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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混浊62-66

清混浊62-66

六十二.不老的时光

须平在街角一块人工雕砌的石头上坐下,眼望着都市的繁华夜景发呆出神。他仿佛看到了丛林和村落,听到了鸟鸣。钢筋水泥的大厦仿似参天大树,汽车的汽笛声混合着嘈杂人声就似是鸟的鸣叫,车水马龙的街道又如田间地头,川流不息的人们便是陇上力撑着的劳作人群……须平眼前逐渐幻化出了一堵墙,一堵圆圆的大墙将他围在了正中,一堵类似果冻样的五彩斑斓的半透明的墙,墙内模糊。

须平傻笑着大声傻笑着,朝空中自言自语的嘶吼,“我这是喝多了,我喝多了,墙怎么会有透明的!?还都围着我干嘛?你们说说,你们谁见过透明的墙!”他朝墙内望去,墙壁又好像是幕布般正在播放着电影一样,他能见到各类匆忙人群在墙内运动,而人群却忽视须平的存在,真的像是在看电影一样,须平神经质的四周观望了一整圈,再次吼叫,“我就是那个投影机啊,有意思!目光所及皆是试图展现的真实,对于脑后的真实却无力投影。嘿,我在看着你们呐,嘿,我看着你们呐!”须平朝向众人大吼着,人群中没有任何回应,都在急匆匆的赶路或是低头做着自己的手头日常,他们似乎是连头颅都懒得抬起,他们的目标永远在前方而不在当下,“他们再次的听不到我,看不到我了!?”须平忽然想起了当年去黑山口村时,一群人被大雨留在塔内的情景,也许现在的自己,就是当年我们在塔内苦苦寻找的那群微末生命吧,自己想要展示说明自己,却被周遭众人忽视。可是,我在这里并不是微末的生命体呀,众人为什么能够忽略无视我的存在呢?因为他们目标很明确吧。那些微末生命体真的是像贾阳所说的,是孢子共生的吗?“贾阳,你在哪里?你跑哪儿去了?我死亡后也许就能成为你,而忘掉了我原来的样子,你像那毒蘑菇一样,已经影响到我了。你在哪里!?”须平再次大吼出声,他是彻底喝多了,一个人在街边放肆的张牙舞爪般嘶叫着,半睁着双眼迷离的快要睡去。

酒醉,做梦,中毒,失智,将死……都会使人们失去清醒时的状态,意识开始神游于自己的体外,肉身明明还在原地沉重,有一个自己却早已飞升出去为所欲为,无视空间时间的去体验一切了,这就是觉悟了吧?哈,或是神经有病症了吧?我们失去神智之时才是具有智慧的生命体?才能学会慢下来静心思考?才会对自己发问自己回答?我们此时与谁共生?我们在失去清醒状态之时,就如须平的此时此刻一样,他合于天地,合于自然,合于宇宙,合于万物,合于一切,合于自我,没有了界定。多美妙的感觉啊,清醒有什么好!?为什么那么多的人要选择清醒?又何谓清醒呢?嗯?何谓清醒!?酒醉后管他什么梦境,来世,今生,前世,凡此界定虚妄荒诞的种种,或都是真?或都是假?或都是持久的幻觉?或冥想出的一切幻化皆为真实。

影片在继续的播放着,须平在围墙之内扫视着围墙之内,突然他发现墙内有个熟悉的面孔,赵云!赵云正在墙内呼喊着,向他张大了嘴巴招手兴奋地惊叫着,须平只能见到他动作着却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哦?又到了只有赵云才能感受到我存在的时候了?终于有一个独具慧眼又清醒的人存在了。须平也招手兴奋并且挪步朝赵云走去,但是,任凭须平如何走跑向前,依然和赵云的距离始终保持不变,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不能向前移动分毫。这时候,只见赵云已经停止了挥舞的动作,仿佛是在与谁对话一般,正在满脸笑颜侃侃而谈,他还真切的是在望着须平的双眼在说话,须平却并未听到任何声音,他俩目光对视着却始终交流不得。赵云业已苍老了许多须发皆白,凝望着赵云的眼光,须平在一瞬间仿佛是明白了些什么,他突然转头朝身后望去,此时他确实是明白了,在须平身后站立着刘备。刘备倒是稍显年轻。哦,他们能够穿透我的身体在相互的交流,我却跟他们无关。真切望向我的眼神却是望向欲交流对象的,难怪此时的眼神都不可产生交流。我只是储存器是投影仪?……

哎,我这明明就是又睡着了啊,须平鄙夷的傻傻的呲牙轻笑。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须平突然低声的吼叫起来,放肆的低吼。

“你是头脑混乱的渣男!”石舞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边。

“脏心眼子干坏事,要睡朋友的妹妹,有媳妇儿还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的搞暧昧,你丫就不该有朋友,不该活在这世上。”石风也在。

“怎么还骂上了?咒我?”须平紧闭着双眼,他此时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双眼,右手用力的按压着太阳穴,“我那是不愿欺骗自己的内心,我是在真实的活着!”

“真实个蛋,你的内心极其肮脏,可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的!都像你一样真实的不欺骗内心的活着,世界早就乱套了。还他妈不欺骗自己的内心呢?你个不知羞耻为所欲为的混蛋,我怎么竟有你这种朋友?”石风谩骂着。

“你自己问问小舞。”须平辩解着大声的嘶吼着说到。

“问我什么?”是石舞的声音字字清晰入耳。

“就让你哥问问你,我不欺心,你是不是也是自己愿意的?我强迫你没有?我违背你的意愿没有?”须平疯狂的叫嚣着,张舞着手臂胡乱的拍打着地面,“石风!你问她!”

“问谁?”贾阳的声音,平静的出奇的贾阳的声音,“死老头子,你是不是又做梦了?”

须平平静的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到一张褶皱的贾阳的脸,她正在平整着地面修剪着一株地面上的月季花,时不时抬头望向斜躺在藤椅之中的须平,藤椅旁边的角几上放置着一个茶杯,纯白瓷质的茶杯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慈’字。慈悲瓷杯谐音,老年的须平很喜欢这个调调儿。

须平望着自己斑驳褶皱的双手,抬起胳膊骚挠着自己的面部叹气说道,“我们得有一百岁了吧?”

“早着呢,我们还年轻,您都还能自己喝大酒呢,自己都能把自己给喝多了,我也是服气啊。”贾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院中搬过一个小木凳在须平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膝盖说道,“‘迷瞪儿德彼’,今天又做了什么梦呢,给我讲讲呗。”

“‘迷瞪儿德彼’什么意思?”

“你的英文名字呀,喝酒的时候叨逼叨叨逼叨的瞎嘚啵,喝完酒就去迷瞪儿一会儿,做您的春秋大梦去了。”

“哦。这一辈子真快啊。”

“是呀,一辈子并不长。”

“我梦到了石风兄妹俩,梦到了失忆错乱的顾仪。”须平望着悠悠的白云,闭目轻缓的说道,“我梦到了我们年轻的时候,小舞初回国时的情景,我有一次也是喝多了酒,在街上胡乱的叫嚷,之后就有些想不起来了。”

贾阳轻叹了一口气,眼内滴下了泪珠哽咽的说道,“你梦到了什么地方中断了?我来替你回忆回忆。”

“哭什么呀你,别哭别哭。”须平手抚着贾阳的肩膀,轻抓了一下用力按压着,“我和石风有一次喝多了,我就要去小舞开的店面里睡觉。”

“你那哪里是做梦睡着了啊,分明就是闭着眼在回忆往事!那一次啊,你说你喝多了也不回家,非要去人家石舞的美容院里去睡觉。”贾阳收起了自己的感性,微微的笑着,突然在须平的大腿根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对人家石舞起心动念了?”

“是啊,我实在是有些可怜小舞。谁说我没回家?”

“什么可怜?你就是奔着美色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几点了您才想着回家?”

“可惜呀,没有成功。”

“哼!别急着宣布结果,谁知道你俩到底事成了没有?”

“年纪一大把了,还吃醋?”

“我才不是吃醋,为你也不值当的。那天你是凌晨四点多才回到的家,还把家里门给踹坏了,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谁让你在里面上了锁不放我进门的。”

“那么晚了还不回家,换做是你,你不生气?”

“那我还是知道回家的,到家了,你又不给开门,你说我生不生气?”

“后来你去了哪里?”

“言多必失,不能说不可说。”

“去哪儿了。”

“随便找了个相好的补觉去了。”

“不是我瞧不起你,还随便找了个,你有过一个吗?”

“套我话儿,是不是?”

“你爱说不说,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我还真能拿你怎么样不成?”

“你还是想听想知道啊。”

“到底去了哪里?”

“睡觉的地方很多呀,我也不一定非要回家去睡觉。”

“就是不回答问题是不是?这样吧,就以我的视角回忆,我给你提个醒,说一说你年轻时的荒唐事。”

……

一对耄耋老人就在院子里面闲话起来,如果不是聊谈起来年轻时候发生过的事情,恐怕俩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也不会愿意张嘴交流的吧?太熟悉了。

院内此时传出了些欢笑声来。

老头儿说道,“时光飞快。”

“时光飞快。”老太婆说到。

六十三.时光

二人相视笑着。

“你知道石舞都跟我说过些什么吗?”贾阳忽然的严肃板脸问到。

须平收敛了笑容,轻移了下身体,“不知道。”

“你跟她说过,‘你不在意我出轨’。但是就不能告诉我,不能让我知道你心里的这个秘密。”

“现在你知道了。”

“我也老了。”

“你早知道也不会去那么做的,我多优秀啊,你哪里舍得失去我呢。”

“不让你知道就没事,你知道了就一定会失去你?”

“是的。”

“哦,你知道这是你哪天跟石舞说的吗?”

“喝多了去小舞美容院那天呗。让女人保守秘密?哼,我算是清楚了,跟女人说出之后就不再是秘密喽。”

“对。你那天为什么这么说与石舞听呢?”

