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轻巧的脚步声悄悄回荡在弥漫的空气中。
躲在亚麻斗篷下的女孩抽了抽鼻子，她闻到了一股恶心的味道。
“......”
也许这个时候，换做是清水儿会更加合适一些，但那样也太过于危险了。
瞥了一眼几名坐在垃圾堆上嬉笑的少年，她在心里稍微嘀咕着。
这样的东西，真该被活活烧死才对。
白蜻蜓抬起脚，将一只路过的蟑螂踩成香味。
香随风飞了起来，又为空气添上一笔油墨的色彩。
这里的人，每天都是躺在这股臭味下生活的吗？
我悄悄从斗篷下露出眼睛，看了一眼雨棚下，赤着上半身晒太阳的老人。
“咦？你这女娃子没见过啊...新来的吗？”
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从椅子上朝我微微转过脸来。仅剩的碎肉抖动着，配合着半裸出来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彷佛随时都会散架。
“得罪了骑士，亦或是...哪个游民的孩子吗？呵......小心点哦女娃子，待会那群恶魔蛋子又要过来闹事了，要是被看到了可得跑快点......”
或许是因为终于被人关注的原因，他那张满是病理与颓丧的脸上竟泛出了那么一丝光亮。张开嘴，上面排列着整整齐齐的黄斑，正咀嚼着一只随手捏来的蛆。
“......”
我咬着牙拉下了斗篷，快步从他眼前走了过去。
真是恶心，那充满了玩味与戏谑的眼光，说着这样好似好人教导的话语。
既然都要死了，那为啥不趁着还有力气，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的呢？对！不会用眼珠的人怎么可能看到。
“可惜了...如果长得好看些，起码还能在骑士老爷的家里享受美味佳肴。在这，希望那些恶魔蛋子可以分一块老鼠骨头给她......对了！她那个斗篷质量应该不错，前几天偷藏的那半瓶酒....下次看能不能换过来，那可是上等的被子。”
咚！
我一时没有忍住，在贫民窟的角落里一巴掌扇在五彩斑斓的墙壁上。
“嘶~”
黑色的火焰冒了出来，随着掌击扇下一大片火红的墙尘，在我的手上留下大片的黑炭。
有必要吗？已经走了几十米远，不想听的话那声音完全会被掩盖在贫民窟的水流中，根本用不着你自己在这里瞎折腾。
“什么声音——！”
“过去看看，快点！”
“撒旦的！我就知道这地方准没什么好事情！”
拍墙的声音把在贫民窟巡视的骑士给吸引来了吗？
“......”
我转头看了看已经塌了一半的墙，黑炎已经将它的断身烧得黢黑，零零落落的好似风中残烧的蜡烛。
不仔细观察的话，是看不出指印的。
嗯。
我飞快将兜帽拉了下来，向声音传来的反方向跑了过去。
“这是什么？爆破魔法吗？”
“你以为这里会有那种人才，还这么碰巧让我们给撞到了吗？依我看，八成又是那帮小孩搞的鬼。”
“他们连炸药都能搞到了！？这年头，不会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吧？都到这程度了，我们难道还不管管吗？”
“就咱们几个，你管得过来吗？”
几十米外陆陆续续传来骑士抱怨的声音，我在斗篷下低头看着清水儿搞来的地图，混在过往的行人里向地图上暗线标记的位置移动过去。
话说这真的是标记吗？
擦掉黄皮后，原先的城乡路线图就变成了现在白毛子的城市道路图。与缩小版相比，放大后的精细版倒有着几处不同，而那些不同则被清水儿标记在了地图上面。
靠谱吗？虽然因为天天背魔咒的原因她练就了一手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但这种程度，她以为她在考沙画啊？
现在才开始抱怨，不，从一开始就没得个抱怨法。
话说我为啥要遵从她的意愿，选择用这种老实孩子的方式来考试？
“......”
