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被启雾拽着,她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这个男孩会带自己去哪里,奔跑的呼吸声混乱而急切。
他们已经穿过了一直黑漆漆的废弃区,来自住宅区的光好似在拥抱他们,照亮前方的路。
“那个……启雾谢谢你来救我……”笙歌轻声说。
“谢什么谢!我只不过想吃你烤的面包了才来你家……这两天没吃到,我心痒的慌!”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抱歉……你以后再也吃不到了……你放开我手……”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不跟她走,离姐姐他们就会被杀死……”
“你傻啊!你逃不就行了!让那个女人明白即使杀死了你的家人你都不会回头,那她还会去杀死他们吗?与其做那种无意义的事,不是来追你更加正确啊!你这个笨蛋,你这个蠢猪!”
启雾转头大吼,吓得笙歌一怔,声音大地能惊扰睡在地狱的魔鬼……这个男孩是真的生气了,似乎有种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架的气势在。
两人有吵过架吗?有,第一次相见时为了抢面包大打出手时就是,只不过那时的表情远没有现在如此愤怒,在成为朋友后,笙歌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他……是在为自己生气吗?
笙歌还没来得及开口,启雾又继续说: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我也不知道究竟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刚刚那个被我弄昏的女人是谁我也不想知道……啊啊啊啊!我就是笨啦!所以我全都懒得弄清楚!但你给我记住!我是你朋友!我绝对不会去让你送死!我会保护你……你想死也得问问我!!!”
态度霸道且野蛮,启雾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但他就是这么突然的闯入自己的人生中,任性地替自己做出决定。
“为……”
“什么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你还不明白吗?因为我……喜欢你啊————!!”
迎着光,男孩鼓足勇气,喊出了至今为止最有份量的三个字……再也不是那开玩笑的语气,而是认真,真挚地让笙歌的心一瞬间悸动……那是魔法般的词汇。
是呢,的确是这样。笙歌明白了,其实她一直都明白,这个男孩总对自己说这种话,自己怎么可能不明白?
但她就是无法回应,纯粹是因为不知道。
笙歌对于“异性之间的喜欢”这种情感真的很模糊,没人教过她异性之间的爱,也没人告诉她如何正视对于异性的喜欢,甚至都没人告诉她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了对方……一切都很朦胧。
她压根就不知道将来自己是否会像正常人一样喜欢上某个男孩子,成立家庭后一起手牵手白头偕老共睡一座坟。
她只喜欢自己的家人,喜欢巫阳离。对于她而言家人就是一切,那是自己人生的意义。
在她的生命里永远都只有友情,以及亲情……爱情从未到来过,即使到来了,无知的她也根本不懂得接纳。
缺少爱的她本身悲观而又懦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回应异性的爱?
拒绝……拒绝……拒绝……只有一直拒绝。
可饶是如此,直到现在,笙歌才渐渐发觉……原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我……”
“笙歌你不用回答!”启雾的双眸是如此清澈,“没关系的,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介意!我只要明白自己喜欢你就够了!我喜欢吃你烤的面包!我喜欢你说我笨蛋!我喜欢你的笑!总之你一切的一切我都喜欢!”
“你听我……”
“我会带你离这里,还记得我那天说的话?我会……”
“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脚步略微放缓,因为听见哽咽声,启雾转头但笙歌却又伸手推了回去。
“别看,我现在没在笑,不想让你看见。”
笙歌强忍着泪水,深吸一口气说:
“你说你喜欢我,真的谢谢……但我想说的是我讨厌你。讨厌你最开始见到我时就揍我一拳……讨厌你胡闹不着调不爱讲卫生总是欺负人……讨厌你总是蹭我面包吃……讨厌你总是和我走那么近……一切都讨厌讨厌……讨厌到让我喜欢你……”
笙歌的声音越说越细微,直至听到最后甚至都觉得自己出现幻听的启雾诧异转头,然后……他看见笙歌笑了。
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的笑容是在那次打架后,他被人砍掉两根手指偷到面包送给对方赔礼道歉。笙歌收到面包时露出的那个开心笑容,美得让他一见钟情,确认这是自己今生必须爱的女孩。
而这一次是在逃亡中,在听到他的告白后,笙歌也笑了,璀璨笑容下藏着两行晶莹的泪,如抖掉厚雪的寒梅,美得动魄惊心……启雾确信这是自己今生都必须豁出命去守护的女孩。
“我似乎也……喜欢你呢……”
笙歌又说了遍,恬静的声音清晰可闻。
启雾腼腆回应:“是的,我真的喜欢你!”
“可我是个麻烦,你也不会嫌弃对吧?”