“喝多了瞎聊天呗,还能是什么?非要找个理由的话,也是我在为女人们鸣不平啊,这世界对于她们来说太不公平了,只允许男人们出去花天酒地,女人就一定要安分守己吗?哎,我太为你们觉得不值了,所以这是我心里的秘密,贾阳老太婆做错了事,只要别让我知道就可以了,我一定会默默浑噩承受的。”

“呸!不知道还谈什么承受?还为自己找了个堂皇的理由,你那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你是在暗示小舞。”

“什么叫暗示啊?你看,现在你知道我内心中的秘密了,是小舞亲自告诉你的吧?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们那天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万一要是欲擒故纵呢?你俩合起伙来唱一出逻辑大戏,貌似是对我实话实说一样的让我自己去判断分析,其实,就是明里头欺负我。”

“你这心理素质不过关啊,太过自卑。哦,我是在馋她石舞的身子喽,我不着调的傻了吧唧的非要吃窝边草?我就不能出去花点钱?多漂亮的小姑娘没有啊,我为什么偏偏找小舞?聊感情吗?和你都聊了一辈子感情了,多烦人!我怎么会去再浪费那个时间和感情呢?人家石舞好心好意的告诉你我的秘密,你却认为是我俩串通起来欺骗你?你呀,你把人家小舞给出卖了,哈。”

“哼!啰嗦!小舞我是放心的,我是不放心你,男人都靠不住,尤其是喝了些猫尿迷魂汤之后,你敢说你酒后都是存有理智的清醒时刻?老不正经的东西!”

“多大岁数了?你我都一脸褶子了,您还是那么认真的矫情,你这是醋意朦胧的开始了打情骂俏是不是?老太婆!您收收那颗将要死去的少女心吧。”

“女人多大也有少女心,那颗心是不会死去的,即便就是去了一颗心还是可以死灰复燃的!你个老东西懂什么?”

“复燃成为公主梦的少女心?成天的活在自己的内心戏当中?哀伤的公主,美丽的少女,威仪端庄的公主,羞涩的少女,令人怜爱的公主,没完没了的也不觉厌烦……”

……

老头儿须平的电话突然响起了铃声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你没我电话吧!?”张临涛开口就质问,不待须平回话马上在话筒中接着说道,“今天不坐诊了,找你讨杯酒喝。”

须平听出了玩笑成分,微笑着讪讪的回答着,“有,有。电话是有,就是早忘了你了,您哪位?”

“看我不把你个记忆力衰退的老混球儿打出屎尿屁来,我是你张大爷。”

“嘿,你丫臭来劲是吧?福民路富海大街康敏别墅302-303,你来啊。”

“你给我等着!”

撂下了电话,须平摇晃的起身,对贾阳讪笑着说道,“老太婆啊,总是受人欺负的灰姑娘啊,用您那颗爆燃的少女心,给烧几样下酒菜吧。”

“哼,我只给你们拌个凉菜,炸些花生米出来,其余的你就让街角儿那家馆子送来吧。”贾阳老太婆起身箭步而去。

一个半小时之后。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酒来?安徽亳州美酒,曹贼当年的‘九酿春酒’啊。”张临涛满面红光,兴奋地抬手指点着刚刚自己放置在角几上的物品,回头对身后一行人说道,“你们去吧,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去吧。”

“嗯,现在这酒也很少见了,你是买到的真酒吗?”须平望着一众跟随者离去,缓慢的和张临涛聊谈了起来,“哎,张老啊,你这是被像老古董一样的被供奉起来了啊。羡慕,羡慕。嗳,因为这酒名气很大,仿制的小作坊也很多。”他手指着旁边一把圈椅让请着对方落座,自己迟缓的走向藤椅,“我有一年喝到了这酒,也许就是喝到了小作坊制作的假酒了,也不算是假酒吧,也许只是重金属含量有些超标了,佐菜是风干牛肉干,结果动了些风气,头目沉重浑身疼痛啊,是不是喝这酒就不能配菜风干的牛肉干呢?”

“谁还花钱自己买酒啊?咳,有什么好羡慕的,自己的私生活天天的暴露在人前,一点儿秘密和私人空间都没有,我都快要被囚禁的烦死了。动了风气?散风气,你弄些乌蛇散吧。”张临涛说着,刚刚落座的他,就要给须平号脉诊断。

“你快坐回去!都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不必了,早已经消退,当天生姜榨汁喝下,第二天就没事儿了。”须平极速的抽回了手来,右手在右膝上摩挲着,“老爱摸人家小手儿,你还真是做妇科大夫的料啊。”

“贫嘴贱舌的臭毛病,你是改不了喽。唉?你们家也太干净了吧?我都感觉无处落座了,这家里收拾打扫的一尘不染啊。”张临涛回身落座,四处的张望着。

“哈哈,我家老婆子能干啊,屋里屋外院里院外每天都在极致的清洁着,人家锻炼身体的停不下来,受累了,受累喽。”须平瞥眼屋内,忽然略带嘲讽的小声说道,“人家还经常感叹呢,‘时光都去哪儿了?’哈哈……”

“把时间都花在了整理清洁保持琐碎的事物上,时间当然过的飞快了,女人都爱干净,但是太过了就不好了。洁净极致一尘不染的过活可是不太好的。什么人才生活在纯净无菌的地方呢?抵抗力弱的病人啊。”张临涛也放低了声音小声说着,继而抬高了些声音说道,“我还约了老邓邓岗那老小子,想是他也快到了。仲倪上周也走了,哎。”

“哎,走的好啊。上周李季找人稍过话儿来,让我去送送仲倪,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了的,当时又正值腰疼发作,就没有去。也是好事,等我也走了或是再梦回汉末三国时,仲倪和我也能相互认出了,好事,好事。他呀,他那是解脱喽,我也很期待着很高兴的期待着早日与他相遇。”须平嘘声慨叹着,随手将瓷杯中的茶叶水泼掉,把张临涛带来的酒开瓶斟满了杯,深深嘬饮了一口酒,杯子递给了张临涛,继续唉叹的说道,“咳呀,来世再会。我们终将会再次相遇的,只怕是再也认不出彼此了吧。”

张临涛接过杯子也深深的品尝了一口,随手将杯子放置在角几之上,呵气出声,“这酒有些杂味儿。你家就没有别的杯子了吗?”

“什么杂味儿!?只是我嘴里的芬芳气息,你不喜欢?别的酒杯都太过干净了,我怕您不忍玷污。我又不嫌你脏,你就用我这个吧。真是懒得动身帮你去拿杯子。”须平齿间轻笑,疑惑的询问着,“邓岗和陆旖婷怎么样了?我们怕是快有三十年没有联系喽。”

“我还想要问你呢,李季怎么样了?我和他也有三十多年没见面了啊。”张临涛手抚圈椅边缘,在院中四处环顾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啊。你看,我们走着走着就逐渐分出了两派来了。你联系你的,我联系我的。”

“李季三十年前,卖掉了家中房屋,把钱悉数交于老父亲,他又将父亲交于亲戚照顾,自己四处游历去了,最后定居在贵州的一处大山之中,了无牵挂,人家避世修道去了。”须平缓慢的回忆言语着,仿佛是有些艳羡感,“丢掉了所有的通讯与交通工具,去哪里也是步行,跟谁也不联系。”

“那他还知道仲倪的死?还能派人捎话儿给你?我在仲倪的灵堂前可没见到他李季啊。”

“我上哪儿知道去!?他就是知道我住在哪里,知道仲倪已死。”

“神了,神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邓岗、陆旖婷怎么样了?”

“邓岗和陆旖婷早就离婚了,邓岗现在啊是一身病。陆旖婷也早就死了。”

“哎……”

“我来了!我来了!”邓岗的声音。

“说曹操孟德到。正聊你呢,快过来坐。”须平起身缓慢的搬动着另一把圈椅,俯身擦拭着椅子上的浮沉。

邓岗步履矫健的在须平身边经过,拍打了一下须平的屁股,径直向藤椅走去,直接半躺在藤椅之上,“我就这儿了,您别忙活了。”他扫视着整个的庭院,开始了简单的夸赞,“精致生活嘿,这柳影小池塘花香带鸟语的,收拾的真不错!”

“卧槽,你个老小子,还真是有主见的不客气,真不拿自己个儿当外人啊。”须平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落座在圈椅上,“哎,这素质教育都多少年了,您还是那么自我的市井流气,你看看人家涛哥张老,多么的沉稳大气。”

“你少拿道德礼貌大话填谷我,甭跟我说教,我都多大岁数了?一辈子委曲求全的委屈着自个儿,谁念我的好儿了?我这一辈子就没认识过自己,认识这个熟识那个的有个屁用,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邓岗伸手就要够角几上的茶杯。

“那是酒。”张临涛慌忙的制止,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正在喝着汤药,暂时还是不要碰酒和茶了。乖!”

“管它什么酒啊茶了的,一概痛饮了才痛快。现在教育的本质就是告诉你这是茶杯这是酒杯的,酒杯只能装酒,茶杯只能装茶的多无聊,规范的快要逼疯了谁。偏还有人愿意被规范被指导,管他什么一口干了就完事儿了呗。”邓岗提杯审视着犹豫着闻嗅着。

“啤酒瓶儿里有时候装的确实不是啤酒,还是尿呢。你没住过集体宿舍吧?”须平嘿嘿的发笑。

“人家老邓邓老板邓岗何许人也,凡是酒瓶儿里装的一概干了。还管他那个?”张临涛窃笑着。

“果然是个狠人。”须平配合,神往般赞叹。

“是个狠人。”张临涛挑唆着起哄。

“可是憋坏我了,今天老几位又坐在一起了,就当是药引子吧。”邓岗并未听从张临涛的劝阻,依然手掌紧箍着杯子提起灌下,满足的呵吐着气息,“啊,过瘾啊,真是好酒。我不能喝酒的时候你们却偏偏喝好酒,不讲义气!仲倪上周参拜天神去了,天官归位喽,这事儿须平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咱都是位列仙班的人物,我们也是迟早的事情。你和陆旖婷又是怎么回事?”须平收敛了笑容,小心谨慎的问到。

“咱俩已经多少年没见了啊,我和陆旖婷早就离婚了。六年前她忽然给我打来电话。嗯。”邓岗半躺着眯眼斜看着须平,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又拿起了杯子浅嘬了一口酒,语速放的很缓慢,“她在电话里说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我们所有的人参与其中,梦里有我俩的过往,几乎全都是美好的,哭着说要让我把女儿接走,她想通了,要把女儿还给我了,不再报复我霸占着女儿了。她要再次的去寻梦了,梦境中全是美好的事物也没有伤痛困扰,比疲累清醒追逐争抢的现实生活好太多了,她要再做梦,继续做美梦去了,第二天,陆旖婷再也没有醒来。”

“六年了?”

