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山脚下时，走在前方的柳澜忽然停住了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
视野开阔，道路宽敞，而且人来人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注意，是个不错的选择。
洛薇见他似乎并无意返回辉夜峰，有些疑惑：“师兄，怎么了？”
“我在想，这里的风景不错——作为葬身之地，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柳澜轻笑，稍稍压低了语调，说出令洛薇瞪大双目的可怕话语。
“呀，师兄你在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真是……”
“嗯？这有什么不吉利的？难道你没杀过人吗？”
柳澜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洛薇，反问道。
“诶？”洛薇又陷入迷惑，大脑宕机片刻后终于理解了柳澜的意思，身子一颤，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你，你该不会是要在这里对秦毅他们动手吧？冷静点，虽然他刚刚算计了我们一下，给我们找了些麻烦，但……他可是络海境！又是大罗峰内门弟子，背后又有鞠万里这个亲传在撑腰，动起手来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柳澜被她一串言语攻势搞得有些头疼，心想女人真是麻烦，让我帮你对付秦毅的是你，现在拦着不让我动手的也是你，既然要驱虎吞狼，那就做得彻底一点啊，非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唉，作为一个热心的师兄，不容易啊。
“冷静点，我又没说一定要对秦毅动手。”
柳澜拍拍洛薇的肩膀，示意她安静下来。
“那，你的意思是？”
洛薇以怀疑的眼神看过来，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解释。
“秦毅不能随便动，但收拾一下邓湖，给大罗峰一个警告，还是很容易的吧？我一个亲传弟子，教导后辈一些人生经验，难道还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吗？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总之先随便编个谎话把洛薇糊弄住，省得她在自己耳边唠叨。
“这……嗯，倒也说得过去。”
洛薇思考片刻，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按照柳澜的指示，乖乖地站到远处，给他留出施展的空间，同时等待秦毅与邓湖等人的到来。
这条路算是上下山的主道，考虑到秦毅那帮人还没到御剑而行的境界，大概率会从这里走路下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见秦毅等人脸色难看地从山上下来，邓湖一脸畏缩地混在人群里，蔫头耷拉脑，看样子是刚刚被秦毅给斥骂过。
这就是狗腿子的悲哀啊，兼具出气筒属性。
柳澜这样想着，从手环中取出紫电剑，一瞬间，天地间仿佛有紫色的雷电闪过。
秦毅等人立时警觉，见柳澜持剑拦住了去路，顿时神色各异。
“柳澜，你要做什么！？”
秦毅皱了皱眉，厉声问道。
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但……这小子莫非是要在这里和他们动手？他疯了不成？
不，等等，莫非他是在借此来表明辉夜峰的态度，若是如此，他应当不会直接对大罗峰的人动手，而是找个软柿子捏，来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就在秦毅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柳澜的剑动了。
他未曾移动脚步，只是握着紫电剑轻轻划过，剑光就已经落到了秦毅等人眼前。
“不好！”
感受到剑光中那浓重的杀机，秦毅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柳澜是真的想杀他！
危急关头，他迅速激发灵力，同时发动护身法宝，一层明光所化的铠甲立时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这是他的保命底牌，珍藏多年，专门预防那种避无可避的杀招，从而起到扭转乾坤的效果。
若是攻击的威力未及络海境，在这层光铠的保护下，秦毅甚至可以直接无视，不用担心受到任何伤害。
就是这样珍贵的底牌，没有用在争战中，却被柳澜给逼了出来，此刻秦毅的心头简直在滴血，比丢了灵石都心疼。
然而——生活跟你开了个玩笑后，往往还要在你身上踩一脚，真正令秦毅崩溃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柳澜的剑光几乎是贴着他的手臂滑过，飞向了后方、一脸懵逼的邓湖所在之处，在他的错愕之中，斩灭了他的生机。
鲜血如喷泉般四溅，淋在秦毅和他狗腿子们的身上，染出大片的艳红色，整个场景看起来狰狞可怖。
噗通——
这是邓湖死尸倒地的声音。
直至此时，其他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僵硬地扭动脖子，不顾溅了一身的血污，将目光投向邓湖。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即使死去也没有闭合，脸上还残留着震惊与恐惧，似乎不敢相信柳澜居然如此记仇，又如此胆大，在昊阳宗内，当着诸多弟子的面就敢拔剑行凶，简直……就是疯子！
