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觉得有些无聊，随手拿起地上的石子便投入湖中，扁平的石子在湖面的波光上打出数道涟漪。
“我记得你是，黑石县来的吧？”汉子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一个多月前就来京城了？”
“是的。”汉子没有回头，再次从地面上拾起一块扁平的石子，斜着投入湖中，扁平的石子再次在湖面的凌凌波光中打出数道涟漪“丞相府的二公子找我这个小小官吏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听说与你同行的一个年轻官吏在一月前的事件中丧生了。”裴墨也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扁平的石子，斜着投入湖面，在湖面上打出了数道涟漪，比汉子多了两三道“节哀顺变。”
“丞相府的二公子来找我恐怕不只是安慰安慰我吧？”汉子又俯身从地上捡起石子投入湖中，这次倒是比裴墨多了一道涟漪“你妻子的事情，我很抱歉。”
“谢谢。”裴墨再次捡起石子投入湖中，又比汉子多了一道涟漪“一月前的事情，你亲身经历了吧？”
“嗯，我是亲身经历了，但是在那之中并没有见到你的妻子。”汉子倒也是猜到了裴墨想问些什么，再次捡起石子，微微灌注内劲手腕一动便投入湖中，在湖面上溅起一连串涟漪，这倒是让裴墨稍微的高看了一眼汉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们进京，恐怕不只是为了那一点救济粮吧？”裴墨这次倒是没有再捡起石子，反而是在汉子身边负手而立“救济粮数月前就拨下去了，即便是武将军再怎么却少军饷也没道理克扣那么一点粮食吧？而且以黑石县的储备，就算没有救济粮也不至于派人进京讨要粮食吧？”
“怎么？你觉得一月前的事情与我们有关？”汉子斜眯了一眼裴墨，再次捡起一块石子投入湖中“我们进京确实不只是为了那一点粮食，虽然那些粮食对于黑石县确实很重要。”
“至于一月前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扁平的石子在汉子的手中上下跃动“我已经被下了逐客令了，过不了两天就得离开京城，否则性命不保。”
“是吗？”裴墨倒也没有怀疑汉子所说之话的真实性，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汉子虽然有所隐瞒，但是所说之话句句属实，这种敏锐的直觉曾经在西府的沙场上救了他不少次“家父的事情，先在这里代他向你道歉了。”
“不用道歉，他也是为了大云才这么做的。”汉子回头看着裴墨“若是大云多一些他这样的人，再好不过了。”
“先替家父向你的褒奖道谢了。”裴墨微微躬身向着汉子行了一礼“既然如此，就不打扰您雅兴了。”
说罢也不等汉子回答什么便转身离去。
“你的妻子……”汉子看着裴墨离去的背影，嘴里不自觉的说道“她是清白的。”
“谢谢……”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裴墨没有回头，嘴里却短短的低语道。
你的妻子是清白的，这句话是裴墨这一个月来最想听到的话。
当然，比起我这样的人来说，你的妻子真的是清白的。
裴墨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后，那个铁塔一般的汉子在心里补上了这么一句。
是啊，比起他自己，天下的人都是清白的。
汉子如此想着，眯起眼睛看着湖面的凌凌波光，捏紧了拳头，方才还在手中上下跃动的石子瞬间便化作了齑粉。
眼前的湖面好似化作了一双含泪的目光，就像是记忆中的那双眼眸一样。
汉子不禁摇摇头，驱散了自己脑海中盘旋着的那些纷乱的回忆。
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就喜欢回忆往昔伤春悲秋，对于汉子来说，回忆往昔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天色也不早了。”汉子抬起头看着午后的斜阳嘟囔了一句，便拍拍手拍掉手上沾上的齑粉与灰尘，背起手离开了湖边。
今天傍晚要去看看那小子的，顺路买一壶酒吧……
……
“盯得怎么样了？”苏灵推开门踏进这间屋子，这是一间距离正丰楼与邢晨家不远的一处无人废屋，倒是给苏灵的部下盯梢提供了不少便利。
“正丰楼封锁之后他就回家了，到现在还没出来，看样子是在睡觉。”苏灵的一个部下捧着一只黄纸折成的千纸鹤走过来，千纸鹤的眼睛部位投射出光芒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光幕，光幕中便是邢晨的屋子。
