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书桌上的小闹钟里，分针随着又走完一圈的秒针顺时针又挪了一格。
窗帘被拉上，窗外烈火般的夕阳只有极小的一部分穿过窗帘斜斜地照入房间内。
房间里没开灯，一片昏暗，一个女孩正坐在书桌前，双手颤抖着分别握着透明胶和书籍的碎片，试图将它复原。
她的右手边，是堆积如山的书籍的碎片，仔细看的话，可以隐隐约约地发现和这些纸张的碎片一样被破坏的娟秀的字迹。
“呜……呜……”女孩咬住嘴唇，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眸，原本可爱的纯白色的连衣纱裙上，这时候已经被黑色和黄色的污垢给玷污，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噼啪，噼啪。”
“……哈啊……”她的身子随着哽咽一颤，将左手上拿着的这个碎片放到桌上摁住，接着用自己的牙齿撕下了一些透明胶粘了上去，然后又将这个看起来小小的碎片给粘到了一张由无数个像这样的细小的碎片经过透明胶粘在一起的纸张上。
“煞笔吧？天天以为自己成绩好了不起是吧？”
“我前几天还看这家伙被七班那几个混混给堵了来着，估计呀，是被拐去成为他们当中谁的女朋友了吧？”
“据说被那几个混混缠上的女生一个都逃不了……”
“就她？就这个B？倒贴别人还嫌她是个累赘呢。”
“我看这家伙连个朋友都没，连话都不说，估计是个哑巴吧？”
“你懂啥啊？人家那叫高冷。”
“切，说到底还不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傻子么？读了几个书就开始装B高冷，以为自己很牛逼了？”
“这家伙好像还是个再婚家庭，亲爸是个赌博吸毒的，后来被关了。”
“天哪，这个瘟神的后代怎么会在我们班？”
“喂！那边的‘读死书’！别哪天真读死了！还买冰淇淋？你配么？”
“啪嗒。”一阵忽如其来的手风过后，她脸上有着滚烫痛感的同时，手中的冰淇淋也随着那一阵风声摔在了地上。
“你爸爸就是个吸毒的！”
“说不定还贩毒呢！指不定已经被枪毙了呢？”
脑海中，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如同炸裂般从那片她根本就不愿意回想起的回忆中涌现出来。
直到今天，她打开书包的时候，发现原本装在里面的一本钢琴教科书和几本教材化为了一堆混杂的碎片之后——
“谁干的？！！”她不顾一切地朝四周怒吼到，透明色的泪珠在空气中飞舞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连我的梦想都不能尊重一下？！”
“就凭你也配有梦想？一个吸毒犯加赌徒的弃子罢了。”一个打扮艳丽的女生扒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一帮和她一样画着浓妆的女生，最后末尾的，则是几个混混模样的男生。
围观的人见到他们，声势一瞬间全倒向那个画着浓妆的女生那边。
在场的人无一不惧怕她，她可是一家本市一家企业老板的千金，家里投了大量的的钱资助这所原本破败不堪的老学校更新设备，建新教学楼，所以就算是校长见到她，也都得避让三分。
更何况，是普普通通的老师呢？
“你配么？”她讥笑着问道，接着突然一脚，将面前毫无防备的女孩踢翻在地，“社会的毒瘤，蛀虫，”每说一个词，她就抬起脚往地上那女孩身上重重地踹去，“就你也配弹钢琴？就你也配拥有梦想？”说罢，将桌上那个塞满了纸片的书包往天上一抛——
满天碎纸纷飞，它们像落叶一般轻盈，飘飘洒洒地缓缓落下，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树上，它们会被泥土深深埋葬，最后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女孩的曾为止不断奋斗过的梦想，在这一瞬间和这些飘落的纸片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死啊？”坐在书桌前的女生双目无神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不去死啊？”白天的这句话，像梦魇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脑海里回荡，挥之不去。
“你爸爸就是个吸毒的赌徒！你这种家伙怎么会在我们班上？”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房间里那个小小的阳台——
“你这家伙还想有梦想？”
她朝着哪里，一点点地挪动着步子。
“砰砰。”
“小月，你在里面么？”房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她没有回答，依然双目失神地走向阳台。
“那我先去做饭了哦，如果醒着的话，过会记得出来吃饭。”
“咣！！”少女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尖锐的床脚那儿，瞬间涌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咚咚。”
“小月，醒着吗？”
“刷啦——”她拉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小月，刚刚是什么声音？”
“……”女孩从阳台的角落里，搬来了一个凳子。那凳子许久没用过了，上面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灰尘。小时候，她经常坐在这个小凳子上，和哥哥一起待在这个小小的阳台上，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天空，看一群又一群的飞鸟从云的这一头，飞到云的那一头，最后消失在这片天空上。
那时候的她曾经傻傻地问过哥哥一个问题：“为什么鸟儿会飞啊？”
哥哥看了看她，撅着嘴巴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因为它们啊，都是天空的骑士呢。”
她站到了凳子上，接着爬上了栏杆。
“小月，那我进来咯。”
“咔吱——”
房门被推开，一个男孩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女孩骑在栏杆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周围建起了许许多多高大的房屋，以前成群的掠过天空，巡逻一般从云的这一头飞到那一头，又飞向远方的骑士们，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
“你，去死吧。”
她的身体倒向栏杆外，变得轻飘飘的，就像那些骑士一样。或许，自己也可以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吧。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个人在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还有沉重和急促的脚步声。
在下落的一瞬间，她微微睁开眼，看见了朝着自己不顾一切跑来的男孩，微微动了动嘴唇，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哥哥…”
“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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