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过了这么久,我仍然忘不掉,
那一天,
艾琳姐姐突然抱住了我,
作为一个病人,她抱得出奇地用力——比以往任何一次拥抱都用力。
「提亚拉,真的……我……」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姐姐这样的声音,
「我不会害怕自己面对的一切,无论是敌人、还是疾病、还是死亡——我……我早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了……难怕我下周就会死,我都不会有一点点的害怕,一点点的恐慌……
但是,
提亚拉,
你……我真的……」姐姐抱得更用力了些,声音渐渐扭曲了,染上了哭腔。
「我,不想离开你……我不放心你……提亚拉……」
那个在我面前一直那么坚强乐观的姐姐,此刻终于像一位身患重症的病人,如此脆弱、如此悲伤。
我的眼泪也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我努力地张开嘴,然而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姐姐……你……你别说了……你明明……医生明明说你的状况很好……」
姐姐终于不再抱紧我,她深吸了一口气,用那双已经哭红的双眼看着我:「提亚拉……如果我真的哪一天死了……」
「姐姐!」我握住艾琳那纤细骨感的手,「你好好休息吧,你绝对……」
「提亚拉听我说!」姐姐尽力让自己衰弱的声音重一些,「我死了之后,你不要为我悲伤过度,我希望你能……不去想我,知道吗——快快乐乐地生活。」
「……」我不断抽噎着,喉咙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提亚拉,无论你以后认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咳咳咳……」姐姐一句话没说话就剧烈地咳嗽着,好一会才缓过来,
「你厌恶我也罢,讨厌我也好,我永远都是爱你的……我无论在哪里都会爱着你。」
我不知道这场让人悲伤的对话是如何结束的,
只是依稀记得最后我要离开姐姐的房间,分别之时姐姐用那微凉的手轻抚我的脸,
「提亚拉,你会相信我吗?」
我当时不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我现在也仍然不理解。
我轻轻地用手指去触那躺在那里的……
“姐姐”
微凉的触感,灰白的头发,高瘦的身体,那双孔雀石色的碧蓝眸子……
躺在那里的,绝对就是莱昂原本的第二公主“艾琳”——那个,
在那次悲伤的拥抱后的下一周,因重病去世的姐姐。
她的身边叠着疫医先生的衣服和头套。
为什么,姐姐去世之后都没有举办大型的葬礼?
为什么,姐姐去世之后王宫里面的人都不愿意谈起她,连画像都很少悬挂,甚至有闲言碎语说她是……“叛国者”?
为什么,疫医先生的……“线人”,和姐姐几乎一模一样……
「提亚拉,你也快点休息吧,夜也快深了……」
琥珀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孔雀石小姐状况怎么……」
「她叫——艾……」
「她……不是你姐姐,她只是疫医先生的线人“孔雀石”(第一次出现于第二卷-CP7),我和疫医先生一起行动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了……」
「那疫医先生呢!我要当面问他!他为什么突然就失踪了!」
「疫医先生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临时让孔雀石与我们同行——失礼了公主,但是艾琳公主很早以前就……」
「闭嘴,我不需要你强调!」我罕见地对琥珀发了一次火。
而琥珀也不再说话了。
突然,那个已经昏迷了一天的“孔雀石”突然咳嗽了几声。
我屏住了呼吸,盯着那在营火火光映照下苍白却精致的脸庞。
那对眼眸,
终于,
轻轻地睁开了。
「额,嗯,啊」她呢喃着,有些吃力地想要坐起来,那幅憔悴的身影和我印象中的姐姐几乎完全一样。
我连忙伸手去帮忙,而她终于也注意到我。
「啊,提亚……」她像是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一样,猛地捂住自己的自己的嘴,又在自己脸上摸了摸,看了看我和站在洞口的琥珀,最后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我应该面对现实,
我知道艾琳姐姐早就死了,
我知道琥珀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不会有这种可能,
但是,
我就是还剩那最后一点点的侥幸,一点点的祈求……
「姐姐……」我轻轻地叫道。
真的好希望,她能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然后像以前一样给我一个拥抱。
不过我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
「我不是你姐姐,」那个人的动作仍然有点不灵活,但还是站起身,熟练地穿上疫医先生同款的大衣,她并没有戴上头套「你随便怎么叫我都行,我只是跟疫医利益相关的“线人”,临时陪行。」
「那个……」
「我知道你是提亚拉公主,你也该早点去休息了。」那个陌生人说完,就走向洞口:「琥珀,我来站岗,你去休……」
「等下,您……你刚醒,应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个人也没有后续的交流,琥珀就妥协了。
当琥珀进洞后,关于“孔雀石”的来头,我仍然无法得知——理由居然和疫医的脸一样,我作为第二公主的权限不够高……
不论是那个顶着姐姐脸的冷漠家伙,还是琥珀,都让我有点恼火。
不过在几天后,我却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明白她了……
这一天,提亚拉一行人马车前的马被山贼射杀,被迫停下来后。
孔雀石对着提亚拉说道:「我和琥珀先尝试交涉,如果不成功……你捂上耳朵低下头,别往外看。」
「那个,枪……」提亚拉指了靠在座位上的“牙”(疫医之前用的特制刺刀转轮枪的名字)。
「没事,用不到,记住我说的话——捂耳、低头、别听、别看。」随后她戴上了那个乌鸦头套,走出了车厢。
刚刚那熟悉的关心,让提亚拉想到了疫医先生——毕竟孔雀石如果真的只是“利益相关”,完全没必要担心她的心理健康,保护性命就行了。
「喂,你们两个,把车上值钱的东西都搬……」
「那个,要讲理吗?」琥珀悄悄地问道。
碧蓝的眸子扫视过有几个山贼骑的马,轻轻地用手在鸟喙的某个地方拨了一下:「留下马匹离开,我就不动你们。」
「哟,带着这么丑的面具,原来里面还是个女的!还敢跟我们放狠话,看劳姿等会……」
孔雀石无奈地摇了摇头:「琥珀,」
「嗯,准备好了,」
「虽然有点任性,但还是别让提亚拉闻到太浓的血腥味吧。」
「了解。」
提亚拉在听到外面冲突不可避免的情况之后,听话地把耳朵捂住,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听到一些惨叫。
片刻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又过了一会,孔雀石回到了车厢,身上除了一些泥土脏污,居然没有一点血。
提亚拉想要看一看车窗外,结果没看到尸体,也没看到血迹。
「等一下,发生了什么?」
「作为两匹马的答谢,我和琥珀用了……稍微……温和一点的方法。」
「那个,你和琥珀打晕他们了?」
「额,算是吧,就是晕的……会有一点点……久。」孔雀石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很短的距离。
琥珀坐在前无奈一笑:扭脖子晕的确实很“久”。
「那个,疫医先生有跟你说我们的行程吗?」
「一路向北,
去你姐姐艾琳曾经管辖的领地,暂时休整——
我觉得,莱昂要混乱起来了。」
「为什么是在那里休整?」
孔雀石看向窗外黑压压的天空,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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