，来局里办正常业务的人也少了很多，平时应该有的偷盗或是夫妻打架的报案也就一两起……”
“阿雅换我来说吧。”
科长拍拍阿雅的肩膀，拿起手里的资料接着给我们讲。
“我们当时以为是巧合，因为偶尔确实会有业务减少的情况出现。但是事情的走向似乎很奇怪，下午报案的人只有一两个，而且还都是到局里直接报案的，电话报案一个都没有。我当时推测是上面让我们全力集中于这次事件，所以没有给我们派新的活儿，但是后来晚上我给那边打电话询问增援的时候，他们却说我打错了。”
“打错了？”
“我把我的情况，局里的地址以及这次事件我汇报过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但是他们依旧说查无此事，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公安局的存在。我当时说我要开车去总部一对一的交流，但是电话却被挂断了。
就在我刚想出门去找他们对质的时候，我们接到了有二十几个人聚众斗殴的报案。大部分的民警白天都在忙于那个事件，公安局里晚上只留下了几个民警值班。虽然总部那边的事情很蹊跷，但是总归急不过这件事情，所以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出去了。”
“这个事情也太巧合了……最后呢，真的有聚众斗殴的人吗？”
“报案是真的，但是让人费解的是，斗殴的小伙子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我们周旋，没有逃跑，也没有束手就擒。托他们的福，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等回到公安局的时候，我已经错过了去总部的最佳时间。
所以我和阿雅一边等着受害人家属的报案，一边等天亮。结果就像刚才阿雅说的，我们一直都没等到报案。早上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和阿雅就开车出去了，结果你也看见了，我们被困住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很震惊，试了好几次才知道原来这不是我在做梦……而总部那边的电话却再也打不通了。”
科长低下了头，用很轻微的声音说了一声：
“抱歉。”
“您没有必要——”
“抱歉小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还是要向你们道歉。我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你们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老顽固，而是因为我不能怀疑……我不能去怀疑我的上层。上方的指令是不容置疑的，所以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我们已经被抛弃了。”
科长站起来，深深的鞠了一躬。
“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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