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10th，11：07pm。
洛邑，第七街区北部的一栋外观上没丝毫亮点的五层楼建筑。由于该建筑物外部没有招牌之类的明显标志物，所以附近的居民并不清楚这栋楼的具体用途，只是偶尔会有类似送货司机之类的人员进出，便一直将其认为是某种仓库性质的楼房。
临近午夜的时刻周围很安静，也没有行人和车辆在附近路过。但就是这样的环境下却有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这栋建筑楼后方的阴影中。
男人名叫佟川翟理，穿着打扮像个疲于应付工作任务的上班族。他脸色疲倦，似乎好几天未曾好好休息，有着清晰可见的黑眼圈。佟川翟理眉头紧蹙，不停地在原地踱步……如果会吸烟，那么此刻就恰好可以用尼古丁来缓解一下其焦躁的心情。但很可惜佟川翟理并不会吸烟，便用啃手指甲这种小孩子般的行为来代替。
佟川翟理在等人，等待的时间让他很是抓狂，尽管脸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看不出他本人真实的喜怒哀乐。
咔咔咔咔……轻微的咬碎指甲声音从阴影中传出，十个指甲已经全都被佟川翟理啃了一遍，但等待的人还没来。
哒哒哒哒……脚尖踏着地面发出毫无节奏的拍子声，也开始加入佟川翟理缓解焦躁情绪的行为中。
佟川翟理从阴影中探出头张望，已经重复了无数遍这动作，每一次却都只能看见空荡荡的街。于是他又多此一举地掏出手机看时间，可视线的焦点又并非落在表达时间的数字上，而是手机的屏保图片上。
那是一张照片，拍摄于一次全家去游乐园游玩的时候，照片中的佟川翟理抱着牵着气球的小女儿，孩子因为得到了心心念念的气球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佟川翟理的眼前，打断了他的注意力——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来人背后挥动着似古代生物翼龙般的巨大翅膀。翅膀的怪异模样却又极度接近恶魔那般，但落地后就在对方背后收缩然后消失不见。
由于已经见过数次面，所以佟川翟理对眼前之人所表现出来的“异形”并未太过惊恐。不过每一次见面——包括现在——这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隐藏自己容貌。由于有过和这人对话，再结合对方的身形和穿着的服饰判断，佟川翟理猜测这个人应该是个女性。
“好了，你终于来了，跟我来，这边。”
收起手机的佟川翟理匆匆转身走向这栋建筑物的后门，但走了几步后他发觉异常，转头看见面具女生依旧站在原地并抬头，似乎是在观察这栋普通至极的建筑物。
“放心，我没耍滑头，就是这里，你跟我来就是了。”
佟川翟理不敢用催促的口气，只能用这种压抑自己内心情绪的平淡语气再次说了遍。
面具女生跟上去，两人一起走进了建筑物中，街道又重新变得静悄悄。
佟川翟理领着面具女生行走在过道上，没有用任何照明设备摸黑前行，贴在墙壁底部的发出青绿色光的“安全出口”标识牌是唯一光源。夜晚的楼内不存在任何人员，他们俩前行的毫无阻碍，佟川翟理轻车熟路。
一路上面具女生还转头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事实上黑暗并不会影响她的视觉，好似猫头鹰那般，不过建筑物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可以注意的点。
直到路过一个电梯口，佟川翟理却是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门，门后是楼梯。
“乘电梯会留下运行记录，我会带你徒步前往，尽管会费点时间。”佟川翟理解释。
“你没停掉所有监控设备吗？”面具女生反问，声音听着些许英气。
“这不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啥区别吗？停掉反而更加令人起疑，我只是改变了多数监控的检测程序逻辑。它们现在依旧运行着，只不过将‘我带着你进入的这个异常事实’定性为正常记录，之后我还会对这些记录资料再做详细篡改。”
“研究员办事考量还真是跟普通人不一样……”
无法判别面具女生的这句话算是揶揄还是夸赞，但能明白的是在今夜这栋大楼的监测设备所记录的资料里，只有一个名叫佟川翟理的人有过进出，不存在面具女生这个无关人员。