无论他内心如何哀号，如何恶毒地诅咒柳澜，他死亡的结局都不会改变，意识很快便沉入黑暗，消散殆尽。
一个生命就这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于世间。
看着死去的邓湖，秦毅的嘴唇都在颤抖。
死了？邓湖就这么死了？
就因为一点言语上的冒犯，还有刚刚的小小算计，柳澜就敢悍然行凶，杀害同门？
就算是辉夜宫主，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吧？
疯子！
彻底的疯子！
秦毅心中忽然涌起对柳澜的惧意，以及对鲁莽地应下鞠万里要求的后悔。
早知道这个新来的辉夜亲传是这种性子，他说什么也要把试探的任务推给别人，即使推不掉，也要尽可能地拖延，或是采取最温和、最没有敌意的方法。
可惜，平日里仰仗鞠万里胡作非为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再加上洛薇最近时常出入辉夜峰、以柳澜来震慑他的举动，令秦毅大为恼火，最终选择与柳澜正面冲突，作茧自缚。
“你，你……”
秦毅指着柳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仅是他，他的随从，还有周围路过的弟子们，都被这血腥残酷的一幕给镇住，纷纷向柳澜投以敬畏的目光。
仿佛直至此刻，他们才第一次认识了这位神秘的辉夜峰亲传弟子。
远处观看了全过程的洛薇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硕大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显示出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就是你说的“收拾一下，教导一些人生经验”？你确定不是光天化日行凶杀人？
最终，所有的思绪都导向了同一个结论——麻烦大了。
同门相残是大罪，即使是亲传弟子也不例外，一向平和安稳的昊阳宗出了这种恶事，可以想见宗门高层会有多么剧烈的反应。
尤其是大罗峰，本来就与辉夜峰关系不睦，柳澜此举又是在打他们的脸，大罗峰的人不抓住这个机会借题发挥才怪！
到时候柳澜轻则废除修为逐出宗门，重则以命抵命身死道消，无论哪一条，辉夜峰都将遭受沉重打击，而最关键的——她洛薇也将失去刚寻到的靠山，恢复孤家寡人的状态，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大罗峰的重点打击对象，简直不能更惨。
想到这里，洛薇就有以头抢地的冲动，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柳澜是个如此鲁莽短视、睚眦必报、做事不计后果的人？否则她说什么也不会跟这家伙扯上关系。
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洛薇只能祈祷自己运气好些，下场不要落得太凄惨，至少死得体面一些。
而另一边，刚杀完人的柳澜随意地转了下紫电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借势将剑收回手环。
随后，他环视周围静默的人群，朗声道：“外门弟子邓湖，多行不义，屡犯门规，加之目无尊长，出言侮蔑家师，实乃罪大恶极，今诛灭此贼，以儆效尤。望你们引以为鉴，勿要步其后尘！”
说完，他也不理会人们的反应，从容地一拂衣袖，潇洒离去。
经过呆滞的洛薇身旁时，柳澜轻声提醒：“你想留下来当靶子？”
洛薇顿时回过神来，害怕地摇头，跟上他的步伐一同离去，留给吃瓜群众两个孤傲的背影。
秦毅等人面面相觑，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将邓湖的尸体收拾了一下，灰溜溜地回了大罗峰。
一路上，秦毅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羞恼。
怕的是刚刚柳澜展现出的杀伐气息，明明修为远不如络海境的他，那股杀意却如此浓郁，令人心神震荡，惧意滋生。
羞恼则是因为柳澜来这么一出，不仅他的颜面扫地，也相当于狠狠抽了大罗峰一个耳光。
——连投靠你们的人都护不住，大罗峰就这点水平？
——被低境界的人震慑到不敢言语，大罗峰的弟子就这点水平？
话虽这么说，但若给秦毅重新选择的机会，在刚刚那种情况下，他依然不会与柳澜正面冲突，打输了更丢人，打赢了……他也不能把柳澜如何。
柳澜杀邓湖，是有辉夜峰亲传的身份为资本，加上邓湖又只是个外门弟子，更是与柳澜有过矛盾，多方衡量下，宗门也不至于要了柳澜的命。
但他就不一样了。他只是大罗峰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若是敢对亲传拔剑相向，伤到对方甚至杀死对方，宗门方面暂且不论，柳澜的师父辉夜宫主就断然不会放过他，到那时除非其他宫主出面，否则谁都救不了他。
但其他宫主又怎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内门而与辉夜宫主交恶？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唉。”
第一次，秦毅心中涌出了势不如人的挫败感。
而后，他又想起自己刚刚惊慌失措，用掉了保命底牌，结果柳澜的剑光目标是他身后的邓湖，只是顺带恐吓了他一下。
白白浪费了一条命啊！
秦毅心中在滴血，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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