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梁轻笑,毫不掩饰地嘲讽,目送着君珏气冲冲得离开后,自己进屋内看望了一下老夫人。
他哪来的底气扳倒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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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珏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君昀,也就是君家家主,也是他父亲的书房。
父亲外出迟迟不归,即便是迟钝如他,也察觉到了一点异样,恐怕是路途中遭遇了什么变数。
父亲在他去年生辰之时叫他去书房送他一件礼物,那件礼物只有他和父亲知道。
连母亲也没有告诉,因为……如果母亲知道了,一定会逼他去做的。
君珏在高高的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中找准了之前记住的那一本,那本书中赫然有一张纸,纸上字迹,正是君昀亲笔。
“珏儿,你想不想做君家的家主?”
“不,珏儿不想!”
父亲当时问他的话记忆犹新,还想昨天才发生,事实是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差点都以为他完全忘记这件事情。
君珏盯着书页中夹地那一张还略新的纸,陷入了沉思。
那纸上是父亲的亲笔,要立他为下一任君家家主,但是父亲并没有强求,他只是将这一份手书赠予他,作为他以后的筹码和护身符。
兄不友,弟不恭。
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早晚相煎,他又何必纠结?
君珏将那张纸抽出,叠好收入袖中。
外面夜色沉沉,窗外的黑如同野兽的血盆大口,无声吞噬这世间万物,包括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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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晕倒后,婢女很快请来了府内的大夫,今天是王大夫当值。
王大夫看着白发苍苍面色却红润不显苍老,透着一股昂扬的精气神,给老夫人把脉施针后老夫人悠悠转醒。
王大夫嘱咐下人拿着药方去拿药,煎药给老夫人服下,静养即可,无甚大碍。
君梁一直在床旁候着,头微垂,眸低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君珏已经不知去向,这儿只有君梁还守着,老夫人有一瞬间的感叹,只可惜君梁从小没了母亲,而母亲又是那样身份低微的人。
当年要不是她的丈夫受了君梁外祖父的救命之恩,出于感激之情,便让君昀娶了君梁的母亲赵云儿,也就不会有君梁,他也不必从小过着孤苦的生活了,或许长大后也不会是这么古怪冰冷的性子。
真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啊。
“梁儿,坐过来吧!”老夫人轻轻对君梁说,声音透着一股疲惫。
“我站着就好,身上寒凉,怕过了凉气给老夫人。”
不出老夫人所料,君梁果真客客气气地说着疏离的话,她也并未勉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也好。”
“祖母知道,你自幼丧母,没有享受过母亲的关爱,你父亲一直忙于公事,对你的照看也有疏忽,你心里的苦,祖母都知道。”老夫人神色之中充满慈爱,说到这语气有些伤感,看着君梁。
君梁神色并无触动,低眉敛眸让老夫人看不清切他的神情。
倘若是幼时的他,听到这个一定会很感动吧,毕竟那时候真的很脆弱,很期待一个人,无论是谁,只要给自己一点温暖就能为之感动。
但是他长大了,真遗憾,他成了一个情感淡漠的疯子。
老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宽慰他,但是他最想到的不是感恩,而是想——她说这话有什么目的?一定是为了季淑娴开脱吧!即使是犯了七处之中的两条,也要保下她,保住君家的体面。
他清醒的知道他想的没错,老夫人的目的就是这个,但是他又知道,纲领伦常,总是要放在前面的,他应该孝、善、德。
这些都与他不搭边。
“淑娴这次的事情做的事过分了,我本应该狠狠责罚她,她现在卧病在床,也算是自食其果了,她来君家多年,对将君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又为你父亲开枝散叶,现在腹中又有了孩子,我又怎么能再责罚她。我知道,你委屈了,等日后你父亲回来,我会让你父亲好好照拂你。”
这一番话下来,君梁只是淡淡回道:“全凭老夫人做主。”
季淑娴和和君珏,生来便是好命,再怎样都有人保,他也并不惊讶。
“老夫人,门外有人求见。”一个婢女走了过来,对着老夫人说道,眉目之中有一些担忧:“是老爷带出去的仆人之中的一个。”
“昀儿回来了吗!”老夫人看上去有一些激动,身体稍微立了立。
“没看见老爷,老夫人现在让他进来吗?”婢女摇了摇头,请示。
“让他进来。”
女婢领着那个仆人进来之后,那人跪在老夫人窗前,一张坚毅的脸上顿时有了惭愧之色,悲戚道:“老夫人!小的无能,没有将老爷带回来!老爷他被山贼给害死了!”
老夫人的眼神顿时不可置信起来,身躯像危墙一样摇摇欲坠:“什么!你说什么!昀儿他……”
“老夫人!”
婢女顿时乱作一团,眼看着老夫人又怒极攻心晕了过去,全都急得像热油上的蚂蚁。
等有机灵的女婢回想起来旁边还站着君家嫡长子,君梁,把目光投降在一旁站着的人。
却触及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独独一人脱离世俗之外。
那女婢还是壮着胆子走过去请示君梁。
“少爷。”
灯光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那婢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这次请示也不单单是为了老夫人的事情而着急,虽说这大少爷看着冷了些,但是快二十了还没有一个通房妾室,她也想试试能不能……
毕竟不好好攀附一下高枝,又怎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凤凰?
君梁微微皱了皱眉,透过这女子竟然想到了某个火红的身影,心中微微悸动,冷生吩咐:“不去请王大夫回来,看着我做什么?”