两人沿着楼梯并非往上而是往下，螺旋的阶梯一步步通往地下，这栋从外观上只有五层楼的建筑物其实还有很深的地下空间。面具女生边走边估量下行的深度，从栏杆边探出身子张望，底下也就只有深邃的黑暗。
可马上面具女生就被楼梯一侧的墙壁吸引了注意。一路上建筑物内的墙壁都是一尘不变的普通，楼梯侧的墙壁却不一样，有着一些奇怪的划痕，划痕大小不一且崭新，非常不自然，甚至还有几个圆孔混杂其中。
“那是弹孔？”
“因为在前段时间这里曾被人入侵过。”佟川翟理解释，“入侵者拿着已经失效的通行密钥，虽然成功进入这栋建筑物里，但很快就触发警报。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战斗，尽管对方最后还是从这里拷贝去了一项实验的部分资料……可能这就是她们的目标。”
“嗯……”面具女生沉吟。
“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发生过这样的事，但这栋楼本身的机能现阶段不会改变，除非找到合适的根据地，因而你依旧可以从这里得到你所想要的。唯一麻烦点就是加固了安全防卫措施，不过都已经被我处理妥善了。”佟川翟理瞄了她一眼，“当然如果你还有什么在意的可以问出口，我会说的。毕竟作为被要挟的人，我会知无不答。”
“那是什么实验？”
“是指那些入侵者盗取的试验资料？”
“对。”
“人工阿赖耶制造计划。一个非常异想天开，甚至妄想到极点的实验。”佟川翟理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我并非这个实验的直接参与研究员，所以无法给你太多的内情，我只能说出自己知道的部分。这个实验计划是统合人类所有性质的意识，包括表层意识、无意识等等，形成类似数据网络般的‘意识网络’海洋，并再制造出一个对应的‘控制平台’来对这个意识网络海洋进行干涉，从而将人类的意识形态扭曲成类似蚁群社会的架构……这个控制平台的功能接近于阿赖耶这种无意识集合体的描述，故以此命名。”
“一个非常深奥的哲学概念呢……不过你说了这个实验是制造，而非掌控阿赖耶，是不是说哲学理论上的‘无意识集合体阿赖耶’其实并不存在于现实中？”
“谁又知道呢？哲学本就是一种非常暧昧且接近于唯心的科学派系，有时常与真正的唯物主义科学相悖。所以论证存在与否的意义并不重要，而这个实验的参与者也本身跳过了论证这一环。毕竟即使阿赖耶真的不存在，那只要能制造出有相同功能的某物，那就是一样的东西了。”
终于走到了最底部，环境氛围立即变得与地面上的完全不同，有些微微的寒气，墙壁地面都是散发金属光泽的某种人工合成材料，还有着纹路。
在一侧的墙壁上有道门，佟川翟理示意面具女生稍稍离自己远点后自己走到门前，门上立即展开一束绿光将其身体扫描。
“身份认证通过。”一个女性机械合成音响起，门打开，可门打开后依旧是堵墙，只不过墙上有块平板电脑大小的屏幕在。
“稍等，我重构一下通道走廊，这样才能让我们有路走到终端房间。”
说着，佟川翟理手在墙上的屏幕上点点画画，三秒后，墙壁就像积木般变形，然后堆砌出一条通道。
“透露一个你可能不知道的小秘密，通往位于中央区，管理洛邑的超级计算机夏娃的通道也是用相同技术制造的。”佟川翟理朝面具女生招手，“好了，走廊尽头就是你所想要的目标，跟我来。”
两人走在这条特殊的通道上，佟川翟理开口说：“接续刚才的话题，在那个实验中会有用到一些特定性质的异能力者，而提供这类异能力者则是我所在的‘定向能力者制造实验’的工作内容。从DNA、受精卵，亦或是母体胚胎、克隆人幼体成品，我们都有向那个阿赖耶实验提供。尽管我们的实验主要是向军方输送……”
“好了，具体详细你不用解释了。”
面具女生突然打断，佟川翟理感受出这人一直无生机的语气忽然有了些许波动。
“是因为人体试验这点让你排斥了？”
面具女生没有答话。
“拿活人做实验……对于玩弄生命这点，我不会做任何辩解，也不会用任何冠冕堂皇的言语来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我只想说，好与坏是难得一见的双生花，这两者总是同时存在。可能我犯下了诸多恶行，但也许会因此行就诸多善果。只是我自身并不会承受这份善果带来的福报，我只会承受恶行带来的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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