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中的阿赖耶,荣格心理学中提及的集体无意识等等,各种知识流派中都提及过相似的对于人类意识的探讨研究,只不过碍于研究对象是‘意识’这种暧昧的东西,所以多数都仅限于理论级别。没人知道所谓的阿赖耶,集体无意识,是否真实存在。如果存在又是否可以像电波、力一样的物理学概念被成功地量化。但这没关系,因为计划的本身就不是论证‘阿赖耶’,‘集体无意识’是否真的存在,计划目的本身是为了统一意识。就跟人类不会飞翔,那就制造出辅助人类飞翔的机械的思维模式一样。即便现实不存在,只要能制造出符合要求的‘某物’就够——没有阿赖耶,那就制造一个人工阿赖耶来使用。”
“等等!我也见识过这个世界太多的黑暗了,但还是对能‘统一人类意识’感到很荒谬……这可能吗?既然实际的阿赖耶指的是意识,应该是无形的吧?那么制造出来的人工阿赖耶又具体是什么东西?像电脑主机一样的机器?”芙蕾拉质疑。
“科研人员可都是些疯子,可不可能对于他们而言没有意义,将自己脑内的假象凌驾于现实才是他们关心的,再加上这是军方主导的实验,所以他们必定能对‘统一意识’这一宏伟命题有着强烈的执着,一旦成功,那这意义相当于再一次赠与人类‘火种’,是种伟业,他们就是另一种意义的普罗米修斯。”
反感这一切的巫阳离用嗤之以鼻的口吻:“而人工阿赖耶确实是种机器,具体运作机能反而很简单,就是以情感作为端口并入所有人类的意识,在始终与现实错开0.1度不会被轻易干涉的相位空间中构建出脉络通道,从而形成【人工意识海】,之后机器本身再作为处理主机对这片海洋干涉,这样就可以最终影响到所有个体终端。”
“也就是说,意识都被整合成了相同的一个,所有人等于一个人,只不过外表不同?”芙蕾拉觉得这种丧失自我的结果好可怕。
“对,也不完全对。根据研究所的资料,人类的构成要素很复杂,他们甚至还对灵魂这种不确切物也有所研究。在他们的理论中,灵魂才是人类的内核,而意识是人认知世界的触手,统一意识并不会将人变得‘相同’。况且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个体的差异性也是人类延续的重要一环,因而人工阿赖耶并不会将其消除,只是构建出了一个【蚁群社会】,它是意识这一王国的统治者。王国内所有人都不同,并各司其职,但一旦存在某种目的,人工阿赖耶就会引导意识海,使所有人一同为这目的进发。人工阿赖耶统一意识的目的并非独裁,而是引导。”巫阳离解释。
“所以你最终派来那个试验所就是为了辅助进行这项实验,开发出这种不可能的装置了?”芙蕾拉捂住额头,“该死的,我可没学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这情报有点难以消化啊,脑子处理不过来了。”
巫阳离点点头:“不过这种伟业显然不可能轻易达成的,这项实验计划在卫星镇的那个实验大楼里秘密进行了很久,即使我进入的那时连实验机都没制造出来。那时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废人能派上什么用场,可能会在这里一边陪着孩子们生活,一边进行这种荒诞的实验渡过余生吧。但随着我深入研究,逐渐了解到了实验的全貌。”
巫阳离不动声色地咬牙继续说:“实验涉及很多技术知识,甚至连【卡巴拉圆盘】这种极密物件都需要,更别提脑神经接驳技术,基因工程技术……我在之后的甚至一个实验室里看到了许多装满营养液的罐子,里面都是些未调整过的克隆人胚胎,数千个之多,场面尤为壮观……”
芙蕾拉瞳孔圆睁,猛地看向孩子们的卧室,她瞬间就明白了:“所以,那些孩子难不成都是人工制造出来的?人工阿赖耶本质是人体实验,制造的并不是某种机器,而是……某种被作为机器使用的,特定功用的异能力者?开什么玩笑!”
芙蕾拉的情绪有点激动,拿小孩做实验……不对!!即便他们是因为这种实验诞生的她也不原谅这样的事实。
“毕竟能接入人类意识的也就是只有同样拥有意识的人脑不是吗?机器,计算机,人工智能都做不到。但你先别着急,你猜的并不正确,请听我把话说完。”巫阳离说,“在浏览实验资料履历的时候,我发现在我加入以前实验所就发生过一次意外,一个实验体不知为何在那时被放走了……那也是实验至今为止唯一被制造出的原型机,虽然机能根本不能作为人工阿赖耶运作。实验体的下落无人知晓,当时搜索了也找不到,可能死了也说不定。而实验则因这场事故影响停滞了好久。”
“但事实是,难不成那个实验体还活着,而且还……”芙蕾拉说。
“是的,实验体其实还活着,就像一个普通的孤儿般活在卫星镇里,而我却又很偶然地和她相遇,并将其收养,虽然她本人可能因为出逃时造成的记忆混乱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巫阳离说,“算是讽刺,还是幸运,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点。在发现被我收养的她真实全貌后,我一度想要对她说明,但最终却又没说出口。因为我明白了她只是我的孩子,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是什么实验的小白鼠!她不需要知道了解这些恶人心的事实,她只需要快快乐乐地活着就够了!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而我必须得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谁都不能伤害她!”
