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虽然同学们晚自习学习热情很高，甚至都积极的，自愿地找老师来时不时地组织学习会，但是呢，最近晚上的情况你们看了新闻也应该清楚了，非常不安全，所以呢，学习会暂时取消掉，晚自习结束后呢，同学们也要结伴而行，早早回家不逗留……”
勉强规整的桌椅挤满了色彩单一的灰白色教室，讲台上，班主任正用着毫无起伏的声调念叨着上级领导让其通知的内容，然而起到的效果也只有催眠而已。
只不过，“取消学习会”这一消息，班主任有意加重了一些些，并瞥向了靠窗的角落座位。
坐在靠窗的最角落的少年，身穿深红色的兜帽卫衣，外侧随意套着一个深黑色外套，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翻弄着手中的“课外读物”。
少年意识到班主任在看自己后，冷笑一声，轻扶了下自己的长方眼镜，拿出自己的手机摆弄了一小下，随即放在了空着的同桌桌面上——那是住院中的夜月的位置。
班主任眉头一皱。
“我说雨落，我在这儿讲呢，你在这儿看什么重要资料呢，嗯？你是什么大人物吗？”
班主任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雨落的座位。
原本昏睡沉沉的班级顿时惊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个班主任可是班里班外有名的臭脾气更年期老大妈角色，开学第一年就撕掉了不计其数的课外读物，摔碎了不知道多少台学生的手机，因此班主任和夜月的冲突几乎也成了家常便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来班主任从来没有和雨落发生过什么冲突，或者说，班主任感觉一直有意避开雨落……
因此这一次冲突，让同班同学不难不去关注。
雨落摆了摆手，笑道。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社会工程与网络信息》。”
“我不在乎你在看什么。你晚自习不参加，学习会（重音）也不加，连老师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呵。
所谓学习会，不过是为了避开教委会的新规——即不允许在校教师开设课外辅导班——而使用的瘪嘴的虚伪词汇，之前因为自己收集齐全了所有老师开设课外辅导班的收据、照片、地址等等证据，让这些人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现在不开“学习会”了，就以为万事大吉了？
雨落拍了拍自己的手机，示意班主任查看。
班主任满脸烦躁厌恶表露无疑，但很快，注意力就被手机上的内容紧紧吸了过去。
不久，便脸色铁青。
【
{群聊}
dlsss:教导主任发话了
dlsss:问我们为什么只有数学的平均成绩那么高
dlsss:还特地点名批评了我和语文老师
绿丶万love：干他娘的 那个四眼呆子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在课上教完
折云花落：自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hhhh
dlsss:那蠢货自己不想赚钱 不搞补习班就算了
dlsss:他一股脑全教出去 受苦的可是我们
OoO:咱举报他吧
绿丶万love：啊？举报什么？
OoO:书呆子其实挺讨人嫌的
OoO:语文老师不是他邻居吗
OoO:让他们调取下小区监控 他们只知道有一群孩子进了公寓楼 谁知道是上了谁的补习班
折云花落：有道理哦 而且上咱们补习班的孩子也可以对一下口供
折云花落：就说是来上他补习班 所以唯独数学成绩高
OoO:咱甚至用不着孩子们
OoO:他们不会问那群小孩儿的
OoO:毕竟他们不会觉得小孩会出卖“恩师”
绿丶万love：哈哈哈哈还是你点子多
dlsss:那就这么办吧
dlsss:就算没把他工作搞没 名声也臭了
dlsss:得给他点教训了
】
“除非为人君子坦坦荡荡，否则别求着别人尊重你。”
雨落放下这一句话，便拿起“课外读物”，不再理会。
感觉自己失去了尊严与颜面的班主任顿时间面无血色，嘴唇哆哆嗦嗦，不知所言，下意识想动手，但这手机上的东西却让他一点也不敢动雨落。
“杂种……夜月这个杂种！没事闲的大半夜跑外面，呵！挂彩了也是白挂彩！”
突然，班主任对着夜月的位置放了句突兀的狠话，便转身离去。
雨落冷笑了一声，望向了窗外。
雨落并不是对老师这个职业有什么奇怪的怨念，反而从小其实就是个别人眼里的乖巧的、听话的老实孩子。
但是听话的孩子不全是因为被驯化出来的高度服从度。
对于雨落来说，他幼年时期的听话，来源于对成年人的信任——他相信自己的小学老师对自己宠爱有加不是因为家里人的送礼，而是小学老师对自己的器重；他相信周围邻居亲友待自己热情似火是因为他们的良善，而不是因为他们看上了他家里人的官位……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小孩不可能永远是小孩，童年时期的世界越是童话化，接触到世界的黑暗的那一刻，少年的心破碎得越是彻底。
雨落摇了摇头，停止了脑中奇怪的无病痛之呻吟。
“说到底，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呢，哪来的资格去批判？”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几把呢。”
雨落一惊，转眼一看，身穿皮革外套的夜月不知何时坐落到了自己身旁。
“嗯哼？……夜月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下课铃刚响吧？一进来就瞅你在那儿发呆。”
