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之后，便是一场噩梦。
她梦到自己孤身一人跪坐在废墟之上，同伴们的尸体与鲜血布满了每个角落。
她呼唤着大家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们好像死了很久，身体肉眼可见的腐烂。
苍蝇们聚在一起，像是一朵嗡嗡响的乌云，带着满身腐臭味扫过整片大地。
乌鸦落在那些干瘪的内脏旁，用尖锐的喙撕扯着最后的水分，他们“啊、啊”的叫着，像是悲鸣，又像是嘲笑。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人活下来的战争——包括她自己。
她梦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腐烂，还没等到她在尸山中翻找到自己心念着的那个人时，她的指甲便开始脱落，蛆虫爬到她的身子上，啃食着幼小身体的每一处肌肤。
疼痛，恶心，恼怒，绝望。
周围到处都是赤红，就连自己的双眼也布满血丝，牙齿开始松动，露出的牙龈满是鲜血。
她攀爬着向上，挣扎着向上，带着仅剩的希望向上。
可是最终，等到她到达顶峰时，所有人都化作白骨。
她轻轻的摇晃了一下那在尸山顶端的青年的骸骨。
只听得一声清脆，脑袋便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安——！！！”
梦做到这，她便惊醒。
她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了，发丝狼狈的贴在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汗水还是泪水。
“艾娅？怎么了？”
听到她的尖叫声，安便撩开帐篷跑了进来，但是艾娅比他更快，直接飞扑到了他的怀里。
“安……呜……安……”
“做噩梦了？”
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务之急是安抚好这个炸了毛的艾娅，他坐在地上，把艾娅搂在怀里，像安抚受惊的小猫小狗那样拍着她的后背，顺着她脑袋上的毛，过了好久，艾娅才喘了一口气上来，从安的怀里抬起了头。
“……安？”
“嗯，怎么了？”
“你……”
——你是不是会死？
在昨晚听到了他与另一个“艾娅”的谈话之后，艾娅想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这个。
那个“艾娅”说她经历了无数世界的轮回，可是没有一次，他能成功活下来，现在她所处的这个世界无非也是那几百次轮回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或许这里也会像之前的所有世界一样，迎来死亡与末日，就像她刚刚的噩梦那般。
“你……能不能……别走太快。”
最后，艾娅说了这么一句话。
「死」这个字她终究说不出口，她不想承认这个世界的结局只有死亡，也不想让安为之担心，所以她选择了「走」这个比较中性的字，而且在字词用法中，「走」也有「死亡」的意思。
“因为这种事你就下路啦？难道你做了个你永远长不高永远没有大长腿的梦？”
对于艾娅的这种说法，安还同往常那样用轻松语气回答，艾娅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懂她话中隐藏的那种意思，只知道他就算明白了，也会说这种玩笑一样的话作为回答。
“我……在梦里发现我根本追不上你，最后跟丢了，找不到你了。”
“哈，这样啊，没事，我以前也有过这种梦，我看过《周公解梦》，并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是本命年的话还是事事顺心的好事呢。”
安好像松了一口气那般拍了拍艾娅的肩膀让她稍微放松一点，可是安看起来越是轻松，她心里则越害怕等到一切来临时，安又会变成什么样。
他看起来就像是喜欢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的人，即使艾娅这段时间这么和他亲近，她都从来不了解这个一直抱着自己的男人。
“我可以相信你么……？”
艾娅抬起头，看向了那个脸上都是安慰性笑容的安，那双空洞的灰青色眼睛让艾娅觉得他就是在假笑，明明那笑容近在咫尺，可是却又那样的不真实。
“你当然可以相信我，我对你可是百分百真心哦。”
安的语气很温柔，可艾娅却依旧高兴不起来，她疲惫的眨了眨眼睛，像是怕她离开自己那样紧紧的抱住了安，唯有这份来自于他的呼吸与心跳，能让她觉得自己现在不是孤身一人。
在艾娅又把头低下之后，安拍哄孩子一样着艾娅的后背，他心里也明白，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他将他要叹出来的那口气咽了回去，收起了勉强架起的假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那个“艾娅”来到他们身边之后，那份残忍的真实，让他们这的天变的阴沉起来了。
就连安也在想，或者某一天无声无息的离开再去接受自己命中注定的结局，是不是更好一点。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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