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坚牢般的阴冷房间走出,很快回归到自然的拥抱。
所谓“自然”,是宣告人类已经彻底终结的绝望大地。
踏入下一个房间,这里被烧得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来过去的用途。但大概也是类似于化妆间的地方。
不过与之不和谐的景象——房间内被烧得一干二净,或许只剩下沙砾与灰烬,而房门外和隔壁却没有一丝痕迹。
仔细打量整个房间,地上有一些由神秘符号组成图腾一样的黑色印记。
「这里……似乎被火焚烧过……」
蝶喃喃地道,不知为什么,在见到眼前的景象时,一种突兀的感觉跃上心头。
【歌剧院……】
——2141,一个数字浮现莫名浮现在蝶的脑海里,同时内心中填满了直达灵魂的怨恨。
蝶知道自己回想到了什么,或许和自己的过去有关……
但自己又和这个『歌剧院』有什么关联呢?
小指传来拉扯感,是“Simple”在呼唤她。
刚刚的异样被众人注意到,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指著地上的图案。
「这是一种古老的神秘符号,寓意为“死亡”。」
不过其他人根本没有在意蝶说的符号。
「妳,真的没事吗?」
薇尔康姆直直的目光考察著蝶的周身上下。
「……不过是回忆起了一些记忆。」
「记忆吗?那种东西……」
薇尔康姆露出了轻蔑的笑,不再言语。而旁边的希尔薇却有不一样的表现。
「是蝶姐姐想要的东西吗?如果没问题的话,我、我可以帮助蝶姐姐。相信大家也会帮忙的!」
在希尔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Simple”在旁边用眼神肯定著。薇尔康姆也回过头,冷淡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希尔薇大概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渴望暗示。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那个可不行,真让人着急呢,然而自己连想要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下意识的认为,蝶回忆起来的是蝶自身那个“想要的事物”,于是便觉得蝶一定离不开那个事物,所以要帮蝶找到那个。
蝶明白面前希尔薇的内心如何,包括其他人,薇尔康姆、“Simple”的内心中的想法她悉数了解,这也正是她在众多人偶中存在的意义。但是她们的认知,不像自己一样是完整的……或许有可能自己也同样如此,只是比其他人了解更多的知识,却并不了解真相。
而这些人偶——不,应该是少女的心灵,稚嫩而天真,所以理所当然地就会认为蝶找到的记忆是重要之物。
而实际上……
“想要的东西”吗?也差不多如此呢。关于那些记忆与碎片,都将是拼凑成真相的钥匙。
——总有一天,一定会。
蝶温柔地摸著少女的头,轻轻将希尔薇鬓角的头发理到耳后。
「谢谢妳们呢,大家。」
蝶回应著这份……纯净的心情。
但是自己所回忆的——
静静地看著地上的沙砾。
在人类的记录中,中世纪曾有一个修道院长说过——“恶魔多如沙砾”。
『细数著石板上的沙砾以消磨时间,
妳附和著那低语声。
赤红的影子在纸面上跳跃,
感染起愈来愈多为其痴迷的伴舞。』
……
「那么,『纳贝里士』小姐,接下来你看到的就是……“神之领域”的产物。」
「……博士,把那个不必要的称谓去掉。另外,所谓“神之领域”……呵呵,不要觉得我会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实验体的来源。」
「噢,我亲爱的女士,想想吧,自22世纪以来,我们发现了什么——黏菌技术,“自我次元理论”,这些在历史的证明中,都已经揭示了新的可能性!」
「你所谓的证明……就是已经走向崩溃毁灭的文明进程?你所谓的那些“辉煌历史”,因竞争资源的纠纷,日益增长的冲突,局部地区爆发的核战争,环境的破坏污染,是这样么?」
「哈,『纳贝里士』,你这是偏见。这都是进步需要的必要牺牲,而且在“不死人”的战争中,也动摇不了文明的……」
「好了,博士,我不是来和你争辩的,毕竟像这样别无他选的说三道四又能改变什么呢?还是回归我们的正题,你所说的“神之领域”是什么?」
『纳贝里士』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扭曲了,已经疯狂了,所以很明智地把自己引起的话题转移。
至于日后文明的何去何从……她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
冰冷的世界不会因一个人的热血而改变。
在这样连空气都充满凛冽气息的环境中,她那颗心已经被冷却得差不多了。
「好吧,那么我来介绍一下『歌剧院33』现在的工作及我那些美丽的“艺术品”……」
在不知过了多久,在『纳贝里士』看来,博士的那些介绍多么嘈杂。
博士也正是看见了这一点,也悻悻作罢,在带领『纳贝里士』到达她的目的地后便离开了。
『纳贝里士』是一名……“记录者”,姑且可以这么看待她。
而她这次的任务就是……记录一个女人。
停笔、抬头、注视。
相隔一层透明屏障的“她”,正看着她笑呢。
但『纳贝里士』知道,这多半又是因为这些实验导致的患有精神症状的实验品。
自从所谓的『MK Ultra计划』开始,这些探究“ESP能力”的实验就如泉涌般爆发。
后果就是,各种精神障碍的幸存者。
然而,据统计,实验人员受到实验及意外影响而患病的、残疾的、死亡的,似乎达到了被实验体的3倍有余。
——很符合“人性”,不是吗?
