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痕大剧院内有点苍白却依旧刺眼的光芒从窗帘的缝隙中斜射到冰痕大剧院院长书房的桌上,这让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艾登慢慢的醒转过来。
“睡着了?!”艾登刚睁开惺忪的眼睛,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睡着了,这种情况在悠久之歌剧团流浪的途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是自己进入了这个剧院就太放松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艾登刚醒来脑子还是一片混沌,没有细想,然后他注意到自己身上似乎披了一件大衣,看着领口的烫金徽章就知道是伊斯卡利欧的衣服。
“嗤,这小子来过啊。”艾登感觉老脸有点挂不住,毕竟自己趴在书桌上睡着可能睡相并不怎么样,被这个小家伙看到了多少感觉有点丢脸。
“小家伙……已经不小了啊,这群陪我们这些老东西一起闹的小家伙们。”一阵中老年人特有的对时间的感慨之后,艾登才起身,把身上的大衣叠好放在了书桌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掏出怀表一看。
快中午了!!!
怎么睡了这么久,艾登抄起放在书桌边的武器,藏在内衬的夹层中,便出了门。
一出书房的门,他就看到自己的老伙计们和他口中的小家伙们在走廊上来来回回走动,都是在忙着干活,一如他们曾经在演出前的准备一样。与以前不同的只是他这个歌剧副团长还在睡大觉。
“副团长您醒啦?”一个年轻的女孩抱着一大叠的《勿忘我》歌剧的海报向外走,看见了艾登便打了个招呼。
“嗯,琳希你去发放海报?”
被称作琳希的女孩笑着点了点头,便走远了。
“副团长好。”一个中年男性扛着大大的梯子从艾登身边路过。
“鲍德你为什么自己扛梯子,菲克那个小混蛋呢?有子何必父向前。”艾登说了一句夏帝国的谚语。
“菲克他有更忙的事情呢,我骨头还没那么脆弱,还能干!”鲍德应声走远了。
艾登一路走向昨天分配好的伊斯卡利欧的房间,一路看着歌剧团的成员们都面带微笑的向他打着招呼,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心旷神怡了起来。
这样的氛围真好啊,这才是家呀。艾登想着。
然后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路过来,似乎每个人都在笑,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复先前四处流浪的迷茫了……对啊,为什么今天心情会这么好,为什么今天的大家脸上都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笑容,因为那都是发自内心的,那都是因为大家有了一个,真正的家的喜悦。
我们有家了。
我们有家了!
即使先前对这件好事极度的怀疑,甚至现在都不曾解除过这是个阴谋的质疑,但是就是一年也好,一个月也好,甚至一天也好,他们现在是真正的有了一个安身之处不用四处流浪了,就算这只是一个泡影,它也足够安抚这群被十七年的流亡所磨蚀了对“家”的感情的人们。
艾登想着想着,坚毅如磐石的脸上也不由得掀起了微笑的弧度。
真是如同梦幻一般的情况,伊斯卡利欧那孩子付出了那么“小”的代价就得到了这样的回馈……
“艾登圣爵,早上好,希望今天的您也能有轻快而愉悦的心情。”礼貌而柔和的问好声传来……
艾登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他看着眼前银发白衣的男子,有十分强烈的想一拳抡在他脸上的冲动。
什么叫做美好的一天从遇见雪莱·朗基努斯开始结束,艾登对这句话深有感触。
“雪莱·朗基努斯,你来干什么。”艾登的表情冷了下来。他并不知道雪莱究竟是如何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慢慢闲逛到他面前的。
至少在他看来,雪莱的动作和神情都像是来这里闲逛一样。
“真令人寒心啊艾登圣爵,您对我抱有的敌意真是如同银岭上的冰雪一般难以融化。”雪莱的笑容尽显人畜无害的气息。
“我从来不曾相信过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使用一次神圣坍缩只能损害掉伊斯很少的生命力,但是就是这一点点代价,就值得你将冰痕大剧院这么一个庞大的财产拱手相送?”