“六年了。”

“咳……”

三人都未再开口说话。

人这一辈子很短,争抢的都累了吧?何不现在就去做梦呢,美梦。

那可是死亡了啊,谁愿意去?

人们搞不懂也太过恐惧于死亡了,懂了就会欣喜。怎会欣喜!?

须平转移了话题,冲口向张临涛问道,“风静怎么样?”

“身体倍儿棒,足疗太溪涌泉穴,艾灸命门丹田穴,服用我配置的九味肾气丸,想起我来了还要我陪玩耍呢,人家春游夏游秋游冬游的四处旅游,生活的无忧无虑有滋有味的。她挺好!”张临涛哈哈的笑着,心情也随之舒展了许多,“前些天在仲倪的葬礼上,风静和她小姨刁聆冰释前嫌了。”

“你俩身体都不错啊,居然还能一起玩耍?身体真棒!”须平打趣过后陷入了沉思,长舒了一口气息幽幽说道,“我和方兴艾也是尽释前嫌了,我俩也和好了,和好了。哈哈。”

“你俩当年不是还在网络上相互的攻击谩骂呢吗?嘴仗打的热火朝天的,对方祖坟上有几缕青烟你俩都是数过的,一副老死不相往来不共戴天的架势,怎么?这就和好了?”张临涛疑问重重的说到。

“读书读成了功利,还是不要读书的好,不如不读了吧。”须平慨叹一句,自说自话一般的低沉说道,“讽刺我写的东西是天书,他自己就不自思不会自个儿想想吗?我们现在的许多优秀书籍,对于新生儿来说不一样也是天书!?”

“你俩这是真的和好了?”邓岗自感谐趣的窃笑着。

“你这还是骂人家方兴艾是无知小儿啊。”张临涛哈哈的大笑着,忽而正色的说道,“人家现在可是业界权威哟。”

“权威?他不配!他充其量也只是个还算有些名气的舆论的导向者。即便就是权威也要看他是在为谁经营张目,良心都被狗吃了!一辈子眼空心大的只是喜好势利钻营,书都读到驴肚子里去了。什么都可拿来做生意吗?这人是贪婪,是物质,虚荣,自私,只给出一碗馄炖让他们分食就能够看到了解决了。”须平气愤激动着言语一阵,此时抬手指天,着了魔一般的对空大喊,“你!老天爷,你就让这帮人恣意横行吗?那你他妈赶紧带走我。”

“什么和好了?您这是自当他死了啊。是啊,被框架定义后的哲学还能是哲学吗?”邓岗马上就想改变话题,继而很突兀的说道,“视而不见的遮掩即是痊愈了?呵呵,迟江在养老院呢……”

“老东西!瞎叫唤什么?又发什么神经呢这是。你们几个老家伙,是在屋里头吃还是在院儿里吃?”贾阳系着围裙站立在台阶上,圆角边儿的台阶上,笑吟吟的大声的招呼着,打断了邓岗的话语。

须平恢复了常态扫视着二人的脸庞,似乎是在等着俩人的决定。

“贾阳啊,辛苦你了,我们就在外面吃吧。”张临涛起身站立,面带微笑的和贾阳扬手招呼,“院儿里空气好。”

几人刚把桌子摆定,正在上俩菜的时候,天气突然的凉爽阴沉了起来,雷声密集的暗云流动。

“老天爷也真是顽皮,就会逗着咱老头子们笑,一到露天用餐的时候,刚有了些小情调儿,老天爷就必要下起雨来不可。”邓岗哈哈的大笑着,塞了一颗花生米入口,“嘿,这请客吃饭怎么就俩菜呢?”

“那么大岁数了,您胃口还是那么好。还有不少饭菜呢,马上送到。”须平回应着。

张临涛注意到了院墙内的一个八角亭,他扫视过邓岗的脸庞之后缓慢的说道,“须平他是骂你越老越贪婪呢。咱就偏偏不回屋里去吃,咱就顺着老天爷的意思欢笑的淋雨进食吧。我们只在院儿里换个地方吧,哎,那边儿木亭子里就不错。”

三个老头儿呵呵的笑着,搬移着桌椅就进了院中亭子。

饭馆的饭菜也已经送到了,贾阳拌的凉菜素什锦和油炸花生米被摆在了正中的位置。雨下了起来,好大的雨,在八角亭边形成了水帘,四人静坐无声,只是听着雨声渐大。

六十四.呵呵心态

沉默终究是会被打破的。

“迟江为什么去养老院了?他的家人和孩子呢?吴莲芝呢?”须平眼神空洞的不断发问,并未针对于谁的自然发问,如自语般,他知道会有人回答的。

“刚你听见了啊。还以为你没听见呢。听见了不知道接下句儿,现在才来问我。就是喜欢个瞎打听,你自己怎么跟他妈谁都不主动联系啊。”邓岗笑嘻嘻的满脸褶皱,废话的罗嗦了几句之后,提杯入口砸吧着嘴沉色叹息,“他们两口子都在养老院呢。唉,‘蛮力士’自作自受之后也算是个苦根儿了,命运多舛的幻化出许多无常来啊。他那火爆脾气真是生生的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被人家阴损的在暗处给收拾了,揍得他下不了床也找不到肇事者,多大岁数了还那么暴脾气,说白了就是没吃过亏,年轻时就没被真正教育过一回,哎,也许丫是根本就不会长记性的吧,说他活该吧又有些可怜他。嗨,吴莲芝呢,是生完二胎后就急于上班儿挣钱去了,身体没有调养好,落了一身的风湿妇科病,他两口子现在都在轮椅上活动自如呢,一对儿轮椅情人相互照顾着住在养老院。一辈子匆忙,天天的赶时间,也不知为的是个什么?”

“脾气秉性是会影响运命的。”张临涛夹食着花生米,面带微笑缓慢的咀嚼吞咽着,似乎是想要转移了话题,“迟江的事情我也有些耳闻,也不必细致说开了吧。嗳,我这慢缓性子就不易也不会乱上火乱发脾气的,冲动是魔鬼啊。人嘛,还是要养生的,你看我这都成老头儿了,嘴里只剩下了五颗牙却最爱吃花生米了,是往嘴里塞豆儿填缝儿一样,慢慢体会着精准的咬合切碎感,回忆体会着年轻时的好牙口儿,这使我很快乐。”

“大豁牙子,您还中医名家呢,牙都弄没了,您是怎么养生的啊?哈哈……”邓岗适时取笑。

“自然而然懂吗?我又不是牙医,没有工作需要,非要有一口灿烂炫白的假了吧唧的假牙来撑着门面。露着牙床子才是回归婴孩儿,自然始终,回头我还要倒着回去喝奶呢。”张临涛摆手浅笑。

“我们这一代人就这么老去了啊。”贾阳并未感觉张临涛形容的好笑,反有些悲凉感,她又有些感性的说道,“我现在一回忆起过往来,只想掉眼泪,快乐时也只想流泪。”

“哼,年轻时我们都太过于自大了,总是抱有情感的去接受一切,总想着凡事都能自己扛下来的,总是克制着自己不要流泪,仿佛泪多就是懦夫。后悔的事情多了去了,已经见怪不怪的麻木了。”须平轻哼了一声,擎杯和二人碰撞着,“也总是反思自己的脆弱与天真,独自流泪的时候无人能懂,连自己都不知是为了什么而哭。人这一生啊,太快了,该大笑就要大笑,想哭就哭个痛快吧,随性一些会很舒适自在。”

“说的竟是些什么玩意儿啊,语焉不详狗屁不通。”邓岗又快速的自斟自饮了一小杯酒,开始数落起须平来了,直视着对方的眼角鱼尾纹说道,“你说的话有时候连自个儿都听不懂吧?你是要说,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该哭哭该笑笑就完了呗,随心情喜悦就去干吧。是不是?我总结的如何?哎,我的后悔事就不少,也没后悔药拿来吃吃啊。”

“迟江和吴莲芝的孩子们呢?就不管他们俩?”贾阳拉回了话题略有疑问的说到。

邓岗轻叹一声,简短的说道,“咳,要不怎么说丫是苦根儿,俩人又不知为什么匆忙一生呢。他们的俩孩子比他们走的还快呢,都不在了。”

四人再次陷入沉默。

“走,咱们去养老院看看他俩去,看一眼少一眼啊,谁知道哪次见面保不齐就是最后一面了呢。”须平仰脖喝下了一杯酒,起身站立唉声叹气了一阵,眼内泛带着泪光笑着对张临涛说道,“张老?咱们就坐你的大房车去养老院巡视巡视,观光去吧。”

“想起一出是一出,这儿正吃着一半儿饭,这么多饭菜怎么办?”贾阳嗔怪了一下,望向雨中说道,“外面大雨倾盆,怎么动身?”

“都带上,咱们养老院里去吃喝。”张临涛忽而兴奋。

几十分钟之后,天已放晴,在‘康康敬老院’内。

望着胖出了一圈儿一身水渍挂在前胸的迟江。

邓岗甩出一句,“什么破名字啊,还康康,我们蛮力士能康康起来吗还?”随后自己哼起了国歌来。

张临涛奇怪的发问,“护工呢,怎么没人给你换衣服吗?”

