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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暖

阿暖

此刻,热气蒸腾的煮锅里,正持续翻涌着晶莹的米粒。

眼看仍成块状,实则十分软糯,亦或者已经溶解,与糊浆混作一团,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今晚盛在罗真家那四四方方小餐桌上的地瓜粥,在我看来,在我这个仍有法子争取到饮食多样性的人看来,便有如吃香喝辣后的粗茶淡饭。

所谓临时尚可,胃口好,吃嘛嘛香~

若从此不变,敢问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也许是触景生情,才会对着身处狭间之中仍有条不紊制作晚餐的阿暖定了神。

恍惚间,我竟将她的身影看成了养母,是养母在煮着一锅散发着浓郁香甜气息的地瓜粥,我一旁悠闲自在,一旁翘首以待,时而观摩,时而走动,起念嗅闻,随性玩笑,轻易不会引起“家人”的反感~

[这么说的话,我们以后都要跟兮莉姐弟分享杂货铺的存货了对吗?]

阿暖自顾自的开口问道,眼神却并未同步过来,我认为,她似乎觉得眼下拿捏火候这事更需用心。

倘若放置臭干烧焦,到时她非得掐着鼻子,仰起喉咙,任凭呛着熏着,也会通通咽下肚去。

我方才就是这么想的,结果阿暖闪转腾挪间便关停了电磁炉,手里边还多了一套便当盒~

只见她操起木饭勺,一勺一勺的将地瓜粥舀入盒中,粥多瓜少,瓜多粥少,平分秋色,因人而异。

“酱油水煮香菇肉酱煨小酱瓜片”,乃是泉南的地方特色,值得一尝,于是又见阿暖将小菜均匀铺在粥水的表面,一式两份,小盒装大盒,大盒并大盒,顶多小半分钟便摆出了交付的架势。

【我还有话要说呢~】

从容接过便当,转手却搁到了一边。

借调整身姿,以求正式得体的同时,不忘再瞧上一眼窗外。

此刻,时至黄昏,距离夜幕降临仍有五六十分钟之傍晚的过度。

怪我,对兮莉姐弟过于“在意”,事无巨细,皆由分说,才会到了与之间隔甚至都能用强光手电相互打信号的罗真家后,方才寒暄几句,尚未切入正题,主人家就已经准备好了暂别的伴手礼~

【单说我个人,展开对形势最最乐观的估计,是为期八个月至一年出头的灾期~】

[小白,我好奇你是怎么算出这段时间的呢?]

阿暖,你尽管端着一副主动迎合的姿态吧,我看得出来,我知道的,无论预测还是否定,轻易对某一特定事物做具体评估,前者会被视作自负,后者会被视为自卑,可谓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在本世纪初,这片国土上也曾发生过大规模的疫情——】

[对对对,零几年那场新型流感病毒闹得可凶了,虽然我当时还没出生,到现在家里边还留着当年社区发的口罩呢~]

噫,阿暖她能跟得上我的思路吗?

咱试试吧~

【据官方记载,那年的新型流感病毒,从五月入夏,折腾到了来年春天,一没研制出靶向特效药,二没落实精准治疗方针,是医护们绞尽脑汁熬到天气回暖,病毒方才消停下来。】

[小白你的意思是,泉南的情况只会比当年更糟对嘛?]

【是的,里边出不去,外边进不来,多数的遇难者变成了丧尸,少数的幸存者却能力不一,丧尸病毒这是直接奔着灭子绝孙而来的呀,历史上闻名遐迩的“萨拉热窝围城战”,显得也不过如此~】

[......]

[那个,“萨拉什么窝围城战”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你简单理解为军阀内战即可,城市外的,打城市里的,城市里的,不光打击着城市外的,还对手无寸铁的民众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好,你接着说~]

【整场战役打了三年,一座城市被包围了三年,最初幸存于战火中的民众也在断水断电、缺药少粮的情况下被冻死、饿死和病死,三年期满,一纸停战协议颁布,能够熬过来的人,只剩原有的十分之一了。】

【我们现在,也许正位于一场名为“泉南包围战”的犄角旮旯里,不好说偏安一隅,也说不得什么得天独厚,我倒是期盼大家相互扶持,一块等到秩序恢复正常的那一天~】

我的话,到这程度算是彻底讲完了,随即便不由得萌生一股歧义,得是多么不会看她人脸色的另类,才会自顾自嘚吧嘚几百字还意犹未尽?

