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的半个月前。
自从做了心脏互换的决定后,维纳斯每天都呆在帕米帝城堡中的巨大图书馆里,因为帕米帝家族依赖着互换技术,所以如何更好地让互换技术普及到家族中的每个人身上成了家族中最重要的课题,所以这个图书馆里的藏书量虽然比不上阿尔兹特那世界闻名的图书馆,但是至少也有其三分之二的图书馆。
家族中特有的血液克隆技术也是利用这堆医书中研究出来的,所以维纳斯坚信只要好好研究这些图书,一定可以找出治好她的心脏的方法。
“家族中的学者们之所以找不到只好心脏的方法只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向这个方向想过。”维纳斯抱着这样的念头,这样近乎自欺欺人的念头在不断地寻找着,一页一页地,一本一本地翻查着,为了自己的妹妹……
在那个决定后一个月的今天,维纳斯还是在寻找着,自己一个人,她知道菲拉索在知道那个消息后消沉了几天,然后每天都在恶作剧,但是她不想去阻止自己的妹妹,这大概不是爱护自己的妹妹,而是自己也一定抱着这样的念头吧,抱着向企图夺走自己的妹妹的生命的人报复的念头。
但是自己并不是这样坦率表达自己的感情的人,尽管在菲拉索的动员下逃过几次会议,做过几次恶作剧,但是在家族中她依然是一个举止优雅,安分守己的大小姐,尽管是现在这种状况,尽管是现在抱着报复的心理,她还是不自觉地想扮演着这种好学生的角色,她所能做的只能是放任自己的妹妹,然后再去收拾残局……
维纳斯讨厌这样的做法,这种把所有恶作剧的罪名都堆到妹妹身上的做法,她更加讨厌只能想到这种做法的自己,就像菲拉索消沉几天后的一段对话一样:
“姐姐”
“菲拉索,心情好一点了吗?”
“姐姐……”
“什么?”
“不如……我们……私奔吧。”
面对着这冲击性发言,维纳斯一时语塞,重复着妹妹的话语,说:“私……奔?”
“啊,可能用错表达方式了,但是我想不如一起逃出这个讨厌的地方吧,到一个什么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表达方式好像也没什么错”,维纳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说:“菲,菲拉索,也不用突然才用这么激进的手段吧,我试试去找一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治好我的心脏。”
“但是明明这么多学者都没有研究出来……”
“那只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往这个方向前进而已!”维纳斯少有地提高了声音,像是要讲给自己听一样:“我绝对可以的!”
“为,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
“因为……因为……因为我有爱!”
“姐姐你冷静一点,都语无伦次了……”
为什么那时自己会拒绝妹妹逃走的提议,明明比起这种找治疗心脏的方法,这种的成功几率要高上一百倍。
因为家族的人已经监视着我们,逃不远的,帕米帝家族唯一和外界连接的“永远变化之桥”有人严密地把守着,逃不出去的,即使逃了出去,两姐妹也要一直过着逃亡的生活,只有治好自己的心脏才可以……
“不,这只不过是借口而已呢”,维纳斯自言自语道。
没错,这不过是借口,真正的理由,自己不敢离开这个养育自己的地方,惧怕着外面的世界,出了这座城堡,就再也没有自动送过来的食物,没有自动送过来的衣服,没有漂亮的寝室,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
“我真是胆小鬼呢,明明让自己的妹妹遭受了那样的事。”这样想着想着,透明的液体从维纳斯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滴在眼前的医书上。
她还记得的,6岁的事情,在生死边缘睁开眼睛时,看到眼前比自己脸色还苍白的妹妹,当时她心中既然还想着:菲拉索,我的妹妹,救救我。
从6岁到现在,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妹妹,不但害得妹妹差点陪上了性命,还让妹妹一直只能呆在自己身边,自己厚颜无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才是她一直操纵不了妹妹的理由。
为了逃避这个理由,她一直装作一个好姐姐的样子,放任自己的妹妹,妹妹出了什么事情就一起受罚,晚上和妹妹睡在同一张床上,天真地想着这样可以加深两人之间的羁绊,还会不时地在图书馆和妹妹专研傀儡技术,认为这样下去早晚可以操纵自己的妹妹,这样就可以推翻那个她不敢正视的理由……
现在因为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天真,使得妹妹陷入这种困境,让她身处一个没有人把她当人看的境地,但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害怕着别人的目光,害怕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被破坏,惧怕着外面的世界……
“我还真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一边抽泣着一边自言自语地维纳斯继续翻找着下一本医书……
在寝室中,菲拉索躺在自己的床上,总觉得今天没什么干劲的样子,是因为离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吗?
