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那一吼声过后，两名身着淡灰色日式传统和服，踩着木屐、扎着小辫子的魁梧男人便分别各抱着一个长长的木头箱子，走到他们身前，接着将木头箱子小心翼翼地搁在一旁的桌上后，才对着老者深深鞠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们从进来开始，脸上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动作，目视前方，端庄而严肃，就好似正在举行什么古老的仪式一般。
“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你有没有好好的继续练习呢？”老人慈祥的笑着走上前去，将两个木盒子一一打开。两把长长的、刀锋被擦的雪亮的太刀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老者先拿出一把刀，用指尖细细划过刀身，雪亮的刀身上倒映着老人苍老的面孔。
指尖随刀身而下，至中间处，那里用日文轻轻刻着“雨莲”二字，见到这二字时，老人不禁浑身一颤。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还真有能再次打开它们俩姐妹的那一天。”他喃喃细语说。
“俩姐妹？”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不禁问道。
“嗯。这两把刀，出自同一名师手下……姐姐……也就是我手上的这一把，名曰‘雨莲’，而另一把……”老人说着，将手上的刀放回盒子内，走到另一张桌子前，拿起那桌上的盒中物，俨然是一把和刚才那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刀。他右手握住青蓝色的刀柄，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然后接着说道：“而此刀……则是妹妹，名曰‘雨花’。这算是我对我这前五十多年生活的……一点纪念吧。”
“赵梓昊，”老人缓缓转过身，望着他，不禁再一次笑了出来，“原来是客，你先请。”他退到一边，示意年轻人上前取刀。
“呜咕……”年轻人看似表情严肃，可实际上脊背却不断有冷汗冒出，一旁的女孩害怕地拉了拉他的衣襟，仰着头望着他的侧脸。
接……还是不接？对手是自己曾经的师父，自己……根本就可能战胜眼前这位曾经若不是歹人陷害，绝对就当上北辰一刀流流主的老人。
他虽然已经老了，可是……他的反应力，他的技法，都不会逊色很多。
“上吧。”年轻人暗自说道，随后右脚向前迈出了一步。
“赵梓昊！”见他已经迈开了步子，女孩急忙猛的拉了他的衣角一下，带着哭腔喊出了他的名字，她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不要去……好不好？”眼前是明晃晃的真刀，万一……万一出什么事的话……
“没事的。”男孩侧过身对她强笑着说道，“我去去就回。”随后轻轻地掰开了她的小手，义无反顾的走上前去，想都没想，直接就从盒中取走了身为“妹妹”的“雨花”，收入鞘中。
“好，有意思。”老者跟在他身后，也走上前，从另一个盒子中取出了那把“雨莲”，同样收入刀鞘，挂在腰间。
“在这打吗？”年轻人环顾了下四周，店里面到处都是吃饭用的椅子、桌子，根本没有任何的空间用来进行这场比试。
“在这打？”老人听见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赵梓昊，真不愧是我曾经的弟子，就连开玩笑都这么像我年轻的时候那样。”随后，只见他一拂袖，指向周围，“在这打，莫不是今后不想要我做生意了？我虽年老，有着辉煌的过去，可是现在也只不过是一家京都日式料理店的小老板罢了，生活还是要过的嘛！”随后他转身，走向柜台后：“这屋子后院的空地还是足够大的，应该足够我们俩用了……至于这孩子嘛……”
“！”女孩听到老者忽然提到自己后，不禁捏了一把汗。
“她想跟过来的话，就一起跟过来吧。她不在，说不定你可能还会因此分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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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吧。”师父停了下来，转身对我说道，随后自己朝后倒退了五步之后，也停了下来。
“噌——”我轻轻地从刀鞘中抽出这把刀锋雪亮的太刀，接着将刀鞘丢在了一边。
“哦？连刀鞘都不要了么？”
“挂在身上碍事。”我笑笑，随后双手握住刀柄，刀锋向后，左脚向前稍稍迈开，身子微微前倾。
“还是不按我教你的准备动作来吗？”老者摇着头惋惜般地说道，“不按规矩来，可不行啊。”
“嘛……习惯了这样。”我随口回应了一句，接着双眼紧紧地盯住了他。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他对着我突然立正，弯腰，鞠躬，用日语大声喊到：“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请多指教！）”
我知道，这是剑道开始比试前必不可少的礼仪之一，可是今天……
我选择直接无视了他的话。
“好吧……我也废话不多说了。”老者轻蔑地一笑，缓缓闭上眼睛，又再一次睁开眼。
我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他的眼中，像万把利剑一样直戳我的内心……
是杀气！
紧握刀柄的双手中，都冒出了丝丝汗珠，我现在，就像案板上的鱼一样。
在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那么……就准备……”他和我一样，身子微微前倾，右手握住了仍插在刀鞘中挂于左腰上的刀柄上，但并没有将刀拔出，而仅仅只是握住而已。
他在……搞什么鬼？我不禁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不对……这是……
“开始！”
居合！
他的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我心中一惊，暗叫不好，随后下意识地向左上方用力挥刀。
