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看着阿雅梨花带雨的脸，加之刚才尚未解决的问题，我的内心隐隐觉得不安。
她说的是「我们」？
她说我们被困住了？
阿雅只顾着抽泣，甚至连再说一句话的空隙都没有。大姐头在一旁帮她擦眼泪，但她的哭泣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我转头看了一眼科长那边，他还在一个劲儿的大发脾气连坐都不肯坐下来。
我不能去问科长。
科长那边围着的人太多，更何况把他摁下来再从他嘴里套出东西来实在是太费时间。
我又转过来看还在哭着的阿雅——只能把她当作突破口了。
但是再让她这样哭下去只会耽误时间……我得去确认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大声说话是没用的，不仅达不到引起她注意的目的还只会让她更加慌张。
这种时候，我能做的就只有淡然，要比平时还要淡然。
“阿雅。”
我捉住她的肩膀然后叫她的名字。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她立刻止住了哭泣，但她泪眼汪汪的抬头看着我时，眼泪又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阿雅。”
这次我捧住了她的脸，让她直视我的眼睛，同时用大拇指擦掉她仿佛流不尽的泪水。
“阿雅，我知道你很害怕。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都很害怕，但是光害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雅的眼球在眼眶中不停地晃动，她下意识的想从我的眼中得到安慰。
“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阿雅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依旧任由我捧着她的脸，但是泪水却渐渐停了下来。
大姐头递上了几张餐巾纸，我接过来帮她擦干了泪水。
她抽泣着坐在了大姐头的位置上，但那抽泣只不过是哭泣过后的惯性反应罢了。
然后，她断断续续的告诉了我们来龙去脉。
话听到一半的时候，大姐头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而当她说完了，大姐头则抓起警车钥匙就和我冲出了警局。
我们侧身从还在发脾气的科长身边跑过，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眼神——
那并非是自控能力不足的人在耍小孩子脾气，而是一个恐慌却又要强的人在寻找一个发泄点。
他不是不知道事态有多紧急，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无能。
那是绝望。
“我来开车！”
大姐头二话不说的坐进了警车的驾驶座，而我也立刻坐到了副驾驶上。
系好安全带后，她脚踩油门的同时打动方向盘。伴随着轮胎摩擦的刺耳声音，我们从警局开出行驶到了市区的主干道上。
“你觉得阿雅说的话是真的吗？”
大姐头表情凝重的直视前方的车辆。
“八成是真的……况且就算不信阿雅我们也应该相信科长，他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但是……”大姐头咬了下嘴唇，“但是在一个开放空间单单困住阿雅和科长真的有可能吗！”
“或许并不只是阿雅和科长呢。”
“你什么意思？”
“阿雅和科长有个共同点不是吗？”我扭过头去看绿化带中不断倒退的石榴树，“「我们」都负责了这个案子啊……”
大姐头盯着前面出租车的车屁股愣了两秒，然后便踩住油门加速向阿雅和科长今早折返而回的点全力奔去。
那是一个在城市里随处可见的大十字路口。
贯穿东西与南北的马路有一百多米长，道路的两旁设有人行横道，耀眼的白色斑马线每过一段时间就要用涂漆重新覆盖一下以防出现事故。
我和大姐头正在南北向的马路上等待红绿灯。
今天的天气是阴天。
虽然云朵后的太阳大的吓人，天也蓝的耀眼，但是大片大片的云不知从何而来的汇聚在一起。前一朵云刚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飘走，下一朵云就排好队似的过来，然后赌气一般的花上七八分钟遮挡太阳。
街道就在云朵和太阳的任性中不断地明亮几秒又黯淡许久。
灰暗的天空下，我们无言等了几分钟的红绿灯终于由红转绿。
尽管象征着通行，但是我和大姐头却高兴不起来。
她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而我则抓紧了安全带安全带。
一朵云从慢悠悠的从空中飘过，太阳的光芒在那一瞬间四射开来，照耀着我们所在的这片大地。
大姐头下定决心般的用力踩了一脚油门，随着车流，我们驶过了停车线。
太阳又被另一朵云遮盖，光芒被遮盖的速度比我们开车的速度要快。
大姐头紧抓着方向盘，像是要追寻光明却又惧怕被灼伤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的加快车的速度。
马上就要过了这个十字路口了……
我们前面的车已经过了这个十字路口了……
接着就是我们。
那一小段的路程我们仿佛走了几十年，但实际上却只有几秒。
当车头撞线的那一瞬间，大姐头爽朗地笑了出来，而我的嘴角还没有翘起，我们的整个世界就失去了颜色。
事后，我不断的重走这条路以此找到一种合适的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
那真的是很奇妙。
坐在车里的整个人仿佛水平般的坠入了某个无底深渊，车还在平稳的开着，但是抓着方向盘和安全带的手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敲打也好，呼喊也好，任何的动作都好……在那样的空间中完全没有意义。灰色的光芒像棉花糖一样包裹着你的全身，就算是有想要做什么的欲望，身体却自顾自的沉浸在那样的慵懒中，从本身出发就动弹不得。
周围的光芒是耀眼的白色，被灰色光芒包围的车与四周格格不入，是那世界中唯一的异物。就像是度过了无尽的时间，但是事后发现实际上不过只过去了几十秒。
在那深渊的终点是比夜幕还要深沉的黑色，没有任何的衔接。在白色的光芒迎来应有的结束后，黑色理所应当的将车吞入它的体内，然后将这异物扔在某个被预定好的起点。
最终，如同阿雅所说，我和大姐头也在同样的地方醒来。
那是距离公安局只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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