那只小巫...晨曦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真的不是我眼花了吗？
但话说回来，只是去了一趟游乐园，一顿饭的交情而已，真的有...有必要特地跑过来吗？！
黑头发的小女孩步伐在人群中停了下来，她紧咬着牙齿，摸了摸半红的脸庞，甩了甩脑袋突然拉低兜帽向前跑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先把事办完再说。啊呜呜——这时候特地用安全为借口把我给放了出来，清水儿，你个白发鬼是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啊——！！！
“哎呦！你没长眼啊——”
“站住，你撞到我怎么还推我，哪儿来的小女孩，你别给我跑！！”
“新来的小家伙吗？她身上披的那玩意还挺高级的。”
“嘘！小点声，那帮骑士过来了。”
“你怕啥？我们又不是那帮商人，身上有那么多的油水可供他们捞走。这些废铁，白送他们都不要。”
“要是一个不高兴，把这几个铁桶砸了呢？没了面包，今晚你想让那帮恶魔蛋子把家给烧了吗？”
“好运撞见魅魔，你就不能说点好事吗？”
“嘻嘻......”
————————————
“快点，快点，马上就要到换班的时间了。”
顶替了蔚蓝，昏睡的暗黄逐渐扩散在人们的头顶。高耸的城墙上，身着暗银色盔甲的卫兵长正放声大喊着，洪亮的声音将盘旋在每名卫兵头顶的瞌睡虫一扫而净。
“都给我放利索点，要是敢在这时候给我出差错，把你们扔回家里头耕地都偿还不起。”
他一只铁臂跨在腰上，另一只手上紧握着一根黑色的长枪。他旋转着身子，在忙碌的卫兵间来回穿梭着，铁脚在石砖砌成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时不时传来一声巨响，黑枪粗壮的枪身拍打在一名卫兵身旁的城墙上。
“你的火把呢！怎么还没有点上？天马上就要黑了，你想让骑士来陪你在这放烟花吗？”
“对不起格劳斯大人，我的系统刚刚出了一点紊乱，我马上就把他调好！”
吼叫的声音穿过层层降下黑暗的空气，扩散到人的耳道中。被训的卫兵先是一愣，而后慌忙转过身来——
希望哪天这面抵御魔族的城墙不会被他吼塌，城门外余下的行人不由自主地想到。
“都快一点，天黑前必须把城门关上。”
“各位朋友，如果今晚不打算享受阿摩尼亚的歌剧之夜的话，就请回吧。晚上若没有城主的令牌，是不可以出城的。”
站岗的卫兵此时已经换成了征战的骑士，晚霞露出些许的星光洒在他们腰间的长剑上，在灯火通明的道路上竖起一把银色的尖刀。
“......”
商人咽了一口吐沫，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和证件，打开车厢上由两行黑符缠绕的大锁，将层层包裹的货物展示在微微的荧光之下。
“给，您检查一下。可以的话，请不要把包装拆开，我这些都是易碎品。”
“嗯。”
负责检查的高大骑士比划着接过的证件，缓缓从后面撕下一张银色的小票，微微点了点头。
“是。”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骑士，对方心领神会地从后面接过一台探测仪形的物品，向车厢走了过去。
“呵呵。”
商人小声笑了一下。
“是。”
“啥东西？一个包装就值500枚银币。”
示意手下继续检查后方行人后，高大骑士顶着满满的车厢，将证件递还给商人问道。
“一批天降的好运，过几天您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了。现在我那几个对头已经有几个到城里了，要是泄露出去估计我今晚就没空参加歌剧之夜了。”
商人搓着手笑道，手指间甩下一滴冷汗。
“......”
“准备过好日子了？”
“那可不！二十多年了，我儿子应该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得好好帮他操办一门喜事。可以的话，我还想带着他们上京城再去目睹一次天子的真容呢！”
“那我要是告诉你，魔族可能会有大动作呢？”
“呃......”商人满带笑容的脸庞凝固了一下，继续开口道：
“您的意思是？”
“还记得这两个月来发生的那几起空间卷轴失控的事件吗？那些空间卷轴囊括了阿摩尼亚一半的商家，有几位还是在此定居多年的公民，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所以你们认为？”
“不是卷轴的问题，而是人为干预的问题。我们顺着这点，在魔族领探查到了大量的空间魔力。”
“......”