“换不过来,一会儿他又该弄脏了。”吴莲芝眼含热泪满脸堆笑。

“都那么大年纪了,你丫还是那么好色,一身水儿水儿的潮湿的诱人嘿,袒胸露乳的可不雅。”须平笑望着有些呆滞的迟江试图玩笑,而后眼神扫视着对方严肃的说道,“富态了啊,你的胸部可有些下垂。”

“邓老小子这嘴真不招人待见。想我以前也是个运动健将,这乍一闲下来,身上放了些肉也是正常的。”迟江笑眯眯的嘴角牵动,腮帮子似乎是有些肿胀了,含糊不清的说着,“这叫丰满,诱不诱人我就不知道了。”

“胸部透明装嘿,性感新潮的时髦儿的要死啊。透过这若隐若现的水儿水儿的潮湿衣服,我观察到你的胸部已经由先前的桃儿形渐变成梨形喽,啧啧,须平说的没错,是下垂了。”邓岗大笑着手指着迟江湿透的地方,收不住的狂笑了起来,歪着脖子看着他的胸前瞪大着眼睛说道,“还刻意的裸露出湿答答的梨形胸部来,大白梨呀,你是卖水果儿的吗?哦,不对不对,您是喜欢意大利那国家吧?噫?大梨。开着您的小轮椅,咱去意大利贩卖水果儿吧,噫,大梨?”

“一群老流氓。”贾阳绷不住的吃吃的笑着骂着,转脸对吴莲芝说道,“见了面儿就没个正经的,吴莲芝啊,你帮迟江换件儿衣服吧,省的他们总是取笑。”

“换不过来,真的是换不过来呀,他最近又闹牙疼呢。”吴莲芝望着湿答答的迟江前胸,也在笑着,高兴的笑着,“口水流的啊,都快汇聚成河了,过不了三分钟就又弄湿自个儿了。”

“你才老弄湿自个儿呢,跟着他们不学好吧你就,不愿意管我,自己犯懒就承认了吧,明儿你还要拉屎呢,今天就不擦屁股了?”迟江略低头尴尬的嘿嘿的讪笑着,轻按着自己的腮帮子解释,“年纪大了,不给拔牙喽。”他忽而紧收着面庞,认真的说道,“我们都老了啊,你们看我现在这德行,不太能自理了都。唉,刚活明白些事情,身体就不听使唤了。我发现,心里如果要是活明白了,身体就会舍去我们喽。还是糊涂些过活吧。”

“你也就只会欺负我,一辈子就只是欺负我。”吴莲芝撇嘴浅笑忿忿的咕哝着。

“嘿,有意思啊,真活明白了?您活的还有些体会了?”须平蹙眉问询故作惊讶,进而又做求知状,背手俯下了些身体,“哦?身体好就是活的糊涂的?你身体不好了,不可自控自身了,就是活的明白的?回归浑噩状态生活着,身体才能一直保持健康状态吗?那你又明白什么了?”

“绝不以健康换金钱,牺牲自己的健康为前提,挣多少钱都没用。我呀,自由自在稀松平常的健康,此时就是我的奢望,唉,我连站起都不能了,更何况那些生活日常,看似简单的平常操作了,已经不能够了,自如活动的动手动脚也是一种幸福,平淡如常的幸福。自己坐上了轮椅才会仔细观察他人行进步伐的,每个人都不同也都有自己的轻盈美妙的步伐,多好啊。咳,他人不在我这角度看待是无法体会到的。我明白了善,要善待周遭的一切。”迟江唉声叹气了一阵,正色奉劝似的反唇相讥着,“你们要善良,对待任何事情都要善良。总是取笑讥讽他人总是不好的。我虽然不能自如运动,可我还是能动的,此时的我也一样阴鸷危险,你们不要大意和小看忽视了我,只是我心中的善良救了你们,我现在似是手中有刀,心中却是佛了,我很礼貌良善心胸开阔。”

“呦呵,跟你丫逗一会儿,你老丫的还急了,威胁谁呢?”邓岗接过话茬来,继续带有讽刺意味的说笑着,“就您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座驾还是手动两驱的诸葛神车,您能把我们怎么着啊?哈哈,还是走的道德的说教的那一套儿啊,明白了善良?您一辈子就悟出了这俩字儿来?您起身儿来给我们善良一个,站在讲台上大声宣讲,善良!起来,起来讲呀。”

“一辈子如果能早些明白善良俩字儿就足够了。不善良终会被反噬的,这就称作叫报应。你那张破嘴,老邓岗你别过分啊,玩笑也要有个度数。”迟江面部紧绷的有些异样,瞪着眼珠子大声说道,“谁像你邓岗啊,你丫就是个卖女儿的。”

“多少度数算过分?我现在感觉53度的酒不赖,顺口儿。嘿,怎么还急了呢,别急,别急,怎么还有点儿上脸呢,直接开始指责我了?还那么大脾气呢,玩笑都开不起了?”邓岗收敛了些姿态,安抚似的笑脸相迎,缓和着语气说道,“穷养儿富养女嘛。闺女就要富养在家里头,什么都吃过见过,别给两块儿糖就跟着人家跑了。要广见世面呀,养在身边家中的深闺里,待估善价啊。”

“孩子最需要的是教养。什么穷养富养?”迟江直接反驳,并没有给对方留有颜面,似乎是对邓岗已经动了些真气,“就你这没素质没教养的势利小人,你能养出什么好闺女来?嫁娶也都要首先看看长辈们都是些个什么德行。”

“那么不识逗啊,狗才不识逗呢,你可真够没劲的。”邓岗收敛了笑容,面色泛青,阴沉着脸转过一旁。

“诶,迟江,你这就不够善良了啊。”张临涛眼看俩人即将要吵了起来,一边倒似的批评着迟江说道,“还明白了,我看你是更加糊涂了吧。”

“去吩咐些护工来帮我们老人家摆桌吃喝吧。”须平大声的提议着,打断了几人的对话,“我们都是来看望你俩的又不是来找气生的,别误解了我们的好意,你俩也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越来越不识逗了?俩老家伙,火气还都那么大呢?脸皮还薄,一点儿都不符合年龄特质啊,老成持重些,都踏实点儿吧。”

“本来我就失去了行动力,站不起来,我媳妇儿也一样。丫总往人痛处揭伤疤来看,反复的揭开来看。多不是东西。”迟江辩解。

“呦呦呦,对不住!没深想没深想,对不住!”邓岗诚恳。

“行!没事儿了,我们准备吃饭。”迟江不自然的笑着,大方痛快的说着。

老几位原地未动,只是支起了桌椅摆上了饭菜。望着全程不带一丝微笑的工作人员的离开,贾阳心有疑问,“他们怎么都不会笑呢?一丝微笑都没有。你俩在这里过得好吗?是不是被针对被欺负了呢?”

“迟江那活驴体质和脾气,受欺负倒是不受欺负,就是不理我们喽。”吴莲芝压低了声音哂笑着说道,“人家是冷暴力。”

“那怎么成?投诉他们丫的。”邓岗一时忿怒。

“没用,你们又不是一直的老来看望我们,算了吧。”迟江朝向邓岗投以感激的目光,泄气般无奈的摇头说道,“这里也是一个势利的小社会。咱在这里没‘家人’撑腰啊,吃喝拉撒睡也都捏在人家手里呢,不要生事的好。”

“你俩也未见的做的就都是对的。毕竟是你俩的一面之词啊,只不过咱们亲近,我们才倾向于你们的叙述,以为都是他们的不是。帮亲不帮理啊,通病通病。”须平沉思一阵,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后,仰身后靠椅背果断的说道,“咱,换地方!?”

“说的轻巧。我俩一辈子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了钱,换成了没有多少的钱。咱?付不起更高等级的养老院费用。”迟江无奈的失望着。

众人一度的再次沉默。

“一根筋,换地方就是再换个养老院啊,换地方是去我家,咱一起养老。”须平果断说到。

“你家孩子怕是不会答应的吧。”吴莲芝快速的接过话来担忧的说到。

“我家还是我说了算的,孩子做不了我的主,是不是贾阳?”须平坚毅的看了一眼贾阳,并未等待她的回答,“再说了,咱四个一起过活,也添些生气在我们家里,平时我俩也冷清的很。”

“去吧,去吧。家里也能热闹起来了,你俩还能有个工作呢,能活动起来忙活一下,不会整体活动渐少的憋在一处。”贾阳手按着吴莲芝的手臂,微微的笑着说道,“须平,是力策群委会的会长呢。”

“我俩这行动力,哪里还能上什么班呢?什么群?”吴莲芝笑意满满的问到。

“须平的‘工作’是‘力策群委会’,意指居民群策群力解决社区内的各种琐碎事物,不再依赖于管理者似的物业。不是群,是群众。”贾阳有些兴奋地解释着,略带期待的说道,“不需要绝对的行动力,头脑清晰有过社会实践就好了,也不坐班也没有工资拿,你俩没问题,多活动活动也挺好的。”

“那是个什么意思?没听明白。”迟江插话进来疑问道。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那种味道吧。”须平尽量简洁的解释,缓缓地说道,“意思就是,有些迟迟不能解决的社区内的事情,我们自己出钱出力自己解决。对付的就是那些个添乱滞行,百般阻挠事情被解决的居民们,抱着物业大腿追逐私利的众口铄金的造势小人们,到处散播谣言的私心者,积毁可销骨啊,那帮小人仨亲俩好的拉帮结派的,只讲远近不讲道理的私利小人们,着实可恨,他们充分利用人性中包含的低贱懒惰的奴性,只为自己更得物欲好处。我们不需要物业那个主,我们自己做主。这样,也能分辨出些社区内的奴才来了。”

“这是和物业对着干啊,对立起来真的好吗?真的能够解决问题?”迟江嘲讽。

“可以的。”须平送了一口酒入口点头,便要开始讲起了故事来,“不是要和物业对着干,是在物业不作为的情况下,自己的事情自己办,群策群力自己组织起来自己,团结起来解决自己的问题,不再依赖。来说个具体的事例吧……”

“打住!您先打住!先不要跑题,一会儿我怕是会忘却了我的灵光一闪。针对于迟江和吴莲芝的安置解决问题,我来给个意见吧,大家听一听。”张临涛打断了须平,手撕着一片胡萝卜塞进嘴里说道,“我们几家,几个老头儿悲愤商议一下吧,咱凑钱买一处房产,给他迟江两口子俩,添置一个新家,怎么样?我们也可以经常去走动走动,度假就去迟江家。今后就住在一起,相互照顾总是好过养老院的。”

“好!这个主意好!”须平鼓掌支持面带兴奋,扫视过众人之后说道,“什么破养老院,咱不比对找寻了,不去了。养老还是靠咱们几个小范围的抱团取暖的好。今后老几位总在一起多好啊。只是这出资比例怎么定呢?”

