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淒冷的月。
军官听见了粗重的喘息声，带着嗜血的渴望。
“三点十分，很准时。”
黑暗里，冰冷的声音在说话，“只是，今天的情报，你怕是送不到了。”
“你是谁？”
年轻的军官后退了一步，问道。
“你所熟悉的一个人，”黑暗中的声音说，“不过，我现在，是‘处刑者’。”
阴影里的人，缓缓地走了出来。
“怎么......”军官低低地惊叫。
“卡林，真遗憾。” “处刑者”慢慢地说。
军官看见了凄冷的月光，以及月光下，手持铁链的暗杀者。
“处刑者”的脸上，戴着铁灰色的面具，六道漆黑的孔洞里，没有一丝光亮。
“嘶......”
“安静，诺顿。”
“处刑者”拉了拉铁链，铁链的尽头，不断蠕动着的黑色怪物，安静了下来。
军官忽地笑了：“你身上穿的，是第一代僚卫的装备吧。”
“不错，” “处刑者”微微点头，“最初的僚卫军服，以及最初的'犬'。”
“我曾见过，那些阿卡亚帝国的顶尖杀手，”军官说，“只是，相比那些新的杀手们，你们这些前辈，更加残忍，强大。”
“不要误会，卡林，” “处刑者”轻声说，“真正的僚卫，只有一个，卡恩·德谟斯，他曾经是卫长，同时也被称为‘恶毒之手’。”
“恶毒之手？”军官念着这个名字，“是那位......刺杀了一个国家的杀手么？”
“他让恶毒的果，开在了洛林的心里，” “处刑者”似乎在微笑，“对么？诺顿？最后的洛林男人？“
“嘶！”
被铁链拴住的怪物开始尖叫，发出了凄厉的嘶鸣声。
“阿卡亚帝国，曾吞并了一个古老的小国，名为‘洛林’，” “处刑者”说，“这个野蛮的帝国，用杀戮征服所有。”
“男人被杀死，女人被掠夺，孩子被教化，当时的皇帝，尼古拉二世，将那个国家的公主，迎娶为妃，只是那位公主，在三日后离奇死亡。”
“那么，卡林，你还记得多少呢？”
军官颤抖了一下。
“我们的'犬'，总是被我们认为，是最后的洛林男人，可是你，还有你们呢？” “处刑者”说，“阿卡亚人不认为你们是洛林人，你们的祖先们，或许也并不愿认可你们，你们在教化场中，成为间谍，为仇人卖命，何其可悲。”
“可悲？”军官重复这个词，“再可悲，我也要活下去。”
他的脸色忽地变了：“你知道什么？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对苦难者的遭遇指手画脚，我们的苦难，只不过是你们饭后的谈资，用于显露你们的慈悲的工具罢了！”
“知道么？我看见，我的朋友像狗一样被人杀死；我看见，我唯一的妹妹成为最下等的奴隶，任人欺凌......“
“你告诉我，我关心我的血统，我的故国，有什么用？”军官终于嘶吼出声，“那个本应该保护我的伟大祖国啊，它如今在何处？”
“卡林，” “处刑者”慢慢地说，“你应该知道，弱者的愤怒，毫无意义。”
“我已让你多活了快十分钟了，现在，你应该已经说完了，你所有想说的话。”
军官后退几步，右手的袖口里，弹出一柄黑色的短剑。
“我说了，我要活下去。”
“处刑者”缓慢地蹲下去，他的面具，附在了“犬”的耳边。
“杀。”
下一秒，军官看见了飞开的铁链，以及漆黑的怪影。
......
“不可否认，尼古拉二世是实实在在的暴君，但是......”
苏燃有些无聊地翻着《萨兰史》，一脸的厌倦和怠惰。
“你看什么看！”
她伸出手戳了戳书上的人物画，画里，一个身穿华丽礼服的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安分一点。”身边传来了声音。
苏燃悻悻地回头，看见了艾莉雅的侧脸。
“不要再点尼古拉二世的画像了，你这样，是在招引阿卡亚人的仇恨。”
“啊？”苏燃赶快放手。
“尼古拉二世，虽然征伐无度，但他发动的战争，一定程度上，刺激了这个昏昏欲睡的帝国......”
