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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暮猴王

迟暮猴王

随着魔法门的开启,我看到了门的另一边,是一个山野荒蛮之地,但我并没有多想,和斯琳姆交代好事情之后,便迈脚踏进门后的青葱草堆,但当这景象的全貌展示在我面前,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第一印象是大错特错的。

我们所站在的绝崖峭壁之下,是奔涌的海浪,百川入海的声势好像雷霆一样在山中传响,一眼望去,这座山被各类奇花异草覆盖,怪石嶙峋的岩壁就像是进了石像馆,密林间时不时飞过一只珍鸟,跳下几只异兽,让人不由得驻足观看。

林肯带着我穿过这些奇异的山石,走上找寻她的“贵人”的路,但我的注意力难免被周遭的景色吸引。这时候,林肯打趣地对我道:“可别被沿途的风景给迷了眼,我们要找的人可不在这重峦叠嶂之间。”

缓缓地,我们穿过一条小道,拨开群青掩埋,在草木的掩映之中,一个瀑布豁然可见,林肯向我摇了摇手,示意要我穿过这瀑布。虽然流水湍急,但我们灵魂的身体并不受流水影响,直直穿过那道水墙。但我却隐隐约约感觉,这道水墙本就是无形之物。

沿着岩洞向前而进,我们渐渐看到了烛火,而人的声音也渐渐地清晰。当我们朝着烛光走去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几个人影——

但那并不是“人”,而是几个拿着兵器的猴子。

“有人!”

“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生活在人间的猴子们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像人一样说话,这是我见所未见的事情;更有甚者,发现了我们之后,他们拿起自己的兵器,指着我们大喊起来。

看到这两只猴子,林肯轻轻用手臂拦住我的动作,随后上前脱帽致礼道:“我们是你们大王的朋友,今天来见他。”

“大王尚在午寝,莫要打扰。”

但猴兵却皱紧眉头,没好气地回答我们,正当他想要赶我们走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从洞中传了过来。

“大王有令,传门外两个人进来!”

一个传令的猴子跑了过来,提醒了那个负责看守的猴兵,那猴兵立刻削了三分锐气,毕恭毕敬地向我们摆手,指明前进的方向。

“请。”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做了回礼,我们继续往前,穿过又长又狭窄的洞壁,一道阳光直射到拐角,让我们重见光明。

在这里,猴子们来来回回地打闹嬉戏,珍奇的植物围绕着洒满阳光的青石板道,直通向阶梯之顶的洞府,我不由得感叹道:“这里别有洞天啊,在人间真的能够找到如此之美的地方吗?”

“百闻不如一见。”林肯对我摇摇手指道:“这里有折曲空间的结界保护,外界根本不会知道这片地方的确切位置,因而,森林精怪能在这里繁衍生息。”

从青石板阶梯攀爬之上,我们终于得见,青石盖就的洞府全貌,虽不宏大,却有着难以接近的气派,两个身强体壮的猴兵在这把守,扫了扫我们,便道:“大王就在里面。”

推开石门,我们向里走进,一下子洞中又暗了下来,但有烛火照明,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长长的青石板道,在一处石头砌成的王座前停下,一排几案上,摆着各类稀奇瓜果、珍禽异兽制成的佳肴菜品,似乎已经等待我们多时。

端坐在石椅上的,是一个身材伛偻矮小,但却颇有威势的猴子。金光战甲,虽有陈旧,却依旧闪闪发光;头上绑着的紫金冠,略有发软,但仍然威风凛凛;一根铁杆倚在椅子的旁边。虽然猴子的样貌让他有些龇牙咧嘴的凶煞,但眼神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

“稀罕!你竟会来我这偏僻地儿。”

看到林肯,猴子的嘴里发出“桀桀”的嗤笑声,意味深长地朝她看了一眼。

“毕竟我是‘我们’当中为数不多可以自由活动的,不会被绑定在一亩三分地。”