“锵！！”两把刀的刀刃交织在一起，甚至迸发出了些许火花。
“反应力还不错嘛。”老者轻声说道，随后迅速收刀，直接刺向我的胸口。
靠！我不禁在心里如是骂到。
速度好快，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已经步入老年的人所应该有的速度。
刚刚的那一击，就让我的双手有些震得发麻，这一击……
我想都没想，侧身再次躲开，谁知这一刀只是个幌子，他忽然将刀横向，直直地横切过来。
没法躲，只能挡了！
我侧过身子，将手中的刀再一次向上横挡，两把刀的刀锋再一次交叉碰撞在了一起，爆发了出清脆的声响，火花再一次四溅，双方的刀上都不约而同地多了一道豁口。
“认真点！这可不是之前的那个你啊。忘记我说的话了么？”师父在刀锋后低声提醒道。
“抱……抱歉……之前的那个我……再也……回不来了！”我吃力地说道，随后将力气全部汇集于双手手臂，用力向前一推，将他一把推开，但下一秒，刀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再一次传入我的耳中，无奈，我只好再一次举刀防守。
“只会……防御了么？”身子交错间，从我眼前一闪而过的老者不禁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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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们没告诉过你，既然要和我比试，就一定要使出全力么？欺骗老师的弟子，以及弱小的弟子，我不希望见到。”眼前的这位老人像是恨铁不成钢般地摇摇头说道，随后用袖口擦了擦刀尖上沾着的血液。
“哈……哈……唔！！”这时候，我才感受到一股直冲大脑的剧痛，就好像有人拿着外科手术刀在身上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一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左手握住刀柄，右手捂住右腰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因为衣服穿的比较多，但即使不是很深，痛感依然异常地强烈，一遍又一遍不断的刺激着我的大脑。
“赵梓昊！！”站在一旁的泠汐抽噎般地大声喊到，通过余光，可以看到她已经哭了出来，甚至想要冲上来。
真是个……爱哭鬼啊。
“别上来……我没事！”我伸出手制止了她。
“赵梓昊，如果你不愿意认认真真地和我比的话……你就可以放下刀离开这里，但从此以后就别再记起我了。”师父在对面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我不希望见到你这样的……懦夫。”
“懦夫什么的……还没到下定论的时候吧？”我重新举起了刀，也不去管仍在往外冒血的伤口，以及不断地刺激着我大脑的疼痛感。
“我可不想……就这样丢下自己的武器离开……师父，你说过的吧？别人可以说，你是个废物，失败者，可当我们自己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的时候，那样……才是真真正正地完蛋了，失败了，是个懦夫了吧？可是在那之前，就永远都还没失败……我他妈离失败……还早着呢！”
我双手重新用力握住刀柄，右脚猛的用力向地面一蹬，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狮子一样冲了出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中，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真真正正地杀气。渴望击败别人，证明自己，渴望鲜血的……杀气。
“这才像样。”老人冷哼一声，随后挡住了我这一击，紧接着低下身子，朝着我暴露出的腹部横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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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疼疼疼！！轻点儿轻点儿！！”我咬着牙关，手臂上的青筋也随之暴露了出来，整张脸的五官如同被什么东西往里挤一样。
“谁让你非要去比刀的？你知不知道，我在一旁看着有多担心？”泠汐生气般说着，将沾了医用酒精的棉签用力压在了我的伤口上。
“啊——！！疼疼疼！！小的知道错了！！”我急忙大声求饶道。
“原来你还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说什么再也不敢了……嘶！！轻点，轻点！求您了！泠汐小姐！”
“轻点也可以，你说，怎么补偿我？”
“补偿什么？嘶——！！啊！！”
“哼，自己想。不然我继续用酒精再消一会毒了啊。”
“是是是！求您住手吧！我下一次……一定！嘶！！带你出去玩！！”
“嗯哼？下一次？”她压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下周！是下周！”我急忙改口道。
“这还差不多。好了。”过了一会后，她才站起身，拍了拍双手。
“嘛……你看看，让人家女孩子担心多不好。”师父在一旁边喝茶边笑着看着泠汐为我包扎。
“师父你还好意思说！这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吗？嘶——疼疼疼！！”
“什么叫我干的好事？我这是在激励你懂么？我不这样做，你后来能恢复到以前那副模样吗？嘛……你这盒茶叶还不错，权当谢礼了啊！”椅子上的老人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起了茶。
“唉……可是最后还是输了啊……”听见他的话，我不由得哀叹道。
“那当然啊，不过你的那一招可真是够阴的啊，还好老师反应快，不然你这家伙要是一个没注意，可就直接把我脑袋切下来了啊！”
“是啊……真是没想到呢……”我尴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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