“好耶，所以，班主任这节课仍旧没讲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吗，哈哈。”
“确实。”
说着，夜月给雨落递了一包秋日城——那是一包价位在三十到四十的中档烟，虽然不属于高档，但对学生而言算中等偏上。
雨落把烟盒放耳边轻轻一摇，空的。
打开一看，烟盒盖上用中性笔写着两行小字。
【万华通医院院长 销潘辉】
【查一下这个人背叛过谁 有没有罪】
“离谱啊离谱，你从医院里看到什么了，突然想查这种东西？”
雨落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打火机把烟盒点燃，甩出窗外。
“确实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
一段短暂的沉默后，雨落接着问道。
“你的起死回生，是不是另有隐情？”
“我日，我的起死回生什么时候成人尽皆知的消息了？”
“不不不，那倒没有……我在你住院期间有尝试查过万华通医院的病患记录，院长在那里可是特别详尽地描写了你的情况。”
“哈哈……那我可真的是受宠若惊了呢。”
“长时间的心跳停止，已经进入了彻底无法挽救的脑死亡周期，然而随后却莫名心跳恢复，呼吸恢复，胸口的大面积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我甚至都怀疑写了这些记录的院长是不是在做梦。”
“那篇记录里有没有提到过院长他主动接下我这个病患的目的？”
“虽然记录是高度格式化的东西，但是确实，能看得出来这个院长他在描述你的情况的时候相当兴奋，甚至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设想和假说……”
“等等，实验？”
而雨落摊了摊手。
“别惊讶，可能学医学的看到这种高度愈合的生物都会有做实验的想法……不过这个院长很有可能有实践的意思。”
“怎么说？”
“我看他备忘录上特地提到过让你定期回去做检查——这虽然没什么，但是他却特地隐瞒了你的情况，关于你的文档是特别加密的，并没有放入数据库，且没有向任何上层汇报过这种特殊情况。”
夜月不禁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确实，那院长让我留下联系方式的时候那眼神有点让人不寒而栗……不过说起来，你特么真的是什么都查到了啊……”
“你可要知道，只要在网络上出现过的东西，那都不是秘密。”
“那只是对你来说吧。”
“可能是吧……那我待会儿去找双青灵借一下微机室，不过现在，需要你帮我解决一些小小的麻烦。”
雨落视线转向后门，夜月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教室的后门，此时聚着五个面相凶恶，戴着各式各样耳钉的学生，是学校里很典型的不良学生打扮。
“哟哟哟？？不愧是‘无所不知’的四眼蟑螂哈，连我们今天要来找你都知道。”
带头的人带着扭曲的恶人笑容，顶着一头黄发，手揣兜，略驼背地径直朝着他们俩走了过来。
雨落无视了不良们，对着夜月继续说道。
“这家伙的女朋友前不久不知怎么的看双青灵不顺眼，带着她的闺蜜团欺负双青灵来着……有意思的是，她们之间私底下又有不少互相暗中中伤彼此的黑料，没办法，我让这些人的小秘密，稍~微‘明亮’了一些。”
黄发不良的表情明显僵硬住了。
后面的几个小弟模样的不良不约而同地上前，将二人围住。
“喔喔，淡定，兄弟们，淡定。”
夜月见状，两手向下压了压。
但黄发看上去并没把夜月放在眼里。
“四眼蟑螂，你真以为没人敢治你嗯？娘们家的事情你管着有意思？哟，原来如此，我懂了，你就是那种只敢管女人事情的胆小鼻涕虫罢了，哈！怎么说，四眼鼻涕虫？”
闹事的不良们纷纷裂开了嘴。
雨落挠了挠头。
“所以我讨厌像你这样的白痴啊……”
“什么！？”
“你的女朋友是个**啊白痴，稍~微想一下就知道那个**怎么可能会把处女留给你呀~？要不要我调取一下你女朋友处女膜修复的相关记录？”
夹在中间的夜月看局势愈发紧张，赶忙说道：“雨落，差不多得了。”
但并没有好转。
“别太嚣张了你狗日的混账！我跟你讲，你可以说我坏话……”
“但是不能说你女朋友坏话是吧？哈哈。”
说着，雨落在自己手机上一划，把wetalk软件的消息记录截图亮了出来。
“来看看，你女朋友是怎么跟闺蜜说你的，‘床上活是历届男朋友里最可爱的早~泄~男~’哦~？”
“你妈！”
恼羞成怒的黄发一个前倾，伸手就想抓住雨落的衣领。
砰！！
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待众人意识到情况的时候，黄发的头被夜月一巴掌狠狠地砸到了书桌上。
“草……”
黄发捂着头正想起身，腹部突然遭到夜月的一记重踢。
受到重击的黄发被踹开好远，嘴中一时间泛起一丝血腥味，其中还掺杂着不少今天早饭的味道。
不良们傻眼了——他们没想到在他们人多势众的情况下，一个看上去没啥威胁的和事佬的角色会突然下狠手。
“别动刀子哦夜月，这里是学校。”
“哈哈哈草，别跟个局外人似的捏吗的。”
夜月拍了拍左手的袖子——那里藏着闭合着的他最爱的蝴蝶刀。
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夜月的两眼一红一蓝，随后恢复原状。
“这些人明明是群混子，却一点价值没有啊，真无趣。”
雨落听到这句话，眯了眯眼，随后摇了摇头。
“那我先去找双青灵去了，有消息我call你。”
“噢。”
黄发嘲讽道：“放着好兄弟一打五，你就是这么做人的？”
“别介意，小黄毛，我们的行动自有我们的规则所在……不，或者说，这是来源于我们最本能的人格。”
“心理医生说咱这是反社会人格哦夜月桑~”
“就跟雨落他的本能乐趣是揭穿社会的阴暗秘密一样，我的本能乐趣，就是撕裂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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