“艾登圣爵应该是去过夏帝国的吧,您的谚语使用得真是如同夏帝国本国人一样纯熟。”
艾登更想一拳抡在这个人脸上了。
“结束你的哑谜。说出你的目的,以及你给予我们这个好处的代价!”
雪莱微笑着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因为艾登的敌意而表现出不悦:“说场面话的话,我给予您和伊斯卡利欧先生这样的好处是出于拉拢你们的意图。”
“一位公爵,尤其是奥伯帝国这种庞然大物般的国家的公爵,手下的能人应该不缺我们这些闲人吧,更何况我们的底子对你来说可不算干净。”
“所以我说是场面话。”雪莱微微摆手,“我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让伊斯卡利欧先生继承属于希罗斯阁下的遗产。”
“希罗斯大哥的遗产?你说真理守护者和光辉誓约?伊斯卡利欧的圣能还没有到那么高的程度,用不了这两件圣遗物。”艾登皱了皱眉,而且略有点奇怪雪莱的动机居然这么奇特?
“我说的当然不是这些所谓的圣遗物,艾登圣爵您似乎忘记了希罗斯阁下真正的遗产,当然,那也正是你们叛逃的原因……”
气压忽然降低了……
艾登的双眼猛的瞪大,死死的盯着雪莱微笑的脸,脸颊的肌肉因为牙关的紧咬而有些颤抖,双手紧紧攥成拳,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甚至连脖颈处的血管和肌肉都狰狞的凸起,呼吸粗重得如同一头即将捕食的猛虎。
这位身经百战的圣教国圣骑士,教名“圣峰”的,列于圣骑殿三主骑的八级证道者级圣骑士,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恐怖的表情。
雪莱似乎没有看见艾登狰狞的表情一般,继续自顾自的说出了剩下的话。
“也就是,背叛光明的……黑暗。”
“你是谁!?”
如同雄狮的愤怒般,随着艾登的怒吼一起爆发出的,还有他庞大得令这世界大部分战士都望而却步的圣能!
背叛光明却依旧正直的圣骑士,向着微笑的伪善者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与咆哮一同展开的,还有独属于这位正直的圣骑士的神圣领域,庞大的圣能将走廊和其他地方隔绝开来,同时,在他身后则升起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虚影。
这是艾登·白峰独有的神术---圣峰域,他还是六级行道者级别的时候就靠着虔诚的心灵获得了来自“主”的馈赠,获得了这种可以将敌人和自己都置于一个对他极度有利的空间内强制决斗的能力。
教皇冕下,还有前代骑士王、距离十级圣徒级仅一步之遥的九级殉道者级骑士希罗斯都对他这个能力赞誉不已,也正是因此他得以进入“圣座之左”,现在的他达到了八级证道者级,所展现出来的圣峰域甚至能在他身后投射出“圣峰”的虚影,让他以此获得几乎永无止境的圣能加成。
按理来说,这种独属于自己的杀手锏不应该就这么使用,但是雪莱的话中影射着他常年来努力隐瞒的,令他无比恐惧但是由不得不接受的东西。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施展了圣峰域,目的不言而喻。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哇哦,真是庞大的圣能,不愧是艾登圣爵。”雪莱仰视着圣峰虚影,拍了拍手,那悠闲的样子真是让艾登无名火起,圣峰虚影上也燃起了纯白色的烈焰。
“但是……这真的是您的圣能吗?”雪莱转过头看向积蓄着神术的艾登,脸上的笑容让艾登手猛地一抖,手中的神术也随之消散。
“您背叛了光明,所以这不是您再能够使用的力量了,你们所谓的‘主’不会再允许的。”雪莱伸出手,掌心向上,似乎在虚握着什么。
“不是我背叛了光明……是光明背叛了我!”艾登冷着脸说道,随之,圣峰域的景色变了,光芒万丈的天空宛如滴入了墨水一般,庞大无匹的黑暗蔓延开来,瞬间就将天空染黑,随之,洁白的圣峰也如同“跌落”进了镜子一般,高耸的山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艾登脚下的,宛如倒影一般的山峰,就像是将这座山以地面为轴折叠而下一般……
“您不再是圣骑士,您是黑暗骑士……”雪莱依旧是不变的笑容。“这可是您对抗圣教的能力啊,更是那位前骑士王的愿景,您为什么不把那尊神像交给伊斯卡利欧呢?”
