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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这难道是铁定的永恒的真理吗?这里难道是死沉的人类的百慕大三角吗?这难道是我们无法去挑战的人类极限的常寂光里吗?这难道是祖祖辈辈留下的神圣的不可逾越的天堑地崟的鸿逆之地吗?得虎他不信,他说他一定要和村里的人民一起来敲开荒塘地这把天神之锁,要让它乖乖地低头,要让它乖乖地认输。得虎是村里的唯一的高才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恢复高考后的第五年的那场考试,他仅有0.5分之差,可名落孙山了,命运就将他挡在门外。当时,许多人看到他在这一悲厄的命运中,都为他叹息,都为他可怜。有的人为他想办法为他送礼为他求情。可他无所谓,他觉得既然是命运的捉弄,那么就不能强求着命运。他几次婉言谢绝了老师同学亲友诚意相劝他第二年去补习复考的好意。他毅然决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他说,因为我是山冲的儿子,我的根系里我的细胞里都深深地藏着山冲的泥土和水分。离开了山冲就离开了我生存的一切。以前他一直生活学习寄住在山外的远方亲戚家,这次远方的亲戚们也赶来了,他们硬是要劝他去补习复考。他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把他们送出了山外,深情默默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转身后他也哭了起来。最后来,他决心要用自己的誓言和行动,在这山冲里一定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不久,得虎在村里刘支书的领导下,登上了荒塘地山坡,他俩围着荒塘地的山上山下转了好长一段时间,回到家里他用尺子在纸上比比量量,画画写写,涂涂改改,弄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星期后,他郑重地向大家宣布,他敢冒犯神灵,敢在荒塘地这活人神坡地里动土。他向大家保证他和村里人一定能改造好这一荒塘地。

真的。他掀翻了祖祖辈辈的尘封!他解开了一代人一代人叠加的桎梏!他揭开了神秘而幽谧般的面纱!

他把它开发了!

他是在开发荒塘地时残废的!