脸上露出了苦笑,林肯叹了口气,回答着到几案旁寻了块石头坐下,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到了猴子的正跟前。那猴子“呼啦”从椅子上翻了起来,向我打量了几眼,指着我,头转向林肯问道:“她便是现在的猎魂使?——真是人不可貌相。”

见他知道猎魂使的底细,我便知道,这个人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同样肩负着猎魂使的身份,前两个人的身份,更是让我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刻板印象。当这个猴子身着着我在故事书里看到的形象一模一样的装束,我便不由得想要开口,说出那个家喻户晓的名字——

“难道说,您是——”

但猴子看了看我闪起光来的眼睛,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忧伤,随后便连忙打断我道:“我知道你觉得我是谁,”

他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不再仰躺着,而是正襟坐在石椅上,叹息道:“我不是他,我只是个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之徒。”

那个快要出口的名字,从我的喉咙滑了下去。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互通姓名毕竟理解,我便接着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免尊,也无姓,”他伸手,撩拨开脑袋侧边的猴毛,漏出了最能表明其姓名的东西——

六只尖尖的耳朵。

“六耳。”

报上姓名,六耳的表情凝重起来,洞府里陷入了异样的沉默。林肯见场面尴尬,便打破这沉默,对六耳道:“自我介绍就到这里吧。”

随后,她站了起来,对六耳鞠躬道:“我是想请你再出一次山,再帮我们一次。”

六耳见她这副恳求,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叹了口气,对她道:“你们真的还没死心吗?哪怕你们已变成这副模样?”

“不错,”林肯回答,接着仿佛是对还没明白事情的我解释道:“我在数十年前,试着联络各方的猎魂使反抗莫斯提马,但是计划还没实施,就被奸细出卖,那之后的猎魂使,大部分都被莫斯提马撕碎灵魂,永世不得超生了——就算是我,也只有拼了命杀出一条血路,才勉强靠着以前狩猎的灵魂活下来,我早晚也会没法维持存在,魂飞魄散的。”

听了林肯的话,六耳一只手托住自己的腮帮子,另一只手敲了敲石桌,凝重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对她问道:“既然你自己都明白了,那为什么还要冒险去试一次?还要拉这孩子下水?”

我连忙想起身解释,但林肯又一次打断我,对六耳道:“这孩子给了我们勇气,所以我想再拼尽力,至少再赌一次,连着贝狄威尔,还有其他人的份。”

这话一落地,六耳忽然瞪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对林肯道:“你可知再赌一次的代价为何?”

“我非常清楚。”

林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但不知道是林肯的笑容挑衅了六耳,还是六耳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忽然“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左脚一踢地上的铁棒。摆在地上的那根铁杆兵“唰唰唰”在空中转了三圈,随后落到了六耳的手中。撑着那根棍子,六耳用两只红色的眼睛瞪着我,对我质问道:“你究竟是为何,能让她们重新燃起希望?”

“我……”我慢慢地站起来,刚想说些什么,但那根铁棒却忽然朝我砸了过来,我侧身一躲,那根铁棒在石桌前停下,里面的气浪让酒杯里的果酿倾倒了两下,但未洒出一滴。

“果然是要用这种方式吗?”

似乎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林肯忽然向后一跳,瞬间,宴客用的洞府,成了一个宽阔的决斗台,而林肯已经双手插袋,站在洞壁边,仿若是观战的裁判。

收了棒,六耳往后一跳,用那亮晃晃的铁棒指着我道:“不必以话语表达,兵刃交锋,对我而言足以表达心中之意。”

“那就,献丑了。”

既然打上一架,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便向他抱拳行礼,紫色的地狱火,在我的手中再度汇聚成镰刀,然后,对准了铁棒的方向。

当山风吹过洞口,发出空落落的响声,一滴水从钟乳石锥上落下,打在地板上碎得脆响,那一阵,仿佛是开战的铃声,六耳踏着云,朝我冲了过来,瞪大的红色眼睛,咧开的尖牙,和那根浑实厚重的铁棍一并向我砸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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