“有钱多出,没钱少出,不出钱的就交些租金!也不必非要购买高档社区啊,只是离医院、超市和健身活动场所近些就好了。咱先付个首付,都有养老金,养老金再用来集体还贷和雇用家政。咱这一辈子的感情了,谁他妈还私利小人般彼此不信任,计较那些个琐碎?”邓岗过了一遍脑子之后,一气呵成的说到。

“可行!就给他俩安置个新家。”须平肯定。

“谢谢你们!我们拿出所有能够拿得出的钱来凑付首付,养老退休金就用来还贷,绝对尽力为之。房产就写明是我们老几位共有的吧,不写我俩都没关系,我们这无儿无女的,我俩早已经不在乎那些个了。心情不好的苟活于世上,特没劲。”迟江仿似已能站立般抬高了些身位,双臂青筋暴露,垂泪说道,“在这里似断梗浮萍的生活我早就受够了,安逸却无根基般平静生活的一点儿也不快乐,像极了行尸走肉,身边也没一位亲近之人,活着很没意思,只求速死了,荒废的虚耗着日子,快离开这里这世上这身体躯壳吧,快放灵魂于自由。”

“别着急走,在这里这世上,还有我们呢。这样,钱,我拿大头儿,谁也不要和我争,就这么定了!”张临涛决绝的说到。

“我经济实力是有限,得,就听你名医的话吧,我尽力能出多少就出多少,你们不要笑话不要嫌少,就当是给个份子钱了,也能给自己个儿留个养老地方啊,狡兔三窟嘛。一辈子朋友的情感最终能爱融于家人般情感,真挺好的。让那帮世人私利争抢的都去独活吧。我的身后事鬼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又遗嘱又繁杂交代的,瞎他妈计划安排什么呢?既不能定生也必不能定死,生时瞎计划死后也胡安排,那能是能够左右了的事情吗?咱们,真就这么定了!群居合住了。”邓岗一语双关的望向张临涛,而后奇怪的问询着,“你怎么只是吃贾阳的菜呢,素什锦和花生米是你的最爱?”

“独活?哈哈,您还是懂些草药知识的,形容隐喻的贴切贴切。就这俩菜是须平家里自己种植的啊,安全些,相对安全些。我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宁肯饿着也不乱吃别的东西。饿也能提高自身的自愈能力啊,何必贪婪,什么垃圾都填入身体呢,减谷而愈嘛。”张临涛哈哈大笑。

“不贪婪进食,减谷而愈?我的思想境界可没您高明,有时候都快饿死了,谁还挑食呢?哦,他家里的地,自己种植的就是安全的吗?以前是什么用地?种子又是哪里获得?用的什么肥料?浇的什么水?”邓岗心情大好。

吴莲芝突然长舒了一口气,望着众人说道,“感激的废话我就不再多说了,真心谢谢你们,真是感谢!我从不觉得自己老了,也从未服过老,但是,真实情况确实是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只是身体。”

我觉得你这人不错!

太远的缘故,您不防再走进些。

近了会改变我的想法?

也会像我父母妻儿一样的天天抱怨数落我的。

是太近了的缘故?我都不懂啊,只能先信任你吧。

恐吓、贪婪、私欲、理性、团结、秩序……自己最初的那个生存意志呢?无处寻找了吧?只是学着大家的样子来生存,只是局限于对于安全的奢望,从众的生存着,计划的生存着,仿佛能够掌控一切的生存着,意义何在?自己在哪里?

我们一生的所学与反思就没有被他人或是自己修改过吗?那么多善于讲故事和激励你实现自我价值的‘导师’们,他们是秩序的建立者,是引你入瓮的窃贼。你自己,你才是秩序的打破者,自己破自己立。我们不会讲故事引人临境,我们只会呓语,做梦般呓语的说着梦话。

口中喃喃说道,‘人生,就那么回事儿’。

当天就接出了俩人在须平家暂住。

六十五.谁在说

须平家的院子里。

迟江和须平两个老头儿正在索然无味的对着话。

“我总有错觉,以为自己总是停留在四五十岁呢,心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身体却跟不上自己的意志思想了。”

“别再想姑娘了。”

“只是其一。你也就是这些想法了,太龌龊。”

“还清醒着有着思想就是好的,多少人脑子早已经坏掉了呢。”

“是啊,许多缺德没良知的人,虽然还像是在灵动的活着一样,每天担忧惊惧的活着,其实,他们早已死去了。咳!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咱们就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二十笑三十,三十笑四十,四十笑五十,总觉得自己到了他那个岁数,一定会比他优秀的,结果呢,又是被小十岁的下一拨人笑,一茬一茬的人啊,衔接的就是快,总是笑人与被笑的循环着,挣扎着的卖着傻气力在过活,时间真快思维却很缓慢。”

“哈哈,你要心平气和些,你不服老吗?”

“心平气和?我要是深入其中,像你一样在轮椅上过活,也一样不能心平气和吧。我不是不服老,我只是不服事。”

“是啊,你说的透彻。我在轮椅上羡慕着双脚沾地的人,没法儿做到心平气和。不服事儿,怎么说?”

“事情总有不同的视角和角度。我们总以为自己是人,总以人类的视角去评断任何事,是极其片面的。就拿狗来说事儿吧,狗羡慕着人类,有些人类却不把自己当人,反而要去羡慕着狗。做个人吧,殊不知,在狗的眼中,我们是幸福的权威的绝对的长寿的。”

“先做个人,最起码的道德要有,不侵犯不杀人就是。嘿,你丫说话真不是一般的别扭,让人听着总有些不太明白的意思,你是在形容认知?狗知道什么?”

“狗比你人类嗅觉灵敏呀,知道这香那臭。”

“哈哈,你老小子就是爱开玩笑,你说的对,你说的是狗的事儿吗?你说的狗就是人,人就是狗吧?狗知道香臭单凭嗅觉就知道,而我们是需要导师教导我们去分辨的。”

“嗯,有些人还不如狗。教导你?那也不是免费的。你要触及他人的利益时,你要有利用价值时,才会有人愿意帮助教导你的。你废物一个或是清醒异常,谁又有那闲工夫教导你呢?我们这一辈子被引导的被误解还少吗?”

“哦?和你聊天儿开始变得有意思了。被谁?狗还是人?”

“我已经无从分辨了。被狗引导就是狗的视角,被人指引就是人的角度了,分不清是被人被狗教导时,就会产生许多误解了,但是,误解使你成长,被引导是承认自己的无知,那是很好的品质。”

迟江正与须平在胡乱的聊着天。

“咳,我就是被我的好品质耽误了。美人儿是与我无缘了,好品质却被误解这事情还是要说的。总想要去解释一番的。”

“哦?老家伙,你想到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先说误解吧。”

“呵呵,反正是瞎聊天儿,胡避乱侃呗,好呀,你来说说。”

“嗯,我想想啊,就拿人工呼吸来说事儿吧。你看人工呼吸,就是误解的多了,能产生许多误解呢。你我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就会有些异样的眼光被吸引了过来吧?好奇啊,俩老头儿嘴对嘴,干嘛呢?那么大岁数了,搞基变态无视世俗吗?哦,救人呢。画面立时会很具备善良的道德的救死扶伤感。美女就不同了,画面会更加有极度的舒适感,人群中甚至有啧啧的艳羡嫉妒声传来,这老家伙真幸运,我怎么就碰不到美女倒地或是我倒地时恰有美女医者呢?……一时议论纷纷,很是惆怅啊,咱们这个岁数已经很少有机会碰到美女倒地了。嘿,老家伙,人群中最突出的想法就是只要倒地的是个女人,对于我们而言就是美女了吧。我们老家伙就那么没见过女人吗?我们在人工呼吸的救人时刻,人群映画一水儿的美女与野兽画面,在他们眼中我们一定就是占便宜的饥渴者?人工呼吸很容易被误解吧?”

迟江努力拼凑着画面,试图说的易于理解些。

“我听明白了,品质不错但一定会被误解。有些世俗是吧?”

“嗯,何止是世俗,简直就是在侮辱我们色老头儿。欺负老年人。”

“老年人,老头儿就完了呗,干嘛要加个色?”

“色,是世俗强加的。我才不认为我色,我是在救人。”

“哦哦,明白了。色是私心强加转换的结果,我们老年人是在救人,还是真的色?需要解释,我们要怎么说教下一代明白?解释清楚呢?”

“说不明白,人群只喜欢看俊男靓女做人工呼吸,只有那样才合乎人群的逻辑情理。等他们也到我们这岁数吧,希望他们有寿能到。”

“懒得解释,开始了诅咒啊,你这是极其的不满了?”

“哪敢啊,只能默许人家带着有色眼镜儿来看我们吧。我们身体弱化后就再也不敢说硬话喽,生怕惹怒了暴脾气小年轻,挨揍可就不好了。”

“违心!你见大街上有几个怕后辈的老年人?你挨揍就有人养老了,你才不怕。”

“哈哈,希望后辈有寿吧。”

“你我一把年纪了,越活越机灵精明,跟鬼一样精明了都,年轻人还是有些冒失肤浅的,看不开事情过不去坎儿的极度伤心者也很多,年轻人哪能体会到我们的快乐呢?我觉得就挺好,还是有寿比较好。”

“哎,活死人啊,有什么好。”

须平试图说服迟江。

“赖活着还有脸活着就行了,知足吧。记得我三十多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听说我一个当年走的很近的初中好友病故了,一时接受不了,还专门在当时的朋友圈子里面发文悼念呢。‘你走了,也不打声招呼,你自己都觉得意外吧?惊悉你独行在‘桃花源’深处时,我是难以置信的,你竟然没有一丝波澜的走了,我始信无常。曾忆当年,你也是那壮志雄心的精瘦的活力美少年,总对我说教,哪有无常?哪有自然?成王败寇!成功,为人生第一要务,不择手段的要强大要争气要有价值起来,你,须平,太过寡断,外柔内刚的所谓无价的心性,只能被现实所抛弃。哎,言犹在耳,你却先一步弃我去了,怎么,你就是现实本尊吗?我们也曾争辩过,先事业后家还是先家后事业,究竟爱花,是摘?是赏?仿佛我们的争辩就没有统一过停止过,总是不断的在争辩,但是,你影响着我,我也影响着你,你是我的榜样,我模仿过你,你也说你也刻意的模仿过我。皆是过往了,兄弟,你告诉我,真有造物主的存在吗?如有,我就送他一个放大镜,好让他仔细的观察真该带走谁,也好真切的让那造物主早些注意照顾到你,你那里还好吧?总比这里强吧?你也活过,那里是不是不似在这里?我们都曾在这烦乱的世间平凡着,你在那里应当是快乐不凡的了吧?不送你,你,走好!’我那也算是一篇诔辞祭文了吧,哎,我居然还能记得。迟江啊,你现在还能和我在聊天儿对话,我们还能听得到彼此,看得见双方,我们啊,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贾阳和吴莲芝不知何时已来到二人近前……

“一晃眼我们就是这副模样了,真是,我们也曾经活力帅气清纯美丽过呀。”

“人世无常啊,总有意外相伴随,或意外惊喜或意外终了。人老心不老,不是的。是,心不配合身体喽。身体老了,要舍弃我们了,终是身体不能够长久啊。”

“心是对的。心还在挣扎的活着跳动着,就表明心始终是未投降,可惜身体这武器已经被时间淘汰了。”

“你俩瞎接话茬儿,知道我们在聊什么呢吗?”