摸着自己的心脏,想起当时自己提出私奔时姐姐为难的样子,菲拉索自言自语道:“真是个胆小鬼啊,我。”
就因为6岁那年自己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自认为是世界上最爱自己姐姐的人,并以此为由理所当然地霸占着姐姐的操控权,现在呢?只不过是献出心脏而已,只不过是献出生命而已,自己就害怕得浑身发抖,甚至向姐姐提出了私奔的要求。
现在也是,每天在恶作剧时,她总是想逃避着感受到姐姐的心情,但是却还是不自觉地感受到姐姐那种焦躁,难过,一次又一次绝望的心情。
“姐姐很辛苦吧。”菲拉索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每调查完一本书,希望就又破灭了一分,每开始调查一本书,希望又多出了一分,再调查完这本书,希望就成倍地破灭,一边查,一边越来越证实那个事实——连家族中的众多学者都研究不出来的事情,一个人又怎么可以做到……
她每天恶作剧并不是想要报复谁,只是她想通过做这种事情来让人们把她当作一个人来看,不只是单纯的替换零件,只是想逃避着发现姐姐的心情……
她知道的,姐姐从小到大没有出过城堡(虽然自己也没有),突然要转变生活的环境,对外面的惧怕心情是和自己一样,不,生性安分守己的姐姐应该比自己还要怕上好几倍吧。但是自己为了活下去,居然曾经动了强迫姐姐的念头,自己到底有多么厚颜无耻才可以这样想啊。
觉得自己和姐姐已经被这座城堡困住,无论怎样都逃不出去,抱紧着自己,抑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蜷缩在床上的菲拉索自言自语道:“到底在做什么,我……”
现在姐姐怀着那样沉重的心情废枕忘休地为自己调查着,自己却只是一味逃避着,这到底算什么……
很想,很想去和姐姐一起调查,但是很害怕查不到,查不到的话就要献出心脏,很害怕一次又一次承受着那种失望。
“所以就全都推给姐姐吗?”菲拉索看着镜中的自己,说:“你到底要废物到什么程度啊……快动起来啊……”
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地强迫着自己动起来,但是身体却使不上力气,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在床上一样……
明明这是属于姐姐的心脏,自己却不愿意拿出来,为了让自己可以不拿出来,却让自己的姐姐努力……
就在这样无意义的自责中,菲拉索突然感受到姐姐居然哭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了!
一瞬间头脑空白,菲拉索已经顾不上那种无聊的恐惧了,她不像姐姐那么淑女,直接飞奔向姐姐所在的图书馆……
啪!图书馆的门被粗暴地打开了。
“姐姐,怎么了!?”
“菲拉索……”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维纳斯掩饰说:“没……什么,只是又一本了……”
“真是的!”像是受够自己的无能而感情爆发的菲拉索疾步向姐姐走过去。
“对,对不起,菲拉索,还没有查到。”
“在说什么呢?姐姐,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菲拉索一下子坐在地上,说:“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起查!”
“可以吗?很辛苦哦?”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要辛苦也应该是我辛苦!”
“菲拉索……”呆了一下,维纳斯说:“那么……我们一起来承担吧。”
“嗯!”
菲拉索环视了一下图书馆,问:“从哪里开始?”
指着一座书堆成的山,维纳斯说:“那边的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有用的情报。”
“什……”看着眼前的书山,知道了姐姐为了自己究竟做了多少事的菲拉索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了?菲拉索。”
“没……”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庞,菲拉索说:“我们开始吧,时间不多了。”
“嗯,那么你从那边开始查起,我从这边开始,只要我们合作,半个月足够了。”
“嗯嗯!”
图书馆中沉默了,只剩下更加频繁地翻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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