“你和十七年前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艾登瞬间化作一道黑光,手中的银白色长剑上早已附着着一层黑紫色的微光,一剑直取雪莱的眉心。
艾登并不觉得这个人能被这样杀死,但是他只能如此。
长剑刺穿了面前这个人的脑袋,但是艾登并没有能够感知到剑上的阻塞感,说明他击中的完全是一个虚影!
艾登连忙横斩一剑,将虚影打散,然后环视四周。
除了倒立在他脚下的黑色山峰虚影,什么都没有,这片空间只剩下了漆黑的静默……
雪莱消失了,毫无痕迹……
据他展开了这个独特的空间后的感知来说,对方和他一样是八级的超凡,所以他才会有想将对方一次击杀的想法。
毕竟同级超凡,又不是没杀过,群星墓地攻克的成员中可是有他一个的。
但是对方就这么消失了,一点魔力痕迹都没有,让他不得不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既然是超凡,那么使用能力的时候必定是会有魔力波动的,无论是魔法神术还是武技,都是一定会有的,尤其是现在这个地方是独属于他的空间,他对这里的掌控力非常之高,对方能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痕迹的消失,必定是有着什么特殊的力量。
艾登忙把手探进自己的口袋里,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和棋子一般大小的“神像”来。
这尊神像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构成的,上面是一个小人端坐在山石形状的座位上,雕刻得相当的精美。
艾登紧紧攥着神像,上面涌动着和圣能截然相反的能量,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比起“圣峰”给他的加成只高不低。
“您为什么不把希罗斯阁下的神像交给伊斯卡利欧呢?”艾登正前方,雪莱从漆黑的迷雾中探出手来“揭开”了雾气走出,脸上带笑。
艾登没有说话,而是向前一指,地面上顿时涌现出无数漆黑的石矛,将雪莱贯穿!而这个“雪莱”则和之前一样,又散开了。
散开了!又是虚影?!
“难道您就没有想过之前被血祭的那群圣女吗?她们抱着以死证道的想法,却死得如此的可悲,只能作为教皇的‘能量’,还被折磨得无比凄惨。”雪莱又从另一个方向出现,脸上带笑。
艾登横剑一挥,划出了在现实世界足以斩断山峰的长度的黑色剑气,将雪莱斩散。
“您就不想推翻圣教,让希罗斯阁下的夙愿能够实现吗?那些信奉着‘主’的可怜人们现在还在被‘主’的使者压迫得喘不上气来,您就不想做改变吗?”雪莱再次从不同的方向走出,脸上依旧带笑。
艾登直接一跃过去,拳上聚集了庞大的黑色能量,一拳把雪莱的身影打爆。
“只要您将这些事情告诉伊斯卡利欧,他会继承希罗斯阁下的遗产,成为你们中最强的黑暗骑士,那样他既有足够的能力保护重要的东西,也能借此将腐朽的圣教烧成灰,您为什么如此抵触?”
“您的信仰早已崩塌,为什么还要苦苦的维护着您眼中这群年轻人们的信仰呢,难道您对圣教依旧抱着什么可笑的期待吗?”
“您在害怕吗?在害怕什么?害怕圣教?害怕我?还是害怕手中的力量?”
“您不是早就体会过这种力量吗,它并不危险,它能给予您超越腐朽的圣骑士的强大,足以让您将圣教国烧成灰。”
“光明已经背叛了您,黑暗才是您的最终。”
“把神像交给伊斯卡利欧……”
雪莱一次一次从迷雾中走出,一次一次被艾登打散,但是他的话语却不停的萦绕在艾登耳边,宛如恶魔的低语。
艾登现在终于清晰的感觉到了,圣教教典中所说的诱人堕落的魔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雪莱一遍一遍的劝着他将希罗斯所使用的和他手中类似的那尊神像交给伊斯卡利欧,像极了魔鬼!
