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最简陋不过的芋头汤,欧名原本以为屑妖精会因此而抱怨,但出乎意料的,她只是沉默的大口大口吃着,仿佛真的把白天那顿奢侈的饭菜全部忘记一般。
而且在吃完之后,她甚至亲自将自己的碗筷送到了正在洗刷的王尔德旁边,并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怎么感觉你是假冒的一样。”
面对欧名那半开玩笑的话语,妖精挑了挑眉头,好似在问欧名为什么会这么想。
“感觉你白天那高昂的兴致不见了,你是小孩子的作息吗,这么早就困了?”
“才不是…”
好似真的耗费了全部的精力一般,兴致低昂的回答让欧名都失去了与她吵嘴的欲望,因为撑着面颊的妖精视线一直盯在那一边王尔德的身上。
“你在担心他吗?”
“算是吧。”
没有否认的回答让欧名微微一滞,因为就算能从妖精的眼神中看出那份明显的担忧之情,但却对担忧的内容一无所知。
到底是忧虑一个孩子独自生活没有保障,还是担忧王尔德那份诡异的乐观究竟是什么。
如是想的欧名神情稍微认真了,带着一丝疑虑张开了口:
“你认识他?”
这句话欧名压低了声音,但在话语出口的下一刻妖精就转过头来,有一双复杂的视线盯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视线呢,被盯住的欧名不自觉的微微后仰身躯,那好似是在懊悔又诡异平静的眼眸让他不禁咽了口唾液。
而好似是注意到欧名的异状,妖精也如大梦初醒般缓了过来:
“只是有所传闻罢了,你去过中央广场,应该见过伫立在喷池那边的石像吧。”
欧名点了点头,而妖精则用下巴指了指那一边哼着歌的王尔德:
“不觉得很像吗。”
粗布麻衣,尘土泥泞;哪有金叶子与宝石镶嵌的那般华丽,但妖精的话语还是让欧名显出惊讶:
“那他就是…”
回想起了老妇说起的话语,欧名张开嘴却噤声了。
“他们口中的快乐王子。”
妖精替他说完了下一句,也表明了王尔德的身份,但此刻他这份形象,却让欧名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人们赞颂中的人。
若真是如此,若他真的是因为帮助他人而让城中的人都给他建造起雕像的话,那为何这样一个乐于帮助他人的孩子,会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穿着如此破败的衣物,一个人过着困苦的生活。
“没有一个人来过问他吗?”
面对欧名的提问,妖精无言并摇了摇头。
而这回答却让欧名再无提问下去的必要,回想起白日在那雕像前络绎不绝献上花的人们,欧名此刻觉得无比荒诞。
去崇拜着制造出来的形象,却忘却被他们造出来的形象原本也应该是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若是如此,那么‘快乐王子’就是他们创造出的‘神’。
而看着那个已经将简陋的屋子打扫干净,对此显露出满意笑容的孩子,欧名却感觉那份违和感愈发的庞大。
“啊,如果您们困了话就睡吧,虽然只有茅草可以充当垫子。”
“没关系的,我们倒是还要感谢您提供食宿。”
“能帮助别人的话我也会感到开心的啦。”
一边笑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王尔德推开门走了出去。
当门被关上的时候,还想说些什么的欧名突然间闭上了嘴,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询问这个被神化的孩子这并不值得。
“本人就在那里,去问吧。”
妖精的话语令欧名转过头,看着已经躺在茅草上背过身去仿佛真的困顿而休息的细小身躯,欧名无声的点了点头,站起身也走出了房间。
而躺在床上的妖精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眸。
…
关上身后吱呀的木门,走出房间的欧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围栏外一个小木桩的王尔德。
“在做什么?”
明显被吓了一跳,随即转过些许惊讶的面庞,看着走到身旁盘腿坐下的欧名,王尔德有些不知所措:
“您还不困吗?”
“嗯,总觉得还有问题没解决…”
少许歪头,没完全理解欧名话语的意思。
“不过,星空很美啊。”
没有正面回应的欧名学着王尔德刚刚的动作望着点亮了漆黑夜空的星河,不自觉的发出感叹。
而一旁的王尔德也轻轻的发出肯定的声音,一并将视线投向星空。
“城里的人,都在叫你‘乐于助人的快乐王子’呢。”
平静的话语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但两人的视线却依旧盯在夜空之上,只不过王尔德那映照着璀璨繁星的眼眸黯淡了一下。
“嗯。”
“他们还为你修建了华丽的雕像。”
“嗯。”
“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去献上花朵与祝福之词。”
“…”
“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而不是在城中的某处,如果你真的做出了让他们值得感谢的事情,去寻求一下更好的生活不是理所应当吗?”
说到最后连欧名都深吸了一口气去平复一下激动的心境,但看着王尔德那依旧望着星空的那副平静的面颊,心底莫名的感到了孤寂。
“因为我感觉这样就好。”
仅仅只是如此的话语,却让欧名再无言,因为王尔德那转过来的面孔之上,是如他之前说出的‘习惯了’没有两样的神情。
他并不是寻求回报而去帮助他人,因此他不会去寻求他人的帮助。大概在他看来…被寻求帮助之后实行帮助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欧名注视着王尔德那只右眼的绿宝石,心底涌现出的想法让他打了个寒噤,赶忙将那份恐怖的想法从脑海中删去,而此时欧名却回想起了在那雕像的下方,那一块小小的石碑。
“若你还在这里的话,雕像下面那块石碑又是…”
“那是我的朋友。”
欧名顿时明白了王尔德之前的低落,而若是朋友还在,他也不必…如此孤单。
“没事啦,正好明天也该去看看他了。”
王尔德从树桩上跳下来,露出的笑容上没了之前的所有的负面情绪。
“旅者,谢谢您关心我…您也早些休息吧。”
微微点了点头,但看着打开了房门的王尔德,欧名的视线却变得有些束手无策,再度抬起头看着璀璨的星河,再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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