“活着就好。身体抱恙心内却是窃喜的,还有寿命在。”

“有寿命,哎,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说些什么吧,发现又没什么可说的。有些老人啊,以为自己是个过来人,就想要再回去指导年轻人做事,传授经验,谁会听他的那一套呢?”

四人开始了无序的探讨了起来。

“我俩可不是有些老年人,您好好说话吧,绵里藏针的暗指谁呢?哎,回不去喽。即使是能够回去,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改变的只能是自己的应对方式。又有何经验可谈呢。”

“我要是当时能够改变些应对的方式,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死样子了,最起码能够站立自主。这难道不是经验之谈?”

“就你那脾气禀性,真好!像是个活驴一样,您再回去,您依然会回到现在这结果上来的。”

“你也是夹枪带棒的说话?你才是活驴呢,真是懒得和你说话了,该说的早就说完了,我现在对你很无语。不过,我就喜欢听到你反对的声音,你一旦赞同了我,我就知道自己一定是错了。”

“还对我无语,我就愿意和你说话吗?我们每次摆事实讲道理的时候,不是你每次都能赢的,只是我一直的在认输,你明白吗?”

“非要对着干,两口子一定要对着干吗?你俩可不许再拌嘴吵架的相互埋怨诋毁了啊。”

“嘿,可以啊,老太婆,能听出话音儿不对了。”

“呲,咱俩还不是一样?每天不吵一架就感觉白活了似的。咱别五十步笑百步,可怜人偏笑可怜人了。”

“咳,都一样啊,两口子好好的在一起了,都遵从于内心喜爱走到一起了,为什么总是吵架,人为什么要吵架呢,和睦相处多好呀。”

“人人不同啊,学到的经历过的不同,当然就有了意见分歧,吵起架来才是正常的。当年只是被对方的外表和气质欺骗蒙蔽喽。说来话长,人啊,总喜欢用第一人称‘我’来分析解释事情,有了我,便有了自我,就有了区别,有了区别就有了区别的对待,我怎么对你,我怎么对他,我怎么对待这圈子环境,我怎么对待这世界……一时太过繁杂,就别废话啰嗦了,我们还能活着,其实是很幸运的事情,从对待世界来说吧,你怎么对待这世界,这世界就怎么对待你,我是很认同的。我妈曾对我说过,她从小就帮我刻意隔离着黑暗,现在我才知道那些黑暗,简直是不堪入目的,哎,这世界戾气太重了,难怪有人宁愿自杀也不愿肮脏的存活着,那些主动放弃生命的人,是精神勇武的是对这世道极其失望的,努力活下去的人,是还有美好的欲望未达成,皆因视角不同。视角不同了,就想要极力的去说服对方了,想活着的想要去说服想要自杀的,要活着不要放弃生命,想要自杀的想要去说服想要活着的,赶快走吧,这里太疲惫太过肮脏太过黑暗了,不要同流合污。”

“能刻意隔离的那黑暗是什么?试着描述下黑暗。”

“简单些说吧,说的细致了会有画面恐惧感的,我一向也是简单叙述不愿细致说透的。一切都可以卖,为一己之私可以出卖所有,出卖道德出卖做人的权利出卖着一切,直至出现战乱、疾病、虐待妇女儿童、倒卖人力和器官、斩首、吃脏食饮臭水……等等的许许多多的恶劣行为,皆因人群中有个别人想要达到自己的私利,享受的生活下去,就形容到这里吧,我已经产生不适的脑中映像画面了,哎,就连健康也是有骗局产业链的,防不胜防啊,人类为了利益,一切都可抛弃,人性之恶就是那黑暗。”

“知道了,所幸我们的生活环境还是很好的。您再描述下视角呗?”

“视角能够看明白一些事物,也能产生极多的联想和思考。迟江也说了,自己坐在轮椅上了,才会去观察羡慕那些自然行走的人,而我们能够自主自然行走的人,是不会多看正常行走的人一眼的,身体有了些浅疾的,才能利用另一个视角去看待问题,所以善于思考的人,身体一定会有些不为人知的小小不适和疾病的,不管是身体上或身心上或精神上,一定是有病的。他如果是个正常人,他就不会具备不同的视角,有不同的思想而产生质疑。”

“哦?哲学家们最善于思考和质疑了,难道他们都有自己的视角?这视角来源就是身体都有些不适和浅疾的,是这意思吧?”

“是的,他们的身体总有些不适,哪怕是极其细微的不适感,也会产生另一个视角去看待平常问题的,我想只是我想是这样的。他们早就抛却了实用性,他们只是提供概念与幻想。要说他们没毛病,正常人是不会答应的。哈哈。”

“咱们现在除了眉毛都是皱纹了,还幻想什么啊,吃饱了不饿就挺好,须平总是虚幻的凭空去臆想,总是做梦胡说,哪能都实现概念和幻想呢,还是实用性得人心。”

“你俩瞧瞧,人家总是以反驳我为生活的主要乐趣。吃饱了不饿,这就是您的实用性?你吃的都是些什么好东西!?防烂驱虫凝固剂防霉稀释液防潮调色……添加各种明矾石蜡亚硝酸钠……甚至是甲醛……等等的化学品来提高卖相的玩意儿,你吃进肚子里的是颜色鲜亮的已潮已烂已霉已生虫已褪色已过期……的美食吧。我一梦三分钟也可能就是别人的一生了,很有意思的。我就是爱做梦爱闭目神游,那些个幻想概念也终究会实现的,只是我也许看不到了,实用性却只是局限于当下受缚于利益。没劲!”

“你才没劲,今天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谁还没吃过饭呢?我有精神食粮,就够了。”

“妄想症患者,哼!”

“不要胡乱起病症的名字。我这叫知道的越多越失望,对你,我也很失望。称,失望症患者才确切。”

“是啊,人们往往在一刹那幡然醒悟,随着知识的积累,是会越来越失望的。媳妇儿,你去拿些酒来吧。”

“哦,今天你喝哪一种?”

“嗳,我说吴莲芝啊,你怎么还惯着他总是喝酒呢,也不管管他。”

“他喝了酒脾气和心情会好很多,总是夸我贤良淑德美丽动人的,酒已经是他发泄不满的一个渠道了,能疏导心情也能浇灭些邪火,也不再总是跟我较劲了,挺好,随他去吧。”

吴莲芝说完,遥控着轮椅离去。

“多好的媳妇儿!”

“你俩时不时还要对酌一下?”

“她早就戒酒了,为了能很好的吃药,早不喝酒了。”

“你瞧人家多有毅力,为了自己身体和吴莲芝,你也把酒戒了吧。”

“戒烟戒酒还不许吃厚味儿食物,明明不想动弹却还要去活动拉伸的,全部违心的去照医嘱操作,只为了能够往身体里多填些药片儿,多没劲,还活着干嘛?”

“哈哈,贾阳总喜欢认真的劝人向善的说教,说多了难免令人扫兴。是啊,戒掉所有喜好只为多花些钱买些药来吃,还活什么大劲儿啊,咱俩想法一致。人家吴莲芝都不劝阻,贾阳啊,您少操心吧。”

“哎,你们尽是些歪理邪说,自己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跟着瞎操什么心?你们是对自己和家庭极其不负责任的烂人!”

“哈哈,被扣帽子了不是。生老病死,那是自然规律,难不成,你一出生就要吃延缓衰老的药片儿来续命?哪有那种药?“

“须平虽然是极其偏激的举例,但他说的对,违背自然规律就不好了,什么是自然规律呢?我自己,我就是自然,我,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规律,我有我自己的一套适应自然的生存方法了,有了自己的习惯和生物钟,不会再被指引教导的生活成别人的样子了,就让我自然的消亡吧,挺好。少些这香那臭,这对那错的过多善意的‘关心’吧。我不违心祈寿不再恐惧着死亡的时候,我是愉悦的,每一天高高兴兴的生活着多好,真要是走了,也是高高兴兴的去合于自然了。”

“说得好,合于自然。我们总是被教导指引着犹豫摇摆着,好像总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人类也如是被驯化奴役的动物了,全统一正常了才是不正常呢,这香那臭的,自己呢,人呢,灵动之魂呢,思想意识呢,只剩下了恐惧和乞求,寄希望于能够被指导,那能是每天快乐的生活着吗?是被欺骗的机械重复的身不由己罢了。”

吴莲芝拿来了酒,一瓶泡的药酒。

“给。张临涛给你泡的药酒,你就喝这个吧。”

“好,舒筋活络行血祛瘀,这是健康酒啊,须老头儿也喝点儿?”

“嗯,来点儿也成。张老头儿还挺疼你,他就没给你开个方子治病?”