言语并未过分,却让那女婢感受到了一股寒冷的感觉,那些迤逦心思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不敢再搔首弄姿,耍弄小聪明,低头应声,步伐有些苍黄狼狈,出门寻找王大夫去了。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散露了出去,族内族长也来了,为的自然是君家家主继承的事宜,同时白事也要尽快张罗起来。
白色置换红色,翻天覆地的变化只用了一夕之间。
大堂内,老夫人和季淑娴都身体抱恙并未出席,君梁和君珏与族中来的各位长老坐在一堂。
一番寒暄之后进入正题,就在都要敲定君梁作为君家家主之时,君梁忽然说道:“君家妇季淑娴,不仅不关爱原配所生之子还下毒谋害,此为‘妒’,其次,对于父亲之事,非但知情不报还有意隐瞒,此为‘不尊’,所以我想——”
“够了!”一直没有说话出于失神状态的君珏回过神来,怒喝打断。
君梁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说:“我想将季淑娴逐出家门。”
“住口!”
君珏根本挡不住君梁要说的话,等君梁说完之后,他才看向君珏,那眼神似乎有一些轻蔑和挑衅。
君珏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其中还有一丝痛苦。
昨晚他拿了那一封信之后,心中渐渐平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从一开始君梁就在激他,倘若平时,他那个哥哥是连话都不愿与他多说几句的,可是如今却性情大变,难道说……之前的一切只是他的伪装,这如今才是他的真面目?
那他也隐藏得太深了。
回屋的路上意外碰到了表哥,季林泽看到他时眼神闪躲,平时他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细节的,但是这一次可能是跟君梁敌对所以他变得专注谨慎了起来,抓住表哥一番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的母亲,真的是要谋害君梁的凶手。
难怪君梁那样有恃无恐,原来一直看不清事情的人竟然是他自己,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活的有多失败只有他自己知道。
眼神中的痛苦渐渐消失,那些复杂和痛苦渐渐变化为坚定。
“等等,对于大哥提出的这一要求,我首先不同意,但是在此之前,还请各位长辈看看这个。”
君珏神情一下子就脱去了玩世不恭,脱去了悲戚愤慨,变得成熟起来,既然他们从始至终就注定不能兄友弟恭,那么就对立吧,他也有他想要保护的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和软弱让为他谋划了大半辈子的母亲蒙受如此耻辱。
那份手书被呈递到那些族中长辈面前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自开朝以来,世家就都是嫡长子继承制,这份文书简直就是荒谬!
那些长老顿时划分为两派,一派守旧,一派革新。
吵到最后谁也不让谁,最后一群老人吵得热火朝天,两个当事人冷冷清清。
君珏忍不住看向君梁,虽然他觉得内心有些受苛责,但是一想到他的母亲,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君梁有所感觉,那双平淡的眸子也轻轻看过来,那一眼无波澜无起伏,视线交汇,君珏心中一跳,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来不及细究,就匆匆别过视线,还有一些狼狈。
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那群人干脆决定去祠堂请示列祖列宗。
首先是准备占卜,事先要准备五十根蓍草。演算开始时,先取一根放在外面,表示天地产生之前的“太极”状态。然后将剩余的四十九根蓍草随意分为两部分,左手所持有的部分表示“天”,右手所持有的部分表示“地”。再从右手任意取出一根放在左手孙指和无名指之间,表示“人”。此后继续以每四根为一组表示"四季"进行分发,先用右手分数左手的蓍草,再用左手分数右手的蓍草。直至分到出现以下规律:左余一,右余三,左余二,右余二,左余三,右余一,左余四,右余四。然后,将左手所剩蓍草放在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右手所剩蓍草放在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这就完成了“第一变”。“第二变”如法炮制,去除指缝间的余数,将剩余的蓍草按“第一变”的顺序和方法继续演算。然后按间样的顺序和办法进行第三次演算。“三变"之后,两手所持的蓄草总数应为三十六、三十二、二十是二十四。然后除以四,得到一爻。
蓍草占卜共有六爻,必须经过十八次演算,才能得到一个卦象,因此又被称为“六爻”。推演过程全部结束后,根据推论规则对卦象进行解释,占卜算真正完成。
众人看着卜算出来的卦象,纷纷陷入两难,卦象上分明表示,君梁和君珏都可以担此重任,两人不分上下。
到头来这个难题还是被抛了回来。
就在众人犯难之时,一道身影出现在祠堂,那人衣袍脏污,面色沧桑却掩不住怒容,等众人定睛一看都纷纷震惊住了。
那人正是已死的君昀。
还没等众人回神,就听见君昀一阵怒喝:“逆子!”
目光所指自然是君珏——旁边的君梁。
“还不跪下!”君昀继续说。
这时其他族中掌管个事物的人也都回过神来,纷纷围上去,:“君梁——既然你父亲让你跪,那你就先跪着吧!君昀,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你的小厮回来报信说你已经遭遇不幸?”
“荒谬!我好端端站在这里,你们却说我死了,成何体统!”君昀语气还有些暴躁,听得出来他心中不忿。
半个月前他确实遭遇流民,然后被流民洗劫一空,随后在家仆的保护下逃离,怎料又遇上山匪?
然后他们一群人就分开逃跑,先逃跑掉的那个人去找救兵,在逃跑的途中,他不慎掉落山崖,跑出去的那个人以为他死了。
这才先回来报信,以至于有了这样的乌龙。
幸亏老天保佑,即便是掉下山崖,也有贵人相助,刚好被山下路过的砍柴的樵夫给救了回去。
只是伤的有些重,修养了好些时日才醒过来,刚醒过来没多久,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只是一路风尘仆仆紧赶慢赶,也还是错过了老夫人的生辰。
刚进了城,本想在客栈收拾收拾,体面一点再回复,结果就听见好些人在谈论君家最近发生的闹剧。
连在外面的说书先生都绘声绘色的把这些事情变成了那种取悦贱民的故事,这让他怎么坐的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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