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露娜小姐到了。”
士兵敲响了领主办公间的门。
进城的时候，露娜看到那些霍尔斯士兵在争先恐后地向居民请求原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会有士兵向居民低头的一天。
等了一会儿，门内传出了佐伊的声音。
“让她进来。”
士兵帮忙打开房门，等到露娜进去后又恭敬地关上，转身离开走廊。
佐伊和伊凡斯都在屋内，一个坐在椅子上头疼似的揉着太阳穴，一个则背对着站在窗边。
看到伊凡斯没有转身的打算，佐伊明白只能自己上了。
“露娜，我们这一次能这么顺利地攻下奥莱城，正是因为有你提供的情报，你沉重冷静的性格和机辨通达的想法一直是我和伊凡斯欣赏的地方。”
“感谢您的赏识。”露娜微笑着行了一个礼。
这算是开了个好头，佐伊继续说下去。
“但是你昨天是怎么了，在公开场合袭击士兵，这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佐伊正是要说昨天街道上发生的事情——露娜当众斩断了一个士兵的手指，袭击士兵这档事放哪儿都是重罪。
“是的，我承认昨天确实做出了冲动的行为，我愿意承担应付的后果。”露娜没有一句狡辩，这是她意气用事的结果，她愿意接受后果，“殿下可以让巴萨卡队长斩断我一只手作为惩罚，哪怕只剩下一只手，我依旧可以握紧匕首。”
“我已经听说了，士兵确实有欺辱女性的嫌疑，你保护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免受伤害，所以我不会惩罚你。但你不应该斩断士兵的手指，这是动用私刑。”佐伊说完，拿出一个经过精雕细琢的木盒放到桌面上，“盒子里装着珍贵的药物，你把这个拿给那个受伤的士兵，就说是你给的。这个盒子是曾经的狮心国大工匠由里乌斯用乌金木做成，至少能换来五个狮心金币，有了这个，他会原谅你的。”
只要双方达成和解，那也算是给巴萨卡一个交代了。佐伊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后面再奖赏一些物品给士兵们，安抚一下所有人的情绪即可。
虽然按照军规，伤害士兵确实是重罪，但露娜是他最可靠的战士之一，更何况露娜还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佐伊实在不愿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士兵而伤害彼此的关系。
可露娜并没有接过盒子，她只是站在原地，低声说道。
“感谢殿下的好意，您可以直接惩罚我，但我没办法向那个士兵道歉。”
这可不是佐伊想听到的回答。
“为何？”佐伊厉声问道。
“因为他做了错事。”
“……”
佐伊这下说不出话了，她听到耳边传来“咚”的一声，那是伊凡斯拳头砸在石墙上的声音。
这下可完蛋了。佐伊在心里大叫不妙。她本来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让伊凡斯勉强接受现在这种处理方法，现在全泡汤了。
“‘做了错事’？”伊凡斯转过身子，脸上是一个大写的“怒”字，“你知道巴萨卡早上做了什么么？他绑了十几个士兵过来，卑微地和我们说昨天的事情全都是他的错，他请求殿下撤回他队长的头衔，然后回到霍尔斯的森林里！”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那也是他应得的。”
“胡闹！”伊凡斯大吼一声，如果手上有一个杯子，他肯定用尽全力砸在地上，“如果巴萨卡回去了，那群霍尔斯的猎人肯定也会回去。连士兵都没有了，我们要怎么办？！”
这混蛋队长哪里是来忏悔，分明是来逼他拿出个说法的，可偏偏在这件事上还真拿捏不了他！
“可是那些霍尔斯的猎人违背了您命令，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动手了。”
“那就让他动手啊，到时候军队里自然会有规矩处罚他！”伊凡斯一掌拍在了领主的桌子上，“前两年在狼牙之国，那群新兴贵族是怎么对待战败的威克城，你还不清楚么！他们在街道上脱下衣服，他们把女人和孩子丢进军营里，他们在城市里闹了三天，威克城的女人少了一半！比起他们，我们的士兵对待奥莱城的城民还不够仁慈么？！”
伊凡斯的话勾起了露娜不愿回想的记忆，飞溅的鲜血与女人的哭喊像是梦魇般刻进她的心里，也正是因为威克城的事情，她才下定决心与佐伊和伊凡斯站到了一起。
“露娜，我知道你不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伊凡斯眼神变得凌厉，“是谁改变了你，是威廉·黛碧么？”
露娜没有回答。
“殿下让你去看着那个残废的贵族小姐，只是想让你休息一阵子，并不是让你去陪她胡闹的！”
又是威廉·黛碧，伊凡斯一提到这个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们为了今天一起努力了两年，而你和那个女孩仅仅相处了三天，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你背叛我们共同的理想！”
“伊凡斯，你说得太过了。”佐伊也知道伊凡斯的臭脾气就是这样，但露娜是自己人，没必要说到这个份上。
然而比起愤怒的上司，露娜似乎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变化，她站在那里，就像是矗立的冰雕。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
“……伊凡斯大人，我们这么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攻下狮心城，杀死狮心王，夺回殿下的狮心之国！”
“那么，夺回狮心之国后呢？”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们会活得更好么？”露娜眨了眨眼睛，“士兵会不再欺负居民么，这个国家的人民一天能吃三顿饭么，大家每一顿饭都能吃到肉么？”
“你说的这些，就算是全能的神都做不到！”伊凡斯很生气，“不要在我面前避重就轻！你有没有想过，失去这些士兵，我们要如何夺回这个国家！”
“好吧。对于您来说，比起宏伟的狮心城，奥莱城的居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尘蚁而已。”
“这还用问么！”伊凡斯被问得十分烦躁。如果不是相识已久的露娜，谁敢当面问他这种问题，“就算你在这个地方住个十年，这里也只是狮心之国的边陲之地而已。只有狮心城，才是这个国家的中心！”
比起这个城市的居民，能帮助他们夺下狮心城的士兵更加重要。
房间变得安静了。
露娜不再提问。
“这就是我无法道歉的原因。”
说完，她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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