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苍白死神
嗖！！
缠绕着疾风的锐利箭矢宛如闪光般笔直地射出，一瞬间就刺进了男人掌控着一团诡异红光的右手！
“哈，感觉还真是敏锐呢。”
暗红色的光团如同无底洞般轻而易举地吞噬了箭矢，很快便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看来你是知道这东西与这片被封锁的空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啊。”男人笑了，“但是，可惜没用。”
男人用力握紧红光，嘭地一声！伊洛纳周身的空气即刻泛起了一道道波纹状的涟漪……
“糟糕，如果被那份力量困住的话……”
在思考之前，伊洛纳的身影已经迅速行动了起来！她纵身一跃，灵敏地跳上了一座叠了三层的大铁箱……刺啦一声！一道电火花划过铁箱的下部，在少女原地站着的位置，无形的空气仿若泥土般被活生生挖走了一大块，随即便被静止不动的黑色尘雾即刻填满。
“这是……‘暗域三头蛇’的吐息？”伊洛纳的脸刷地白了。
在加入幻影猎人佣兵团守护民众的日子里，少女也曾独自一人踏往荒凉的兽神界边境。就在那时，一位同伴意外落入了三头蛇释放的尘雾之中，瞬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前来搭救的小队成员也被那可怕的重力压迫得直不起腰来，一个接一个地被大蛇无情地吞食，只有站在远处山丘上伺机狙杀大蛇的少女在这场危机中幸运地躲了过去。
“不只如此哦？”西泽拉意味深长地指了指铁箱的边缘。伊洛纳扫视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那里已经被剥开了无数细小的孔洞。连坚固的铁皮接触到尘雾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是肉体的话……
原来如此……那家伙右手的光芒与魔兽的能量脱离不了关系……所以——
嗖！
又一道箭矢贯入了男人的右手，然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都说了，你这样是没……”西泽拉说到一半即刻顿住。
嘭地一声！六角形的冰晶瞬间封冻住了男人的手臂！男人试着挪了挪手腕，但关节处却如同石头一般坚硬一动也不能动。
“那现在呢？”
嗖！嗖！嗖！
趁此机会，三支连珠箭立即带着致命的劲风飞射向西泽拉的躯体，西泽拉眉头一皱，以剑士般的灵敏迅速翻滚到别的地方去。但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扑哧一声！锐利的箭矢贯入了男人的胸部。三道细小的血花在同一时间内飞洒而下；西泽拉的身躯重重倒地，顷刻间便没有了丝毫呼吸。
“……”
看着满地的血泊与再也无法动弹的熟悉男人，伊洛纳叹了一口气，然后便立刻露出了些许悲伤的神情。
她朝倒在地上的尸体慢慢地走了过去，邻近时才蹲下身，用低沉的声音默默地说道：
“哥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使命，也有必须要保护的家人，所以……请你一路走好吧。”
伊洛纳说罢便决绝地站起身，飞快地向着仓库的大门跑去！
圣堂……只要打开大门就到了……
我必须要快点……快点地……
“啊咧？”
仓库的大门打开了，只不过对面不是圣堂而是少女之前进来的街道。
“我到底……要做些什么来着？”
少女迷迷糊糊地走在街道上，原本冷清的街道上突然泛起了一道道温暖的白光，在这圣洁的白光下，所有人正满脸幸福地看向自己，然后纷纷开心地鼓起了掌。
“诶，爸爸？”伊洛纳有些恍惚地看着身穿正装的父亲正一脸欣慰地站在身旁，他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缓缓说道：
“哎呀，小伊洛纳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快向前走吧……你的心上人已经等好久了。”
“……诶？”伊洛纳有些迷茫地注视着父亲泛着温暖的明眸，“已经……没事了么？”
白发少女看了看四周，被无数花朵点缀的漂亮独栋整齐地排列向远方、身穿高级绸缎的仆人们也站在洒满了露珠的阳台上，好奇而又羡慕地注视着自己的方向……
她转过身，大道的尽头是高耸入云的天蓝色城堡，繁华的马车络绎不绝地从那里驶来，然后飞速地消失在视野的远方。
这里就和往昔的王城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繁荣和安详。
“啊！太好了，我一定……保护好这里的所有人了吧。”