巫阳离表现地很激动,如一个恶人般:“之后我擅自删除了任何磁盘,伺服器里所有有关的实验资料,就为了不让像她一样的实验克隆人再被制造出来,我必须得毁掉实验。但这还不够,必须得把一切都毁了,连同设施一起。所以我又引发了一次爆炸将大楼炸毁,连同在里面的所有研究员一起,全部都被爆炸给吞噬了。”
巫阳离笑了,狂妄且解脱的笑容。
“结果是,我成功了。实验最后被军方冻结了,三番五次出现差池,也没有什么研究结果出来,最终被定义为不可能的实验被废止。而我也借助这场爆炸假死,彻底成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我保护住了一切,这样我就可以非常安全地和孩子们一起生活,什么威胁都没有了。”巫阳离脸色一变,“但事实并不如我所愿,原来竟然还有一人没在这场爆炸身亡,他竟然活了下来。现在他追查到了我这个‘死人’身上,甚至连当年那个被放走的实验体还活着的事实都知道了。”
“所以那个人就派人来追查你,想要获得孩子的下落,而先前的你问我的‘琰雁’就是与我们不同的那帮人的其中一个……那个人还在执着于这个实验,对吗?”芙蕾拉反问。
“对,这就是一切的来龙去脉,我将所有的事实告诉给了你,芙蕾拉小姐。”巫阳离羞愧地低下头,“我消失的……离开的这几天,我不敢回到这里,因为害怕这间屋子被他们发现,他们一直在跟踪我。我一直在拼命地想办法,想将他们从卫星镇里送走,但是做不到,我找不到人可以帮我,我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办法啊!”
巫阳离握住芙蕾拉的手臂,用劲之大甚至在后者的手上留下印子:“我求求你帮帮我!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无论是身为实验体的那个,还是其他的几个普通人……他们必须得好好活着!苍不与军方相关联,也有能力做到转移和保护他们!在我眼里现在只有你们才能保护他们!我反正犯了很多的错,也杀了很多人,我死有余辜,你们想将我怎么样我都没意见,我无论要落得任何下场我都不会反抗!但孩子们都还有美好的未来!他们都必须得好好活着!他们不应该活在卫星镇这种鬼地方!我求你以后能够比我更爱他们,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想将他们托付给你!”
以前的巫阳离意气风发,怼天怼地见谁就怼,是个被叫做“破坏公主”的风云人物,但现在的她则只是个陷入低谷,人生黯淡,与孩子们相依为命的孱弱废人。
“我答应过你,我不会食言的。”
芙蕾拉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她不是那种自诩正义之人,她只是个瞧见不爽的事就想将其扳正的任性辣妹。
尽管知道了一切后,明白巫阳离做了一堆错事,是一个非常不值得同情的人,但是却又觉得是一个值得她可怜而敬佩的人。她收留孩子可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空缺,用这种方式来偿还自己内心的罪责。
但无论如何巫阳离确实是深爱着这些孩子,那就是她活下去的人生意义,是她一切的寄托。
她为他们遮风避雨,她为他们犯下一切过错,她愿意为他们豁出生命。
孩子们是无辜的,他们是理应被保护的存在,谁都不可以受伤,而且芙蕾拉也很喜欢孩子们。可能有些调皮,但他们都同样深爱着这个照顾自己的巫阳离,关心她,替她着想,在刚才吃饭的时候一直叽叽喳喳地说得最多的也都是有关于巫阳离的事。
真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啊,深爱着孩子们的大人,和深爱着大人的孩子们,芙蕾拉由衷地羡慕。
芙蕾拉一瞬间觉得巫阳离好勇敢,竟然在初次见面时就对陌生的自己托付视为生命的一切。
信任也好,是本人走投无路也罢,芙蕾拉绝不允许自己失约……
内心已然下定决心,芙蕾拉决不允许任何人毁了这个家庭,谁也不能!
掏出手机,现在的芙蕾拉必须得联络上有栖川俊一——希望这回对方会接自己电话——让有栖川来帮她,一刻都不能耽搁。
在焦急等待接通的时间里,芙蕾拉问:“所以他们具体的目标是哪一个孩子,艾舒?齐娜?那孩子我必须得重点保护。”
“不……”
这时小木屋的门又被撞开,屋外站着一个看起来比屋里的孩子们更加年长些的女孩子。
明显奔跑过后导致呼吸紊乱,她脸上挂着汗珠,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有些不整齐的衣服,像个晚归的顽童。但是女孩的双眼却囧囧有神,好似有精灵住着,能映照世界一切的美好和希望。
女孩惊异又惊喜地盯着屋内的巫阳离,那是她这个世界最在乎的人,全然没注意到陌生的芙蕾拉,仿佛全世界只有巫阳离这个人存在般。
一切事件旋涡中心的女孩依旧纯真且惹人怜爱。
巫阳离看向她,目光柔和:
“是这孩子,最初救赎我的天使,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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