“饿,自愈力。这就是他开的方子。”

“不太明白。”

“饿,抵抗诱惑切莫贪婪,饿治百病,要相信自己身体的自愈能力。”

“哦,明白了,张老治病还挺简单。生病后不吃东西,饿着自己,抵住自己心内对食物的欲望,扛住逆转以往被灌输的所谓营养学,看看是自己意志力顽强还是病魔的生存力强,不是先饿死它就是先饿死自己,当然不是真的饿死自己,自身需要营养维持体力,病魔也同样需要营养,看谁更迫切更贪婪的了,贪婪的一方必败,再让自愈力从中调和,相信自己抵御诱惑的能力和本身的自愈力来医治自身,对不对?”

“是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也不必非要生病了才这样,平时也要抵制诱惑戒掉贪婪,少**食减少油脂和合成化学品的摄入,身体的病魔哪里会欺负你呢?它会恐惧的乞求你来给些吃的了,也会极力的讨好你了,它怕饿怕死的不敢捣蛋了,你又怎么会生病呢。”

“咱俩形容的都不够确切,但是大致意思应该是不会错了。”

“西医总是对立对抗的,异化了所有事物,以病统症一味的压制掩饰,只是虚假的满足罢了。杀死细菌杀死病毒的,非要对立吗?自然界自然的存在那么多对人体有害的物质呢,杀的过来吗?抗生素杀病毒、吃化学合成的药片儿掩盖压制、手术切除,西医的三部曲奏的好啊。其实,您只要不结晶合成出很多非自然的玩意儿就好了,疾病其实是他们自己发明的,自己再来进行所谓的治疗,疾病成为利益集团的工业产品喽,可人家的生意却出奇的好。”

“初衷是好的。发展后,就有些见利忘义喽。”

“嘿,你干嘛去?”

“去扔掉那些个垃圾药片儿,用它们来滋养调和着讨好着病魔来证明我屈服了吗?我也要让它恐惧的乞求我。都他妈吃了十多年的药了,我这是一直的在对恶魔示好啊,我惯着它?我只要转念来戒掉我的贪婪和对食物的依赖就成了,我觉得你俩说的对,一把年纪了都,再不乞求再不恐惧,死马就当活马来医治吧,我相信我自己的意志力,我先试试。”

“你这脾气,先别扔啊,你也说先试试,给自个儿留条后路嘿,咱两手准备。”

“准备个锤子。我要随心所欲,我的身体我做主,再不乞求再不恐惧再不贪婪,慰心自主的快乐的主宰着自己的身体,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这不许吃那不许碰的,我早就受够了,真是影响情绪。我馋酒已经许久了,我主要是先去拿个酒杯来。”

“你媳妇儿要破戒。”

“嗯,我俩仿佛都已经站立起来了。都在轮椅上过活了,还想像自己是个正常人一样吗?为什么非要乞求恢复如常呢?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随心所欲,跟别人不同也是为这世界添些斑斓色彩啊,提升一下正常人的怜悯心和自信感。都像是个正常人,多没意思。”

“多拿一个杯子,我也凑凑热闹。大家都开始辟谷了,咱俩也省事了,家里两个女人呢,却少了烟火气,也挺奇怪的。”

“不喂饱了它们,让它们在我体内争抢吧,多分配些劳动和战争给它们,让它们疲于应付着并不断的伤害着自身,我的身体我才是主宰,看看谁他妈才是主人,那些依附于我的微末生命,需要我的身体滋养才能存活,不知感恩却来破坏我的健康,咱就试试,谁才能坚持到最后,谁才会屈服,贪婪的蠢玩意儿都是些没有意志力急于争抢速成的得到者,没有营养的输入供它们首先得到,先饿死的一定是它们。与我相合共同达成一致幸福的调和生存在我体内的,对我好的我对它好,对我不好的我就要清除,我才是身体的主宰。”

“没完没了的啰嗦,不过,我觉得这种想像可行,想象出来的东西都是存在的,我们就来实施吧,‘饿’着它们,恶病饿治。”

“想象出来的是真实存在的,只留概念和幻想给自己自证,抛去实用性吧,什么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什么对自己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和利益挂钩,就是实用性了?问谁呢?哼,自私才是一切病症的来源。我想出的我自己亲自去实践,今后只相信想象出的虚假幻觉,不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说什么呢?谁总问?问谁?谁又在说?”

六十六新生

经过一年多的选址和选房,老几位终于决定在市区内购房了。小是小了点,但足够居住也足够方便,他们买下了相邻的两套房。在大家都忙着外迁扩大居住空间的时候,几个老家伙却悄悄的杀回进了市区内。两套一层的房间简单装修了一下,四白落地直接搬进入住,也省去了许多对装饰材料的担忧心。

扔掉了药片儿已经一年多的吴莲芝,居然能够下地自主行动了,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己是被人用权威性语言说到轮椅上坐着的,再次站立却是自己站起来的。自己从原本的所谓的健康饮食的一日三餐,酌减至一天只吃一顿饭了,桌上没酒时她都可以几天不吃饭。‘每天三餐只为填饱肚子,老年人活动量又少,身体代谢都有了负担了,吃不吃先问自己饿不饿,不饿没酒又没兴趣的食物,我干嘛非要吃,我惯着它干嘛?我的身体我说了算。我喜欢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感觉,像是自己在身体内养的俩宠物一样,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一个善一个恶,一个天使一个恶魔,它们饿了就会咕咕叫的来乞求着我赐食,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肚子咕咕叫,我就喂食自己提供给天使食物,身体不好的时候,肚子咕咕叫,我却偏偏不吃东西,就饿着它们,叫去吧,谁理你?恶魔在毁我健康了,还想要食物滋养自身?要强壮你来伤害我的健康吗?就不给,饿死你!我的身体我做主!’吴莲芝如此和一众老人新街坊朋友们聊着天,发表着看法,总是引来一众嘲讽或善意劝说。年老的吴莲芝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绰号了,‘吴傻子’。迟江也有了新的绰号‘迟棱子’。新邻居们也是极其善意礼貌的分别给总来串门的老几位也强加了新的称谓,‘须秃子’‘张豁子’‘邓狗子’‘贾耙子’‘风婶子’‘封瘸子’‘尤瓶子’‘石胖子’‘顾疯子’‘石锥子’……

迟江和吴莲芝的新家俨然已成为了老年活动站了,一间客厅两张麻将桌,另一间客厅布置成了会议室的模样,但现在好像是张临涛的坐诊堂和公共茶水室一样了,吴莲芝能够站立,还是靠张临涛的药酒辅助调理之故,吴莲芝平时爱喝酒,张临涛就给他配了一份药酒方子,‘鹤风草250克,忍冬藤180克,野蓬蒿120克,野菊花120克,五爪金龙90克,马鞭草45克,外加15斤陈年老酒,草药侵入酒中之后,密封先隔水煮两小时,放置一旁,10天之后就可以饮用了,主要功效就是消肿散结,第一次服用要尽醉,汗出才有效果,愈后可随量续饮服用。’这是明代陈实功的方子。 众人惊叹之余,都要寻访抓药去泡酒,被张临涛拦住了,‘每个人体质和病症成因皆不相同,用药配伍也不尽相同,胡乱复制擅自饮用酒方会害了自身,切不可尝试,不要胡乱配方,他人不可胡乱用药,以免害人’。

今天张临涛来后,先是在茶水室中为街坊邻居们坐诊完毕,就来到了麻将室落座,大声喊叫,“来呀,谁闲着呢,来陪我打几圈儿。”

邻桌贾阳正在和邻居们玩儿着牌,听到吼叫,随口应承着说道,“哟,您坐完诊了?您还是嫌自己不够忙是吧,在诊室坐诊后又来我们这里再诊断一番,您是多热爱自己的职业呀,你等会儿,我这儿还一圈儿,完事儿陪您过过招儿。”

“别,您歇着歇着,我是嫌自己钱多是吧?贾耙子,你的威名可是世人皆知啊,麻坛高手贾耙子,您的手就是搂钱的耙子。那几个垃圾老家伙呢?”

“后院儿摆弄花草神侃呢,岁数大了却像群小姑娘一样了,整天就是喜欢个花儿。”

“我去看看。”张临涛说完起身奔后院缓步慢行着,扫视了一阵贾阳的牌面之后,扬声说道,“牌还不小呢,耙子和五、七萬,坎五边七,大家小心,别让他捉了五魁。”

“你这老不死的。”贾阳抬手在张临涛屁股上狠狠的打了一下,催促的轰走了他并谩骂着,“赶紧滚,豁子就不是个好东西。”

张临涛跨过两阶步梯,笑呵呵的朝院中招呼着,“走,打牌去,瞎聊什么呢?”

“又调戏老太太呢吧?”须平笑眯眯的盯着张临涛,笑的极其自然,“我还跟这儿呢。你丫就是不挨骂不舒服斯基。”

“呦嘿,豁子来了,来坐来坐。”迟江手捧着一个葫芦摩挲着,客套让座之后抬高些嗓门,“人家豁子受人尊敬是有原因的,又会看病又会报信儿的,多全能。”

“五条小白牙儿,笑的真性感。”邓岗择掇着花叶,喷洒着水,玩笑的说道,“那么爱打牌,你怎么不去棋牌室玩儿呢?”

张临涛大大咧咧的找了就近的一张椅子落座,双手扣在双膝上诚实的说道,“风静不允许我去啊,她说那里不叫棋牌室,叫破鞋室,专门搞破鞋的场所,不让我去。”

“嘿呦,您都快入土了,静姐还不放心您呢。”邓岗放下手里的喷壶,侧身拿起了桌上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也是,您有本事,有大本事啊,会行医治病又好调戏妇女的,风流倜傥啊,老太太们最爱会看病的老豁子小白牙儿了。”

“你这破嘴,真是逮谁咬谁?”张临涛随口反驳,手指着邓岗指点着,嘿嘿的笑着,“难怪你叫邓狗子。”

“哈哈,咱们老了老了,还都有了新的称谓了,我觉得很有意思,咱都‘子’字辈儿的,也很贴合咱形象和脾气,这帮新邻居们还挺会瞎揣摩词儿。”迟江笑着喝着葫芦里的酒水,浅尝辄止,“打出一筒不叫一筒,叫须秃子,大家也都知道是打的什么牌。五条,就是你张豁子了,微笑也只露出五颗牙齿的五条张豁子。哈哈,幺鸡就是你邓狗子,又鸡贼又狗脾气。”

“你才一筒呢,难怪你最近总爱玩儿麻将,就是可以桌子上逞口舌之利啊。”须平胡乱抚拭着自己的秃头,回击着迟江说道,“棱子,就爱和人对着干,又冲动又较真儿的,打牌还不用搬椅子,您是自带,真优秀!你长得就跟个芝麻烧饼似的,你才一筒。”

“嘿,还不爱听了?”迟江递出酒葫芦给邓岗,放下了轮椅内的支架准备进屋,“棱子我有对应的牌了,血叉红中就是我迟棱子。一筒非您秃子莫属。走啊,进屋打八圈儿。”

四圈牌已过,四人换风调整了位置再次落座。

“旧社会,万恶。”须平打出了一张二萬,突然问出了一直以来没敢触碰又好奇的问题,“棱子,你的子女都怎么走的?是意外吧?”

