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336年 火月8日晚 黑石山脉 虫谷-----
红月莫比托深藏云海,冰蓝的卡拉索孤悬天穹,此时,正值夜半时分,忽地狂风起,惊起沙沙落雨声。
火月间的雨水,时而倾盆直下,时而清短绵长。雨水淅淅沥沥,淡去了行人踪迹,隐去了虫鸟啼鸣。
肯特此时穿着一件宽大的蝙蝠袖斗篷,站立在虫谷外围一条平坦宽阔的驰道上。这条驰道连接着卡莱赫仑的桔梗城与提尔滨的奥普莱郡。凭借着半翼种出色的夜视能力,肯特静静环视着四周,看着略远处,那一个个藏身于周围植被中,或满脸凶狠,或杀气腾腾的提尔滨战士,她伸出了右手,雨水悄无声息得落入掌中,这雨水,带着钻心的“凉薄”。
站在肯特身旁的男人,名叫杜伦特,是科斯塔大公手下一名得力干将。他右手举着火把,左手握着一柄一指宽的细刃长剑,这长剑的造型普通,并不起眼,可从剑刃上泛起的淡淡玫瑰金色的光泽,充分说明着它的分量,它的剑刃之上,镀着一层金精。
在肯特的前方,原本漫无边际的黑暗被一道道火光点亮,那是从罗德赛尔返回提尔滨的仪仗队伍,为了更早抵达提尔滨,莫度亲王下令夜间行路。
杜伦特将左手中握着的长剑恭敬得递给肯特,声音沙哑,带着厚重的力量感,“肯特小姐,莫度的大氅之下,有一块护心甲,秘银质地,请务必用此剑,破坏它。”
肯特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轻轻点了点头,随意得接过长剑,将整柄剑朝身子左侧一扔,将它插在地上。
仪仗队伍远远得便发现了肯特和杜伦特两人,走到距离两人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整个队伍便停下了脚步,等待队伍中段,莫度亲王的命令。
杜伦特手举火把,缓缓向前,他取出一卷别在腰间的文书,将文书高举,高声喝道:“臣,杜伦特,奉国王令,在此等候莫度亲王及普世教至高圣女爱丽丝·怀特殿下,此为敕令文书。”
仪仗队伍的排头士兵走向杜伦特,双手接过他手中这卷戳有指环与圣剑纹章的敕令,转呈给莫度亲王。不一会,身穿一件兽皮大氅的莫度亲王,便朝着杜伦特的方向徐徐而来。
“莫度亲王!圣女殿下身份尊荣,国王忧心圣女殿下的安全,特令我们两人在此等候,在顺利返回科隆前护卫左右。”杜伦特躬身垂首,声音沉稳。
莫度亲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借着幽暗朦胧的火光,眼光在杜伦特与肯特身上一扫而过,略带几分满意道:“至高圣女一行车马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还有小半日路程,你们再等候些许时间便可。”说着,莫度亲王将已经仔细看过的国王敕令交还给杜伦特,轻轻地拍击了杜伦特肩膀两下,脸上浮现出一抹不以为意的微笑,“陛下过虑了,有什么人胆敢袭击我提尔滨王室的车马?”
莫度亲王说着,不自禁放声大笑。也正是在这个瞬间,空灵清脆的女声传入莫度亲王的耳中,“比如说,我呀!”
莫度闻言猛得转头,就在这一刹那,他看清了之前站在距离自己二十米开外的这个女人,此时,她和自己,仅有咫尺之遥,她有着一双粉色宝石般的眼眸,薄如蝉翼的眼覆膜上沾染着一些水汽。从心底钻出的巨大恐惧让莫度亲王如坠冰窟,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这个女人!她竟然是一个半翼种!