授课台上，年老的教授低着头，兀自讲课。
“听见了吧？”艾莉雅说，“尼古拉二世因好战，征伐闻名，阿卡亚人对于他是极崇拜的，阿卡亚人，甚至把他的王座称为‘铁王座’。”
“但是，尼古拉二世的不败战绩，也终结于‘黑色君主’之手，在那暴君的铁王座之上，是只属于神的'黑王座'。”
“在加西亚帝国最终崩坏以后，在维拉亲王的暴政被推翻后，人们再也不愿意接受维多利亚皇室，但人们也不会忘记，那个至今仍旧被称为‘陛下’的君主。”
“叶卡捷琳娜二世，她的降生，预示着神赐的福音降临；她的逝去，宣告了‘帝国时代’再不复返的荣光。”
年老的教授抬头，眼里，燃起了一丝星火。
“没有人能否认陛下的丰功伟绩，她的威严，至今使伦兹拜尔的皇室震恐，他们的史书里，甚至不敢承认加西亚帝国的存在。”
艾莉雅的书的已经翻过一页，书页上，是占据满满一页的画像。
“ '帝国时代'最伟大的君主，承以‘黑色君主’之名的圣徒，以长剑和慈悲统治世人。”
苏燃愣愣地看着那幅画像。
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恬淡地微笑着，左手半举，手指上，站着一只夜莺，而她的右手里，则虚握着一柄长剑。
“夜莺的......葬礼。”
奇怪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面前的君主画像，再次带来了奇异的感情。
怀念，以及悲伤。
“你怎么了？”艾莉雅的声音传来。
“啊？”苏燃有些茫然地回头：“什......什么？我没事啊......”
艾莉雅没有说话，目光回到了书上的画像。
“很多人都说，若‘黑色君主’仍旧在世，‘联合时代’太多的悲剧，永远也不会发生。”
“她是很好的人么？”苏燃突然问道。
艾莉雅轻轻点头：“我并非生于那个时代，可是我听过那些老人的话，他们说，如果这片土地真的有一个神，一位主，那么，她的化身，必然是这位已逝的君主。”
“如果她还在世，你的父亲，还会让你嫁到尼古拉皇室那里么？”苏燃说。
艾莉雅有些讶异地转过头，看向她。
“你怎么会知道？”
“很多人都知道了啊，这不是什么秘密吧。”苏燃回答。
艾莉雅仍旧有些疑惑：“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么，传播这个消息的人是谁？”
“特弥尔啊，他昨天结课之前说的。”
“特弥尔教授么？”艾莉外雅轻声说，“看来，米拉斯伯爵，真的对你很重视。”
“啊？”
“伯爵也许希望，关于我的这一消息，可以让你变得不再那么引人注目。”
苏燃没说话。
“真让人惊讶呢，”艾莉雅笑笑，“戴安娜·米拉斯，未曾真正在意过一个人，她的战功，她的爵位，只来自于她自己，她甚至，无需在意身后的米拉斯家族。”
苏燃没有说话。
“你刚才问我，如果陛下在世，父亲是否，会让我下嫁到尼古拉皇室，”艾莉雅转过头，目光直视着苏燃，“无论陛下是否阻止，只要父亲想，我也一定会去的。”
“我不是米拉斯伯爵，我是笼中鸟，在巴隆家族里，只有一名棋手，剩下的人，皆是棋子，这一点，我很清楚 ，父亲，也很清楚。”
“一切，都为了巴隆家族的荣光，与不朽。”
“可是......”
苏燃呆呆地看着面的金发少女，她在微笑，笑容礼貌而疏远。
“苏燃小姐，自我们诞生于这片大地之时，我们的命运早已被定格，即使是黑色的君主，也终于逃不过命运的提线。”
艾莉雅的目光，转向了书页上的画像，白裙的君主，默然无语。
“其实，你很特别呢，苏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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