这种叫做纸鹤的符咒是由鲁班科在乾元门的符咒基础上开发出的通用术式之一，通常为一体双生，使用时将符纸从中间撕开，叠成两只千纸鹤，上半部分符纸折成的千纸鹤可以通过注入灵力操控，将看到的景象传送到下半部分符纸折成的千纸鹤上，再由下半部分折成的千纸鹤从眼睛部位投射出光幕，将影像映射在光幕上供人查看。
通常这种术式是用来盯梢或者探查用的，千纸鹤体型小巧，若是操控得当便难以发现。
“他身上好像没有什么灵力，也没有什么妖气，之前千纸鹤从他头顶飞过他也没有察觉到，正丰楼的案子真的是他做的吗？”那个镇妖吏看着光幕上的影像，疑惑道。
虽然千纸鹤体型小巧难以发现，但是若是靠的太近便容易被人察觉到它散发出的微弱灵力波动，而方才正如这位镇妖吏所说，千纸鹤从邢晨的头顶飞过，那么近的距离若是修习过灵力运用便很容易察觉，但是他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身上也没有逸散出灵力。
难道顾前辈和陆前辈猜错了？他好像真的没有灵力。
“即便不是他做的，应该也与他脱不了干系，顾前辈和陆前辈没道理骗我们。”苏灵说着，接过了这位镇妖吏手里捧着的纸鹤，微微注入灵力，那一头的纸鹤便在空中飞动起来，灵巧的钻入虚掩着的门扉。
屋内的景象便通过千纸鹤的眼睛映射在光幕上，那是一个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的平凡屋子，瓶瓶罐罐被放置在柜子上，贴上了各种调味料的标签，朴实无华的案几横着放在地上，邢晨躺在床榻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抱着一个瓶子，眼睛闭上呼吸均匀，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那个瓶子里面是什么？”苏灵看着被邢晨抱在怀里的瓶子，瓶子上面没有像其他装有调味料的瓶瓶罐罐一样贴上了标签，看样子瓶子里面的东西也没了一大半，塞子掉在地上。
苏灵控制着千纸鹤飞到邢晨身旁，想要看清瓶子里是什么，可是瓶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纸鹤这种咒式只能传来影像而无法传来其他四感，所以闻不到味道的苏灵也无法确定这个瓶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瓶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不知为什么苏灵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瓶子里的东西是关键。
就在苏灵思索着的时候，忽然发现光幕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苏灵操纵着纸鹤转向对着地上闪闪发光的地方，那是掉落在地上的塞子，好像是塞子掉落时带出来了一点瓶子中的东西。
一点点晶莹剔透的粉末，若不是从栅格窗外撒进来的阳光照射的这些晶莹剔透的粉末上的话，苏灵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这是……从那个瓶子里面漏出来的东西吗？”站在一旁的镇妖吏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粉末。
“应该是，总觉得有点可疑，看起来不像是某种调味料，弄一点拿到巡查科检查一下吧？”苏灵说着，便操纵着纸鹤用小巧的脚沾上了一点洒落在地上的粉末，小心的操纵它飞回自己这边。
不一会儿那个小巧的纸鹤便飞回来了，苏灵小心的用小刀刮下纸鹤沾上的那些粉末，将它们刮进一个小巧的水晶瓶中。
“拿去巡查科检查一下。”说着，苏灵便将装有粉末的水晶瓶递给旁边的镇妖吏，吩咐他将这个水晶瓶中的粉末拿去镇妖司巡查科检查一下。
“是！”镇妖吏接过水晶瓶，对着苏灵行了一礼便踏出门去巡查科了。
“你们继续盯着他。”苏灵摆摆手交代房间里的几个镇妖吏继续盯着邢晨，自己便打算出门透透气。
“是！”几个镇妖吏应答道。
外面的午后斜阳照耀的苏灵的脸颊，晒得苏灵有点鼻子发痒。
“唔！”苏灵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哼唧了一声。
眼前的人群来来往往，苏灵便打算在这里晒晒太阳看看街上来往的人群。
对于一个常年孤独的人来说，看着街市上来往的人群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只是苏灵打算就在这里晒着太阳的时候，忽然一个眼熟的人影从人群中穿过。
“！”苏灵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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