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被壓在地上的陳一索臨死前一刻激起求生意志，在關鍵時刻用盡僅存的力氣，翻身躲開落下腰部的一擊，但刀刃邊角仍沒入肉體些許，她的表情因痛楚扭曲，僵硬着身體趴在地面，再沒有力氣再躲一次，腦袋更被踼了腳泄憤
以被踏上腦袋，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況下被別人手握自己的刀，劊子手再次落下刀刃，行刑
她淒厲的慘叫響徹了周遭，鮮血擴散染紅地面，百鳥嚇得四處飛散，唯獨人在笑看着，仍壓着我的羣衆也沒有閒着，拿來繩子把我綁起來，繼續觀賞過程，像在看喜劇般大笑
此時羣衆在我眼裏變得不像人，明明有着人類臉孔卻做出這樣的表情，像個野獸，不…像個瘋子
一刀未能斷開脊椎，只能多斬數次才斬斷，極其殘忍的行刑手段即使只用看的也未能捱過兩刀，之後便合上眼不忍直視，使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剩下的感觀，聽覺及嗅覺異常清晰感受周遭的事物
血的味道，她的哭喊，羣衆瘋狂的笑聲，都銘刻在腦內揮之不去，感覺全身的神經都在顫抖着，好可怕……好想就這麼昏過去逃避
可是現實不准許我這麼做，一拳粗暴的打在臉上強逼思緒保持清醒，頭髮連同斗篷被揪起來面對他們憤怒的臉龐，進行無論怎麼回答結局也不會有所改變的質問
(陳一索視覺)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滿腦子只剩下這兩個字，腦海開始涌出以前的記憶，一絲絲流入、佔據意識，彷彿疼痛也因此減了半分
儘早嫁戶人家，然後生個男孩，三從四德、相夫教子，這是身爲女人的使命、終身目標，及生存的意義，自從懂事起娘從小就是這麼教我的
之後在某天，我撿到了那個毛茸茸的傢伙，尾巴的手感是我這輩子裏摸過最好的東西，和富貴人家身上穿的絲綢不相伯仲，雖然只有見過，沒有摸過，更沒有機會摸
好懷念啊，這是我和幸相遇的那天吧
可是我接回家以後，有點後悔當初的決定了，那是個不知道禮義廉恥的野丫頭，比我大整整五歲、心理年齡比我小五歲的野丫頭，還經常口出狂言，說出一些天馬行空的東西
我曾經懷疑過自己是否帶了個瘋子回來，家裏人本也不打算收留她，但看她姿色姣好，能做不用錢的傭人，收爲乾女兒再嫁給大戶人家更能等着數錢，最重要的是，她很天真
一定很好控制吧？爹孃如此說道，這才驚覺，正可憐她的我其實也是他們的一枚棋子，一枚棋子可憐另一枚棋子，真是滑稽
當幸在那晚提出男女平權的想法時，第一個想法認爲她一定是個瘋子，但後來我居然協助她辦地下私墊從教育下一代着手
之後她離開了我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我發現了更要命的是，這次愛上一個女人了，我一定也是個瘋子，……但我這輩子認定她了
伴隨而來是入宮的問題，這倒還好，只要有錢和證明自己有病就能解決了
開辦私墊書是必須的，至於買書就需要錢，初始資金的來源就多虧暗了，與幸不同，他是塊送上門的金子，雖然來歷不明，但能從身體上撕出假金，提供他們的生活開支，爹孃當然欣然答應了，並且早在某個夜晚打算把他撕成碎片，即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傷不了他分毫
可笑的是，此舉不但失敗還把他嚇壞了，從此不再信任他們，在一個契機之下更被我私吞，我沒有急於撕掉他，而是養起來每次有限度地提取，養寵物還有錢收，何樂而不爲？
順帶一提，他挺可愛的，一舉一動像只容易受驚的小兔子似的，對着男人時卻大膽許多，至少眼神不會左閃右避
有他在，開辦私墊比想像中順利，至少不用愁資金來源，日子久了以後，我們的生活變得不愁吃穿，吃得飽、穿得暖，這都是多虧了那羣孩子
我們提供智識給他們，同樣的也給我們一定的價值，以作交易，但小孩身上能有幾分錢？讓他們去偷？雖然這樣很殘酷
但我可不是做慈善的，如果爲了別人讓自己人活活餓死在街頭的話，那我就是個比這更加無恥的僞君子
遇到她前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每一天睜開眼能看見他們在身邊睡着時，能暫時忘記外面的世界，就是最幸福的事