“别看着我，马上你的货物就检查好了。没骗你，虽然现在还搞不清楚他们想干嘛，但以此为节点，我们在郊外已经与魔族有了好几番冲突了，预计这几周就会爆发。”
“......”
商人低着脑袋，仍然没有说话。
“现在还来得及，这个也还你。”
骑士看着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他伸出银铠包裹的手，里面放着折成小块的银票。
“......”
仍然不说话。
“已经检查完毕了，瑞克斯大人，没有异常魔力的反应。”身后的骑士走上前来，通报道。
“要谁？”瑞克斯收回银票。
“！！四~四星等级。”听到骑士话语的商人欣喜若狂，激动之下脸上的单眼镜片也掉在了地面上。他连忙伸出四根手指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不断颤动着。
“把你预约的旅馆房间告诉他，晚上放钟前会去找你。顺带说一句，这可足够用来减你肚子上的肥膘了。”
“好好好，您放心，回去我肯定把它给割了。”
商人重新搓了搓手，把上面的冷汗一扫而净。他俯身抓起单眼镜片和钥匙，一把将大锁扣回了原来的位置，厢门上的咒文也变换到原来的位置上。
在和一旁的骑士说了几句话后，他便拉起车跟在队伍后面向城门的方向行去。
在弱者手中，钱永远都只是烫手山芋，好吃却烫嘴。
“......”
瑞克斯摇了摇脑袋，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此时晚霞已经褪去了大半，深邃的星空逐渐映照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黑与红，两种本不相融的色调，却在神的手中被调和得如此完美。
但夜晚的到来，也即意味着危险的火苗，燃起来了......
每个夜晚都是阿摩尼亚最难熬的日子，哪怕是身为信仰的神明，也无法为此带来全知的守护。
“真折腾，这群下三滥的畜牲！黑夜之神吗？什么样的力量，那些蛮夷到底是怎么祭出来的？”
伴随着黑夜的侵蚀，城墙下最后一名行人走过城门，硕大的铁门也在他身后放下。
“都准备好了吗？”
城墙上，瑞克斯向卫兵长询问道：
“是的，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了。您放心吧，哪怕魔族倾巢而出，我们也可以像以前那样把他们打回去的。”
卫兵长立了一下枪杆，语气胸有十足地汇报道。
“那就好，依照原计划行事。昨天是你，今天你让你的副官带领一部分卫兵在城中配合骑士守夜，一旦发生变化立刻开启法阵，将居民转移到神树中心。记住，尤其要注意设立在贫民窟的阵点。”
骑士点了点头，他开始向卫兵长指派接下来的任务：
“那里确实容易发生意外，但我们真有必要在乎那些垃圾的性命吗？今天我们又接到了消息，那些流氓已经开始拿破砖房玩炸弹了。”
“若真顾不得已，可以第一时间舍弃。但那里的，终究是人，他们从来都没有提供过哪怕一只魔族。”
“明白了。”
“好的，你下去吧。”
“请等一下，瑞克斯大人，我还有件事情没有汇报。”
“？说。”
“您还是听他自己说吧，我把他带来了。不知为何，他的火烛一直都没有调试好，问他发生了什么，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卫兵长指了指自己身后正站着不敢动的卫兵。
“......”
“您...您好！我今天...不不不！！我认为这个一定有问题，不可能这么无缘无故......”
“慢慢说。”
瑞克斯缓缓走上前，他高大的身影在火灯下站立着，像一座巨山般将他的语调压了下去。
“是，是的。今天下午大概三时左右，我——”
他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一道巨大的喊声将骑士的目光转向了。
“有情况！有情况！！瑞克斯大人，就在天上，那一大团火球！！”
骑士转过身，深邃的夜空下，那一道火红的长线像一条流星一般划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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