『纳贝里士』有些嘲讽意味地想着,不过转念想到自己也或许在这氛围内,嘲讽的意味就变成了自嘲。
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
算了,还是不想这些根本无解的事了。
接着,她的目光对上那个女人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不过『纳贝里士』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按下开启了传话筒。
「说说吧,这位女士,你的名字是什么?现在的名字,不是过去那个“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女人突然被发问还有些未反应过来,随后脸上挂着仿佛亘古不变的诡异笑容。
「初次见面,在下名叫蝶,一名舞女。」
「嗯,蝶……是个象征意义的名字呢。」
『纳贝里士』点头确定着,面前的女人据说本来是一个ESP实验对象,然而在一场实验中发生了异变,先是女人的精神异常,像是人格分裂一般,准确的来说,原先的女人大概已经被“蝶”杀了,而这个“蝶”,大概就是那个异变的产物。
「一名舞女,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先前就是一名舞女,作为即使无法起舞也依然舞蹈的演员。」
「……这样么,那不妨听我讲一个故事吧,一个……“红舞鞋”的故事。」
『纳贝里士』记录下来这一点,随后如是提议到。
实际上,『纳贝里士』除开自己的分内工作外,还有一些自己的私心——面对这些被她观察的实验体,她都会选择,有一种意志让她去引导这些不幸的人们。
大概是因为,她的内心还是想要改变什么的吧。
于是随着『纳贝里士』的讲述,蝶逐渐听得入迷。『纳贝里士』明白,像蝶这样的“灵魂”还有很多,而大多都是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生长,变得扭曲,假使公正地看待,仅仅是一些初生的幼儿意识罢了。
『纳贝里士』还记得刚见蝶时,对方的那个神态,就是这样的神态,她见过太多了……
「“于是她穿著红舞鞋,开始了无尽的舞蹈。她的舞蹈是为灵魂所舞。——请不要忘记我曾送妳一双红色的舞鞋;将舞鞋的丝带交叉,鲜血爬上雪白的脚跟;一圈又一圈,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停止舞蹈;请妳穿上这双鞋为我而舞,至死方休。”」
故事已结束了,空气也缄默了。
许久,蝶才缓缓抬头,眼里露出来迷茫——幼儿般的迷茫。
「为……什么?」
算是以一种复杂而沙哑的声音提问着。
「为什么?我想这就是我该做的事,至少,我不认为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是沉默地观察一个人。而且,恰好,你很孤独,不是么?」
『纳贝里士』淡然地回答到,她一向如此,早已将此当作了自己应做之事。
蝶似乎……内心中第一次有了某种特殊事物的萌芽……
沉默、思考、对视。
「时间不早了,按照要求,我该走了,下次再见,不然那个疯子博士和那些呆板研究员要对我怒目而视了。」
『纳贝里士』看了看挂壁上的钟,无奈地耸了耸肩,在简单告别后,转身正欲离开。
【等一下……】
闻声,『纳贝里士』停下脚步,背后是蝶的声音。
这个声音……似乎是从内心响起来的。
——是“心灵感应”吗?
『纳贝里士』有些惊讶,一时愣在原地。
【能不能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纳贝里士』很快回过神,简单思考了下,点头示意。
【下次……能送我一双红舞鞋吗?】
……
最后,不知道出于何种缘故,『纳贝里士』没有将蝶的“心灵感应”一事上报,这明显已经是违背了……
但本来也无所谓。
在“科学道德观”这种东西已经被支离破碎的现实,『纳贝里士』本就是与这个时代的观念为敌,坚守底线的……“时代的悲哀”。
是了,这样看来,或许她和蝶更像是一类人,虽然立场与处境不同,但都是——“时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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