全过程,阿暖很是表情微妙的望着我,似笑非笑,似哀非哀,使我难以琢磨,亦或者确信的下定义。

不知是她对我动辄便搬出同龄人压根没兴趣了解的历史做文章,而感到奇特。

还是我动辄便说出一番连成年人都不及成熟度的话,而令她感到违和。

气氛为之沉寂数秒,还得是阿暖够社会人,顷刻间便拾起她那标志性的笑脸,纵使其皮肤保养得稍显劣势,然而吃饱喝足,自是血气充沛,她用口水润了润嘴唇,使之我当下看来,像极了一只横卧的红色蝴蝶,眼看着便要翩翩起飞。

[小白,你知道我学历低,一旦你说些超纲的话题吧,我实在是接不上茬~]

【好吧。】

[但是,我有认准一点,既然你愿意帮助我们,我和妹妹就不能坐享其成,你的提议,定个日子,咱们先去试一试,行得通,到时再叫上兮莉~]

【嗯。】

不多会,话题落罢。

我与阿暖分先后,依次走出厨房,所谓厨房空间究竟有多小,如此可见一斑。

至客厅,沙发上,躺着个小丫头,名为罗真,罗盘的罗,真实的真,外地姓氏。

此刻她意外的睡得深沉,打着小呼噜,按理说我俩的音量并不大,可这间房子也没有隔音设计呀。

[太安静的地方,罗真她睡不着。]

[刚才,我们说话的动静,正好成了给她助眠的白噪音~]

阿暖贴在我的左耳边轻声道。

缓而柔的热气,连续冲击着我极其敏感的耳膜神经,致使仅存的矜持架子顿时烟消云散。

我试图轻轻将她推开,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推不动她?

我下意识便将脸歪向另一侧,不想叫她察觉我的失态,索性轻声道了句再见,转身便要离去。

[我送送你~]

眨眼间,阿暖又贴了过来。

————

“嘠吱,嘠吱~”

纵使是近一寸厚的软质鞋底,也无法中和伴随着每一步行走所发出的杂音。

基于往日经验考虑,无非又是一条因两栋自建楼之间未曾考虑预留足够多的富余空间而造就的五尺巷。

前半段其实还行,就是不知道哪家倚着墙堆放了有些数量的木质家具,历经风吹、日晒、雨淋,早已侵蚀得中干脆弱,顺带还将过道占去了二尺半。

至于后半段,那真是一言难尽~

地面,是由碎砖与泥土混合夯实成的,可见雨水后会有多么泥泞,零零散散,微微高出地面些许的石子,难免勾人脚背,叫人脚趾吃痛。

所谓的捷径,却是这番光景。

设想若是阿暖身在其中,不幸被丧尸追赶,呈现两面包夹芝士。

无论其独自一人,亦或者拉人垫背,左边有锈铁钉子外露,脚下有杂草掩饰碎石,人于情不自禁时,便会下意识的囔和叫,生怕死不成似的。

这时, 又从右侧住房的窗户里赫然抻出几只参与围猎的血手,她或她们的脚跟,这下彻底软榻,再凄惨些,兴许是先磕了个大马哈后的瘫痪,伤及鼻腔及牙床,只见上边流着血,下边流着屎与尿,丧尸倒是从来也不忌口。

想着,走着,念着,愁着~

只见身旁的事物,乃至广袤天际线,皆在此过程中变得愈发的昏暗。

哪怕,是三四个钟头前才确认过适合快速穿梭通过的地带~

既然禁不住顾虑,那便手持电筒吧。

连连调转着清冷且贫瘠的光,尝试为这最后一段归家路驱散意外与不安。

明知往日不再,却又那么的近似于往日,实在叫人有种错愕感。

“这户人家,请了年假,带着老老少少都去旅游,才会大门紧闭,屋内一盏灯也不开,这简直是叫小偷跃跃欲试的大好时机,然而他且需盘算盘算那日渐严密的监控探头,并祈祷未来的某一天不会当街伏法,尽失颜面~”

自欺欺人式的心里话还未落罢,手电的光竟无意间扫到了自己所做的标记,什么年假旅游,什么小偷监控,我可去你的吧!

[姐姐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刚进了自家玄关,迎面便是只鹤,片刻前,我自门外压根听不到门后有半点动静,如此,便足以证明小妹早已蹲守多时。

【听你的语气,是有哪里不对劲吗?】

[有,也没有,就是姐姐你再这么晚回来,就该换我不对劲了。]

【安啦安啦,我今晚好好补偿补偿你呗~】

[嗯嗯,我还想用那瓶芦荟精油......]

【可以,当然可以,用完了,姐姐再去零元购一回!】

我向前一步,却碍于摸了鞋和袜的手,索性微微俯身,与小妹贴了贴脸颊,安抚的同时,还顺带嗅了几口她身上,由我所赠予的芳香。

[姐姐,洗完手准备来吃晚饭哦!]

【肚子饿的话,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唔,是有什么...]

【嗐,我忘跟你提一嘴,墨姐刚才似乎有事要找,我看快到家了就没接,现在不得赶紧给对方回个消息,不然还以为我出事了呢~】

[噢噢,那只鹤还是想等姐姐一起吃!]

里传外,外传里,事就这么一件。

而我此刻,正在回拨讯号,等待墨姐那头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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