每每得知鄰居的女兒出嫁時，總免不了心生羨慕，一時心急便揮霍無度，用買藥的錢買下兩套純衣纁袡，期待那天能用上
人多起來後消息多少會傳出外面，這時候就更需要錢封住他們的嘴，畢竟我們不是一般的私墊，教的東西和教的人也是見不了光的
早已料到此況而開始着手準備，以備日後不時之需，但不時之需比起想像中來得更早，事情的嚴重性也比預料中強得多，居然變成了如今的情況… …
好痛，眼皮好重啊…呼吸，好難受
如果我沒有遇到你的話，就不會開設私墊，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吧？
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我就不會過得這麼高興了吧，意外…實在在所難免，天是時候要我回去了……暗的姐姐可能會來找他吧
幸，謝……謝
(幸視覺)
她的聲線及掙扎漸漸弱下來，全身的力氣忽然放鬆，靜靜的趴在地上，再也沒有動作，腦袋在這刻彷彿炸開了一樣，思考完全停滯，全身變得軟綿綿的施不上力
下意識回頭望向暗，盯着看起來毫無感情波動的他，牙關已經顫抖得說不出話，當他看到我後，遲疑了兩秒，轉身離開
意識也在這刻與外界斷開，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 ． ．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逐漸清醒，從疼痛中甦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被層層綁住，動彈不得的自己，我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驚叫起來，可是這才發現口被布封住，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叫聲
這時候進來了一羣人，有男有女，目光來回定在一張張憤怒的臉容上，頓時認出他們，是那羣孩子們的爹孃，各人手拿着武器朝我走來
他們先是一頓咒罵以此宣泄情緒，罵得很惡毒，非常惡毒，把孩子們所遭遇的事怪在我們身上，把剛纔沒有丟出去的東西轉爲丟在我身上，要是平常的我被人羣圍在中央做出這些事，也許早已嚇哭了
可是眼眶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甚至一點感覺也沒有，感受不了外界的情緒，像塊木頭似的聽着他們的話，罵累了，見我沒有反應，便開始動粗
而在期間也沒一味任人打，趁這段時間用利爪悄悄割開繩子，不顧下體還沒好的傷，深吸一口氣猛然跳起來撞上其中一人的下巴，他倒在地上慘叫連連，殷紅的血液後口腔涌出，並側過頭去吐出一塊肉
其他人見狀隊形頓時分解，人羣散開，帶着恐懼與不減半分的怒意紛紛舉起武器，士氣高昂吶喊着孩子的名字跑上前
當時混亂一片，瘋狂的人們寧可錯殺不可錯放，開始不分敵我互相殘殺，倒下的人摔倒在我的面前，在掙扎中任由從後上前的人們踐踏，最後在忽然不動了
趁着混亂拔腿便逃，在穿過層層人海、不知打傷了多少人後終於僥倖踏出門口，看到外面的光、感受輕佛過臉頰的微風，呼吸外面的……空氣
抽了抽鼻子，一陣惡臭從遠處傳來，順着氣味來源方向望去，愣在原地，漫天的黑煙從火光裏源源不地涌出，天際染成混濁的烏煙瘴氣，與此處清澈的天藍色形成強烈對比
那邊在燒什麼東西……
「啊！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猶如孩童般的語氣從身後傳出，那把熟悉的嗓音在這種時候出現卻惹人厭惡，那傢伙…難道沒有一點羞恥心嗎？ ！
旋身正打算質問他時，暗像只惹人憐愛的小奶狗般露出了請求的表情，伸指指着我「不過你的看起來更好吃，能給我吃嗎？」
這個生物仍一心只有想着吃的，話說…之前讓我藉着揍他餵飽自己的不就是他嗎？這樣的話只要滿足食慾，無論我做出了怎樣的事，他都不會有感覺吧，畢竟不是人類，他…沒有感情
「暗」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對方的視線焦點果然集中在我的身上，正如他主人所說，像小狗狗一樣，在作出反應的瞬間，猛然伸手捉住衣領把他撂倒地上，趁他仍顧不及塵土沾到身上再施以措手不及的一擊