艾登再次攥紧神像,倒影的黑色山峰上忽然燃起了足以覆盖整个山峰的黑紫色火焰,伴随着他的怒吼,火焰沿着山脚燃烧到了艾登踩着的地面上,瞬间就将周围的黑雾焚尽!
“艾登圣爵,伊斯卡利欧有资格,也应该得到这份力量……”
这次的声音如同来自悠远的天穹之外,艾登猛的一抬头!
看见了那张一直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正从漆黑的云端看下来!
因为太过巨大,导致艾登甚至没能看见他的整张脸!
艾登惊得无以复加,这里可是他的独属空间,这种创造独属空间的超凡能力很少,而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他们在自己的独属空间中有着无与伦比的控制力和感知力,但是他却根本感知不到那来自天外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对方的力量,位阶,魔力波动,明明在他不断作为虚影出现的时候还清晰无比,但是仅仅是一句话的时间,他就完全感觉不到了!
然后,艾登再低头一看,自己脚下的山峰倒影,漆黑的倒影现在宛如深夜的星海那般璀璨,艾登看得有些愣神,然后仔细一看才发现。
那些发亮的东西根本不是星辰!是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丝弦!折射着不知来自何方的光……
艾登很清楚现在的“圣峰域”里根本没有光……
现在的圣峰域,就像是一个玻璃球一般,被那个天外的“巨人”握在手心里,而捆缚了整个山峰的密集得可以构成一片星海的丝弦,毫无疑问也正是出自那个人的手!
冷汗早已浸湿背后,但是艾登毫无感觉,因为在“惊”和“惧”之间,他现在更多能感受到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惊。
忽然,艾登苍白的脸色猛的一凝,山峰上的黑紫色烈焰宛如喷发而出一样,将捆缚整个山峰的丝弦焚灭,并沿着丝弦蔓延而出!
在“玻璃球”外的人的脸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变化,但是艾登很难判断那究竟是气愤还是意味更深长的笑容。
“您会后悔的……”
空间猛然崩碎,天外的人和艾登脚下山峰的虚影在同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艾登依旧站在刚刚的走廊里……
艾登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呼吸沉重而急促,如同即将溺死的人忽然呼吸到了空气般,而他身上的衣服,也被刚刚的冷汗浸湿了……
艾登连忙左看右看,目光来回逡巡,根本看不到某个银白色的身影……
他眉头狠狠一皱,然后看向手中……
没有神像,更没有武器……
艾登连忙摸向身上,隔着衣服感觉到内衬里面的武器和那颗“棋子”的质感。
刚刚的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般……
“哎呀,副团长,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啊?”一个扛着大大的梯子的年轻人走过,艾登一看,是鲍德的儿子菲克。
“菲克……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艾登揉了揉眉间,遮挡住自己的脸色。
“父亲说刚刚遇见您的时候您气色还不错的呀,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菲克有点想放下梯子询问。
“刚刚?”艾登再次狠狠皱了皱眉。
“对啊,就刚刚,父亲才过了个转角呢,我刚把梯子从他手里抢过来。”
“你一直在附近?”
“是的,我在帮爱特弥斯搬东西呢。”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军礼服,大概是个奥伯帝国的骑士的……”
“有吗?门口一般都是乌尔叔叔守着,没他的允许没人进的来吧?”
艾登紧锁眉头,良久,才叹了口气:“那没事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可能真的有些累了。”
“保重身体啊副团长……”
目送着菲克远去,然后再看着不断有人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忙碌,艾登不由陷入了沉思。
刚刚明明爆发了那么大的能量,这么多人都没有一点反应。而且明明走廊里有这么多的人,刚刚我走过去的时候为何一个人都没有?
还有,在圣峰域里明明我已经待了相当一段时间,可是最后只是鲍德走一个拐角的时间?
艾登脸色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刚刚的情形都历历在目,但是周围的一切都告诉他那么多事情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而已,甚至并没有发生。
口袋里,他握着神像的手又颤抖了起来。
那位公爵,和十七年前的那个人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有着如同漆黑的雾气般的,充斥着未知的气息……
让他不由自主的恐惧……
……
“居然还真引动混沌虚神像了,我差点忘了自己抵抗不了原初元素了。”有些无奈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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