在肯特飞身上前的同时,左脚后跟在剑格上一带,细刃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的步伐轻盈灵动,身姿婀娜妩媚,她接过长剑,随后猛地一抖手腕,剑身旋转,右手一探一推,刃尖破空,一剑贯胸。
莫度亲王连惊讶都没来得及,本佩戴于胸前的秘银护心甲便被利刃刺穿,长剑穿心而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莫度亲王便已死在了肯特手里。
不等仪仗卫队反应过来,肯特便用鬼魅般的步伐冲进了人群,她势大力沉的一记重拳,将一名手握长枪的兵士整个胸腔搅得粉碎,肋骨透体而出,这名兵士当场殒命。
肯特飞速夺过他手中的长枪,低身,沉肩,坠肘,一字横扫,七八人枭首殒命,血水横流。
肯特掂了掂手中的长枪,兵器自重不够,不过手感还算得上好。长枪上低落的鲜血,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妖冶,她探出手掌,朝着周遭的卫队做了个不服来战的挑衅手势,看着倒地不起的莫度亲王,与周遭横陈的八九具尸体,仪仗卫队的兵士们才猛然得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随之而来的暴怒顷刻间便冲散了他们的恐惧与理智,众人拔出兵刃,朝肯特扑去,提刀便斩。
肯特将武器平举于眉心,枪尖对敌,做出进攻的姿态。长枪,乃是百兵之首,她一步踏出,似有惊雷在耳畔炸响,长枪破空直刺,气势犹如惊涛拍岸。
肯特不闪不避,一人,一枪,一往无前。与她对阵者,竟无一合之敌。她不断用直刺,横扫,纵劈收割生命,端的是“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
肯特一脸的云淡风轻,在敌群中迈着优雅的步子,似翩然起舞,手中的长枪反射着卡拉索清冷的寒光,不时卷起一片片妖冶红艳的繁星。
在肯特的身边,尸体堆积得如同一座小山,血水横流。当卫队兵士们的心绪随着身体的疲惫逐渐平静下来,恐惧再一次支配了他们的大脑,他们才赫然发现,别说战斗,就连逃跑都已经做不到了。自己已经站立于一片血液的**中,而这片血海的中心,正站着一个持枪而立的美丽女子。
肯特平静得注视着这零星几个还能站着的人类,微微抬起头,用雨水将自己满是血污的俏脸洗净,随后带着几分不悦,望向杜伦特的方向说道:“你们的人,打算看戏看到最后吗?如果他们没有价值,我不介意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些死人。”
杜伦特一个激灵,连忙指挥着早已埋伏在四周的士兵清理掉莫度亲王卫队的残兵。随后将一具具尸体拖到路边,就地遮掩,至此,有近千人规模的仪仗卫队,全灭。
当杜伦特凑到肯特身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肯特偏过脑袋看向他,那眼神,像极了在看着一个死人,不等杜伦特做出任何表示,肯特便开口说道:“答应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兑现,剩下的是你们自己的工作了。”
肯特理了理因战斗而显得凌乱的斗篷,随后,双手揣进衣兜,毫不在意杜伦特的挽留,自顾自地朝着黑山的方向而去。
狂风呼啸,雷霆轰鸣。不多时,淅淅沥沥的纷飞细雨转眼间便如大坝溃堤,雨水倾盆直下。
……
……
爱丽丝此时正坐在卡莱赫仑教会的马车内,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做工精细,有着红色底调,绣着金边的华丽衣裳。胸口用金线秀着一个十字形的纹样,用各种颜色的宝石装点,华贵非常。
爱丽丝的腰间别着一把银色的长笛,在车内灯火的映照下,偶尔会反射出一片淡淡玫瑰金色的光泽。她的手中捧着一本不算太厚,却装饰古朴华丽的书籍,这是普世教的教典,上面写满了神灵对人类的恩典。
正在给爱丽丝驾车的人名叫萨尔维斯,他是普世教银甲圣军中的一员。他穿着一身银灰光泽的全身板甲,内衬一件银白色的轻薄锁甲,腰间别着制式长刀与装满弩箭的箭袋,背上背着一把强弩。
爱丽丝双眼微微闭合,静静听着车窗外雨水敲击木板的声音。杂乱无章的声响拨动着爱丽丝本就不平静的心弦,她几乎是本能的察觉到,似乎哪里有着一丝丝的不对劲,她伸出白皙的玉手,支开了侧面的车窗,试图观察下周遭的环境变化,然而昏暗的车灯并不能满足爱丽丝的要求,她只得长叹了一口气,关窗作罢。
“殿下,这雨越下越大了,路不好走。要是您乏了,我就把速度放慢些,也好方便您歇息歇息。”萨尔维斯仔细观察着外部的环境,听到爱丽丝的叹息,低声询问道。
爱丽丝轻轻睁开双眼,这双湛蓝如宝石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缓声道:“放慢些吧,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让大家保持警戒,黑石山脉并不算安全,偶有山匪劫道,夜色已深,还是多多注意得好。”
“是的,殿下。谨遵您的意志。”萨尔维斯用手敲击胸膛,高声应是。
萨尔维斯还没来得及将爱丽丝的命令通传下去,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个空档,一阵箭矢破空的声响传来,打断了本将进行的一切安排。
“敌袭!保护圣女!”萨尔维斯高声呼喊,腰间的长刀噌得一声,猛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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