那是初冬的一天早晨,浓浓的晨雾似乎用奶汁洗过了一般,山峦,房屋,大地都笼罩在一片白白茫茫的世界里,一切都显得几多神秘,几多谧静,梦幻一般。红红的阳光沉浸在里面,变得无声无息,似乎被囚俘了一般,慢慢地慢慢地,它在跳呵,闪呵,终于撩开了天地的面纱。金灿灿的太阳笑嘻嘻地出来了,如搽了胭脂般的孩儿的脸。得虎狼吞虎嚼地吃完着早饭,就端着空碗往里面的桌上放去,准备向荒塘地那工地上走去。就在这时,一只硕大的蟢蜘从门框的上方落下来,看着落在肩上的蟢蜘,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捉上它往窗上放去,一边得意地说:“我不要你来报喜,我知道自己今天有一件大喜事——我的工程今天要竣工了!村里的领导,父老乡亲们都会来贺喜。呵,蟢蜘你也来了贺喜。好好好!”他边说边在想:以前,这山里有史以来没有养过鱼。在冲头冲尾虽有一点田土,年年种点粮食作物,就算在没干旱的年景里,成熟时不是野猪糟蹋了,就是老鼠偷吃了多半,收获到手里最多就两三成。想将这里的田土全都种树造林,这不现实。给这片田土造上林,总体上来说还是见效慢,不能解决当前大家的温饱问题。他开始想带领全村人在这里开发矿产,可这里路不通无技术无资金,连电都没有,怎么去开发?如要开发这是滞后的事。改革开放已快十年了,可认真地说山冲里还是山冲里,没有变什么大的样子,还是家家户户在穷着,还是家家户户过着没水没电的日子。你看,因为穷这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陆续地往山外出走,一出去就不回转了,好多男孩子入赘远乡成倒插门。处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改造好山冲只能因简就简,因陋就陋。于是,他首先就将自己家的责任田地合拢起来挖成了一口小水塘。那年他借钱从山外买回了鱼苗,鱼苗放下去后一直长势很好。清早,鱼儿泛着水面在欢在蹦在自由自在地游赏。他望着一尾尾草鱼展开白嫩嫩的鳞皮长得多快多好,它们咂着嘴,张开腮,似乎在向他笑,向他点头致意,他多欢啊。谁知山冲里的养鱼跟山外平阳地养鱼大不同。这里一年大半个日子水塘里的水是冷浸的,到了三伏高温时,水里的温度在陡升,鱼的肌体根本跟不上这突变的温度。因此到了这个季节鱼就开始天天不食,天天浮塘,天天消瘦,天天死亡。他没有笑容了,在愁着。愁归愁,自己愁自己,越愁愁越深。对,什么事都得要想办法,面对着困难一定要挺过去。于是,他白天到山外去拜访着养鱼师傅,晚上在油灯下看完大量的资料后,把师傅说的话和着资料上的结论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对比着,盘问着。想完后,又在反反复复地实践着。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良方良药。第二年到了三伏高温期,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往鱼塘里放上一定比例的生石灰坯子。这东西在高温时的鱼塘里,一则能除腐除臭清水制氧;二则能给鱼体内消积扶正,消暑降酷;三则能杀死水内的大量有害细菌。经他这么一实践,终于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两天后鱼儿就不浮塘了,开始着吃草。到了这年下半年干塘时……他还记得,那天早晨他刚把空空的碗往桌上一放,背上镢头,想去挖开塘坝放干水捕捞鱼儿,刚跨门坎,这时从门的上框突然掉下了一只大蟢蜘落在他的头上。他又喜又疑,怎么冬天屋里还有蟢蜘出来呢?我去干鱼塘是喜事?鱼塘里的鱼难道会有丰收,不然哪有蟢蜘呢?他背起镢头找来了几个人,将鱼塘坝挖开放水。半天后,鱼塘的水还没放完一半,丰收的景象就出现了,成群的鱼在冲向水面,拍打着塘岸。嗬——!得虎的鱼养得这么好啊。大家都在笑欢欢地说,我们山冲里能养出这么多这么大的鱼,真是山里人的开天辟地。过去,我们的祖祖辈辈,世世代代根本不会养鱼,我们能吃上鱼,这也算是我们人生中的一大福气啊。在当时,大家都把鱼儿看成是山冲的稀奇物,一生一世也难得吃上几次新鲜鱼。要想吃上鱼,都得从山外经过多人多次的贩转,用高价买回来的还全是些死的。嗬哑哑!今天,我们山冲出了个得虎,出了个这样很有知识的读书人,给我们养出了新鲜鱼,真了不起啊!得虎真是开创了山冲的新天地,创造了奇迹,了不起啊。刚捞上头一网,大家捧着一条条圆圆溜溜,丰丰腴腴如小白猪崽一样的草鱼,都在欢笑得合不拢嘴。村干部和几个年青人把得虎抱在怀里然后又一一地将他甩上天空。得虎多幸福啊,多自豪啊!鱼全都从鱼塘里捞上来了,可他毫不吝啬,全村每户人家他都送上一条。这一年的春节全村人当然是过得很丰盛,过得很有滋有味。第二年一到,他自告奋勇地做上了村里的副村长,专门负责全村的鱼塘开发和鱼儿的养殖工作。他从不保守,一一二二地把技术全都传授给了每户养鱼的人家。这一年大家获得了丰收,收入翻了一番,脸上露出的笑容就多灿烂啊。几年后,村上多数人家因养塘获得了数倍的收入后,就添上了新房子,单身汉多数讨上了老婆。他常常对大家说,我们的山冲虽穷虽落后,但我们不能志穷,我们要想办法把我们的家园建设好,什么事业都是拼出来的,等是等不来的,盼是盼不来的,只有立志拼搏加科学的头脑去干才能得到。村外的人来了拜他为师,山里面的人来了拜他为师。他把山冲养鱼的技术传到了很远很远……

想着想着,他心里一算,村里已经开发了九眼大鱼塘。今天,这荒塘地一竣工后,就足足有十眼塘了——这个不能算塘,要算个大水库,这个工程对村里来说是个恢宏的大工程。这个工程成功是他是整个村里的一个伟大创举。他多高兴啊,蟢蜘也来了报喜,今天肯定会遇到如第一次蟢蜘来报喜时的情形一样,是一场欢天喜地的大喜事啊!听说,村干部乡干部县干部以及全体村民们都准备了好多千子鞭爆竹,连环冲天礼花,今天上午九点他们全都来贺喜。到时,这整个山坡地里全会在沸腾着,全会是一张张金灿灿的笑脸,太阳也会笑起来!荷——山欢水欢人更欢!对,我要推上土车加快步伐去,那塘坝上正在等我。是啊,万事俱备,只缺东风--只要他得虎把最后一车泥填好在那个小口子上就可以了,因为这车泥是有意约定好的,到时县电视台来这里要给得虎拍照的,要给他和他在这荒塘地上的奋斗事迹在电视台上向全县人民播放的。对,说得虎是新时代的愚公,是山冲改天换地的英雄与模楷。县电视台的记者昨天就是这么地对大家说的,对得虎说的,叫得虎今天在荒塘地竣工的大热闹的场面下当着热闹的场面,给大家留下着一张精彩的影照。得虎不同意电视台这样的做秀法,他说他不配合,可大家都不准得虎打着这张退堂鼓。

一大早,得虎如往常一样,推着土车迈开坚实的步伐在快快乐乐地出着门。

名落孙山求回乡,

山冲儿郎自立强。

科学知识创奇迹,

改造荒塘肩上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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