「嗚哈？！怎…怎麼了，好疼！」暗邊退後着邊伸臂擋住，即使嘴上說着不要，反抗卻隨着每一次的拳頭落下屢屢弱下，直至捲縮着身子顫抖，不再反抗
動作突然因爲下半身的猛然止住，伸出的腳懸在半空，感覺到溫熱溼粘的液體正伴隨一陣劇痛涌出，雙腿施不上力度摔倒地上，看着浸染裳，自下體漫延開去的血湖
視線慌亂望向仍在屋內自相殘殺的他們，然後望向仍未起來的暗，我們互相直視，我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
完蛋了……這是意識斷開前，最後想到的話
在模糊的思緒中，有一雙手撫摸着腦袋，手指不時扯動頭髮，身上各處的疼痛感隨着溼布抹過身體舒緩，笨拙的手法使過程不甚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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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迴歸體內，徐徐睜開眼，看見一人潔白的背部背向着自己，長及腰肢的黑髮披散香肩，而消失的衣裳恰好披在自己身上
「是你嗎？陳…一索？」
吃力撐起身來，爬上她的背後環上脖子，對方頓時受到刺激地躲得遠遠的，表情驚魂未定，多虧了他像是接觸到了什麼鬼怪似的反應，大腦立即清醒過來，頓時認清面前的人「是你嗎，……謝了」
暗點了點頭，隨即別過臉去，語氣有些寂寞地問道「只有我們兩人了…我剛纔聽見別人說會把主人送到別處，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會擔心是受到食慾驅使所產生人性化的表現吧，會救我也是因爲這樣，畢竟人類不會完全以自己的利益作爲首要考慮，也不會做作那種事
告訴他事實，也不會有感覺吧，即使有，也只會是用於引起人類同情心
不使用漂亮話修飾，我用最簡單直白的說法告訴他「她死了」
暗眨了眨雙眼，仍然有一部分未能理解地提出詢問，刨根問底地問的方式實在讓人火大，怒意涌上心頭，朝他怒吼一聲便露出委屈的樣子，好像不知道、更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
「這種程度你還聽不懂嗎？！她死了，她不會再回來了，她已經不會動了！這樣聽得懂了沒有？」
他遲疑了良久，臉上仍帶着半分不解點了點頭，能看出是因爲懼意所作出的讓步
「話說…爲什麼你會救我？」邊說邊摸索身體，確定身上沒有他的食物，暗指着腦袋解釋「我吃了點」
果然……雖說如此，但身體不痛了這點還是得感謝他
「我現在在哪裏？」自言自語着從左到右，從右到左，來回環視房內，是以前我們從相遇開始便同住的房間，不僅房內熟悉的擺設一成不變，有着熟悉的酒的香味，熟悉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腦中回想起倒下前所看見的光景，那片火光沖天的景象，不知在燃燒什麼東西的惡臭「你知道昨晚在燒什麼東西嗎，是書？」
他歪頭思考了一會兒，比手畫腳地描述「嗯…有一堆疊成山高的小孩子放在火堆裏，但是人類除了饑荒以外不是不會吃同類的嗎？而且主人說過食材要切小一點才容易熟，那樣子豈不是要烤很久嗎？」
「閉嘴！」
他立即止住了聲音，目光帶着不解與恐懼看着我小聲道「對不起…」，能看出來那只是爲了自保的討好，又是這種眼神……拳頭握緊，指甲扎入肉裏的刺痛感成爲保持理智的最後一道防線
雙腿的重量漸漸增加，跌坐地上張開雙手，掩藏臉龐痛哭，喉嚨着意義不明的嘶喊藉此發泄情緒，嘴裏唸叨着自責的話
「我間接把他們害死了，是我殺死了他們！我到底是爲了什麼才設立私塾的－－！」
待放下手時，時間已經不早了，天上掛着一輪刺眼的太陽，徐徐往西下沉，此時發現房內不見暗的身影，走出房間巡視一圈，除了不見暗以外，也不見她的爹孃的身影
他們該不會也……用力搖晃腦袋撇去想法，我不敢繼續想下去
我餓了，所以要外出了，在印象中他似乎曾經說過這句話，心感不妙，連忙奔回房內胡亂披上一件衣裳，戴上斗篷跑出外面
「那傢伙死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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