“等一下,谁打红中了?‘棱子’在哪儿,我碰一个。”张临涛连忙打岔,责备似的语气想要终止话题,“这儿玩儿着牌呢,认真点儿行吗?又不是酒桌儿上,瞎聊什么闲篇儿?”

“你张豁子还敢碰呢?破了门清破了身子就不值钱了,劝你还是用‘不求人’打法,等着点炮儿自摸吧。”迟江并不在意的接上了话茬,调侃了一句之后,“嗨,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早就没事儿了,也不是什么不可触碰的话题喽。”他扫视了一眼张临涛点头微笑着,他缓缓地转头朝须平简单叙述了起来,“我不想我的孩子像我一样无奈无能的活着,我就尽力的刻意的去培养教育我的孩子,可惜适得其反,起到了反效果,闺女不堪忍受,留了一张字条儿自杀了,她的内心也太过脆弱了啊,唉,也怪我们俩,闺女要和我们交流商量的时候,我俩一概的命令口吻,不容置疑的‘为她好’,不容商量反驳的‘为她好’,剥夺了太多原属于她自己的时间了。儿子是交通事故,像是封侃封瘸子一样,发生了交通意外,只是封瘸子送了一条腿,我儿子送了一条命,主因还是过于劳累,疲劳驾驶,他太累了,疲于奔命,小时候还想让他做个运动员呢,结果落下了一身伤病,这下好了,能睡一大觉好好休息去了,身体也再无伤痛了。”

“哦。”须平应声。

“你今天很奇怪啊,怎么不再继续追问了?”迟江疑惑。

“细节不重要。你能走出悲痛阴霾,很好。”

“只是平添了许多自责和思念,我想对我爱的人好一些,最后却发现自己像是个孤独的独裁者,我给予的也并不是爱。唉,下辈子也许不能再遇到了,也好。我这急功近利炫耀心出众的父母,为掩饰自己的自卑去命令驯化着孩子,他们再不要遇到才好。”

“各有各的失落情绪,试图掌控他人的同时,好好看看自身的生存状态吧,自己做的就对吗?要是对,怎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呢?是想要通过孩子来纠正以往归咎的错误,试图重来自己的人生吗?大可不必总是强加于人,那样真会适得其反的,人生最大的悲哀,是发现自己深爱的人,早已渐行渐远了。年轻时的你,会想到成为今天的样子吗?”

“又来了。谁会想到?现在的样子在以前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张临涛笑眯眯的听着二人对话,邓岗却是大半天没有动静了。

“狗子,狗子?”张临涛提高了嗓门,伸手就要去触碰对方,“真服了,这儿打着麻将呢,这么好的娱乐项目,居然也能睡着了。”

邓岗在张临涛的拍打下醒来,打了个哈欠,眯眼挤出了两滴泪水,摇头哂笑着说道,“老喽,老喽。随时随地都能睡着,我也是服了自己了,以前总是失眠现在总是睡不醒。”他抹去眼角泪珠,点燃一根烟,解释着继续说道,“我这不是哭啊,我这是泪腺的毛病,不服老真不行啊。刚我梦到了一处山腰,被冰雪覆盖着,有强烈的光点从上面照射出来,上开下落的美丽极了,光线和雪花居然还能穿透我的身体,身处在冰雪之地,我也不觉寒冷反觉温暖。”

“请继续叙说你三分钟梦境的经历。”须平抚摸着自己的光头说到。

最近他很喜欢自己的秃头。

“我眼前有一个10来岁的小孩子,正在向无规则散落在四处的人群问话,我离他们还有段儿距离呢,却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邓岗望着须平的秃头发愣,已经无法挪开视线了,他盯着秃头继续说道,“只听那小孩儿问道,‘你去人间游历了一番,带回了什么?’有个人回答道,‘仇恨’,小孩儿从容的哦了一声,转而去问下一个,‘你带回了什么?’,有个人答道,‘羞耻’,那小孩儿依然轻哦了一声,并没做过多反应,他继续反反复复的问着,有人答,‘善良’,有人答,‘后悔’,有人答,‘舒适’,有人答‘幸福’,有人答‘欢喜’,有人答‘愤怒’,有人答‘悲哀’,有人答‘恐惧’,有人答‘失望’……在许久以后,小孩儿自顾自的说道,‘感受和情绪居多啊,终是没有个抛弃自我的角度答案啊。’他忽然望向了我,招手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的?’我当时像是被抽干了思维一样,不知怎么去回答他,随口说道,‘玩儿’。”邓岗故意的停顿在了这里,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嘛呢?接着说啊,怎么还卖关子呢?”迟江不满的催促。

“小孩子最喜欢玩儿了,你这是投其所好给出的答案吧?只是针对于小孩儿的身份,给出的回答?”张临涛像是破解了谜题一样的高兴,呵呵笑着,自负的手拿着一张三筒,不断的叩击着自己的额头。

“对喽。张豁子答对了,我随口一说‘玩儿’,那孩子就来了兴趣。”邓岗身体有些抖动的又打了个哈欠,慢慢的又复述了起来,“我当时就是这么琢磨的,我可不就是来玩儿的嘛,都没见过这场景,一个小孩子像是审犯人一样的询问着一群人,还冰天雪地的,我就是个局外人是去看热闹的。”他侧了侧身体翘起了二郎腿来,清了又清嗓子说道,“那小孩儿起身叉腰,手指着我问道,‘来玩儿的,你的一生还没有经历完成,你来说说,一生为了什么?’我琢磨了一下,感觉我的一生都是在为了别人活着的,就回答他‘别人,我不知道,我的一生好像只是为了要别人称我好,就是这么简单。’那小孩儿又轻哦一声说道,‘没那么简单,你这就是自私和善众的心态,反正你也活不长久了,你就先这样活下去吧。’我当时就有些急了,忙不迭的反问质疑,‘善众,倒是说对了,我也接受。我一直的都在讨好周遭大家的活着,我怎么就自私了?’没想到那小孩儿并不回答问题,他轻蔑的一笑,‘哦,你死后再说吧。’我问道,‘我死后还能见到你?’小孩儿说道,‘能。但是你也许并不会认得我了。我在你眼前的是个孩子的形象吧?你问问他们,我在他们眼中,是个什么形象。’还没等我问众人,众人却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纷纷叫嚷着给出了回答,什么,‘老头儿’,‘洞穴’,‘少女’,‘酒瓶子’,‘婴孩’,‘雪山’,‘老太婆’,‘腐烂的茄子’,‘壮小伙子’,‘狸猫’……一大堆,又‘大象’,‘眼镜蛇’,‘狐狸’,‘柳树’,‘镜子’,‘湖水’的,乱七八糟的又一大堆,最后,我听到‘狗子,狗子’的叫,我就醒了。”

“什么意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一生吗?自己活成了什么样子,最后就能看到什么形象吗?”迟江骚挠着耳朵,呲牙咧嘴的闭目说道,“你看到的是个10来岁男孩儿的形象,说明你刚活成了十来岁的心智?也不错,最起码您还能够看到是个人的形态。”

“你这梦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是啊,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的一生又往哪里带回什么东西呢?”张临涛神色庄重又带迷茫的自语着,眼神空洞的自问自答,“那孩子要是问我,我带回的也许同样是‘失望’。哎,人生是一本儿你永远也读不懂的书。”

“为什么要看懂?”须平忽而反问,反复拭抚着自己的秃头,眼盯着桌面说道,“我就是喜欢不清醒的状态,谁要懂他要我懂的玩意儿,我才不服他的管教呢,那是他的事情,不是我的。爱谁懂谁懂,谁想懂谁去问懂喽,反正我不懂,也不愿弄懂。来时空去时也空,到了他那地盘儿再说吧。”

“你给不出答案?”迟江问到。

“给不出,到时候我估计我会有答案的,现在没有。”须平很平静的回答。

“现在既然谈到了,可以思考一下呀,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也挺好吗?”张临涛极力想促成着话题继续。

“你先说说为了什么?”须平微笑。

“辛苦努力的为了这具臭皮囊能和于大众审美。”张临涛作答。

“只是皮囊?”

“只是皮囊。”

“那不是和邓狗子的态度一样吗?都想让人说自己好。”

“你呢,你来说说,秃子来说说吧。”

须平没有回答。他却问出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来,“你们说,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了,为什么还没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弹药供使用?两方或多方争斗时,非要去制造补充弹药吗?在大海上作战就用水弹,陆地空中作战就使用气弹,就地取材泥弹或木弹也行啊,别的方面高科技那么多,弹药就不能多多合成,提高破坏杀伤力吗?真的制造不出这种弹药吗?”

“这哪儿跟哪儿啊,你想说明什么吧。”迟江嘲讽,面带鄙夷的说着话,突然怒斥起邓岗来了,“狗子,你哭什么!?”

邓岗哭了,现在哭的更大声了,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了起来,手指频点眼神环视,“那孩子说我活不长久了,我忘不了,你,你们。”他继而手指着窗外,大声的吼叫了起来,“我看到了我们年轻时候的样子,一群高中少年正向我们走来,有须平、有石风、有李季、有你,有你,还有仲倪、方兴艾……你们看,那一群少年正走过来呢。”

众人望向窗外的方向,齐向窗外望去,除了能见的微风,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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