“绝对不会!”
“那就逃吧,我们一起逃地远远的,别让离姐姐他们受到伤害吧!”
“当然!今晚我们就逃去洛邑!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启雾手坚定地指着前方,指向那片自己从未踏入过的土地,“我们本该属于那里,那里才是我们该生活的世界!”
启雾最终带着笙歌跑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仓库,里面堆满了纸板之类的杂物,他立即动手把这些杂物搬开,笙歌也帮忙。在瞧见杂物下隐藏的东西后女孩吃了一惊。
一辆破旧的小汽车,外壳锈迹斑斑到甚至让人怀疑是否还能作为交通工具使用,而非垃圾。
“我很久以前偷来的,作为逃跑工具一直藏在这里!”
启雾自豪地打开车门,笙歌钻进了后座,而他则是顺理成章地坐到驾驶席上,还是个孩子的他这行为看着别扭至极。
“这车……能跑吗?”
“当然,我一直都在维修,早就修好了!”
“你会开车?”
“不会!”
启雾低头焦急拧着车钥匙,他至今还未发动过这辆车的引擎,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九流的维修技术是否修好了这辆破车,一切都是在赌:
“快发动快发动快发动!——不过管它呢!硬着头皮开就是了!谁怕谁啊!”
笙歌却没有丝毫不安,终于车子还是发动了,老烟枪咳嗽般的引擎运转声,两人相视一笑。
脑中回想着别人开车时的操作,启雾像模像样地手握方向盘……挂挡……踩离合器……车子磕磕碰碰驶出仓库,来到了坑洼的废弃马路上。
“走吧!我们去洛邑!”
勇气让启雾无所畏惧,血液在沸腾,肾上腺素就是最好的兴奋剂。他猛地一跺油门,这辆即将报废的破车引擎声却咆哮得很欢。下一秒,强烈的推背感将两人死死压在座椅上,车子疾驰而出。
旧马路与另一条大马路并行,中间只隔了一百米的距离,在前方约五百米处汇合,然后就会直接通向那条连同洛邑的地下隧道。车灯的光好似黄昏时的霞光,但此刻却是这条黑夜路上唯一的光亮。
可以说这就是一条通向两人所期待未来的希望之路。
但……启雾马上就注意到了这条希望之路还存在阻碍,那个被他电晕的女人已经追赶上来。
桐亚奈堵在车道上,无所畏惧,昏暗的车灯照亮了她。女皇外衣的蓝色粒子以更大面积扩散在其身边,如羽翼,一瞬间让其本人变成只蝴蝶,散发的蓝色幽光致命且危险。
疾驰的车子很快就将这段距离归零,可桐亚奈还是没有躲。
有见识到那个怪异蓝色粒子力量的启雾不能让车子撞上去,于是猛打方向盘避让,车子急转弯颠簸迫使后座的笙歌撞上了车门。
“没事吧?”
忙着驾驶的启雾艰难咬牙,只能匆匆询问一句,得到的是笙歌“我很好”的坚强答复。
车从桐亚奈身旁掠过,风在耳边呼啸。刹那间的对视,启雾看见桐亚奈板着脸,后者冷峻的表情是如此摄人心魄。
——她挡不了……这样终于可以……
启雾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蓝色粒子就陡然组合成巨大拳头轰出,命中车子,车门凹陷。
排山倒海般的外力立即让车偏离原来的行驶轨迹,启雾不停猛打方向盘踩离合器,可就是不管用。车子已然成了脱缰野马,正疯狂地撞向废弃区。
嘭——!
忽然,左后轮率先承受不住突变的压力,爆胎,重心失衡的车子马上在路面翻滚了起来。
“呜哇哇啊啊啊——!!”
两人就像滚轮中的仓鼠,伴随着惊恐的叫声,车子翻滚五六圈后终于在撞到一栋旧房子后停下,烟尘弥漫。
外壳框架彻底变形的车内,启雾挣扎着努力站起身,从额头淌下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身体各处都因撞击疼痛,唯一庆幸的是手脚还能自由活动……应该说没死真是命大才对。
“唔咳咳咳……好痛……笙……笙歌……”
启雾望向后座,那个自己喜欢的女孩也一样狼狈,并陷入昏迷中。
他伸手去握住对方的手,脑子有些发懵的他只敢做出这种行为。启雾有见过电视剧里的情侣行为,留给腼腆的他印象最深的不是拥抱也不是亲吻,而是牵手。
那才是最为浪漫的,既温馨又温暖,握着对方的手就能驱散一切黑暗,敢与世界叫嚣……他只希望自己也能做到这点,温暖昏迷中的笙歌,唤醒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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