小伊洛纳笑着牵起了父亲的手掌，两人幸福地朝前方望去——熟悉的身穿帅气白色制服的青年男人正抱着大朵的花束，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伊洛纳，终于……见到你了。”西泽拉笑着说道。
“啊……”看到男人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笑容，伊洛纳却不由得脸红了——
“哥……哥哥？”
“不，从今天往后，你已经不是我的妹妹了。”走到身旁，西泽拉温柔地摸了摸少女的头，“叫我亲爱的就可以了。”
“是这样么……”
在这一瞬间，心中仿佛有什么碎裂了。究竟是什么呢？现在的伊洛纳完全无法再思考下去。
“跟我走吧，去迎接咱们幸福的未来吧。”西泽拉认真地朝伊洛纳伸出了手掌，四周的欢呼声顿时变得更响亮了。
啊，只要大家都幸福就好了吧。无论是父亲还是哥哥……这辈子都会继续守护在我身边的。只要就这么……按照他们的心意走下去就好了。
在魔法学院毕业、到圣国完成神学院的进修、与从小陪在身边的帅气剑士相伴、成为受人人祝福的新娘……然后就这么平静地一直生活下去。
伊洛纳伸出手，接过了西泽拉递来的手掌。两人就这样慢慢地朝远方的亮光走去……直到那一瞬间，细微的铃铛声响突然在少女的耳畔响起，少女一愣，这才想起——
那是自己一直一直……小心翼翼藏在发丝后面的……无可替代的东西。
澄澈的天空、漂浮的云朵，在那座高高的风车下面，微笑着的白发少年将印刻着魔力的铃铛悄悄地放在了自己的手里。
“伊洛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就让它代替我来陪着你吧。”
那充满温柔的话语一闪即逝，很快，少女的脑海中又闪过了一片无比的荒原，战火烧过，寸草不生的大地宛如一道巨大的伤疤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心底。
恍惚中，熟悉的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身背重剑的蓝发青年、褐色尖耳朵的小个子精灵、一头飘逸秀发的紫发剑士，他们默默走到自己的身后，一边相互打趣一边用认真的目光直视着这片天空的尽头……
“继续前进吧，伊洛纳，为了结束战争，为了早日与艾兰团聚……即使到最后一刻，我们也会守护在你的身后，与你一同继续战斗下去！”
……
“？！”
伊洛纳猛然间清醒，没有一丝波澜的脸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用力挣脱西泽拉的双手，伊洛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快地撞向旁边的一座漂亮的房屋！
嘭地一声！砖瓦堆砌而成的屋子诡异地传来金属的撞击声，顿时，整个世界都从少女的眼前破碎了。
没有边际的黑暗一瞬间回到了少女的眼前，成排的屋子也顿时变回了大铁箱……少女转过身，凶狠地瞪向前方——
此刻的西泽拉正满脸失落地站在原地，泛红的眼眸在黑暗之中仿佛破碎的夕阳；男人右手的红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锁骨间闪耀般出现的旋涡状纹章。
原来……那才是源自菲利斯家族的，“权柄”真正的力量。
“权柄”虽然能控制他人的精神，但相反，如果使用者入戏太深，也会受到心灵上的巨大损伤。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样的我你也不能接受？！”西泽拉的面容扭曲着，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也好，就让你变成真正的傀儡吧！”
深邃的红色眼眸瞬间放大，如同两道炽红色的太阳急速膨胀，似乎想要将整个仓库都熔化一般。
什么？！不小心被扫到男人目光的伊洛纳突然感觉浑身一颤，整个身体也像融化了一样，不由自主地瘫倒在了大铁箱旁。
一丝丝热流开始涌入身体，从心脏到四肢，连带着毛孔都似乎在无限地扩张……一道道湿气开始凝聚，少女的眼角泛起泪光、嘴角流出唾液，洁白的短裙下方，一丝丝透明的液体不住地从双腿流下，一点一滴地坠入到地上。
“不……不要……”
伊洛纳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怎么也做不到，甚至接触到地板和铁箱子的皮肤也变得极度翅痒，恨不得与整座仓库合为一体。
大脑传来熔断般的快乐与痛苦，很快就会变得无法再思考……
“这就是……最深度的……精神控制么？”伊洛纳的内心痛苦地挣扎着，眼看着西泽拉正一步步地，缓缓向自己走来，自己却什么也无法做到。
“给我变成只会思考的行走牲畜吧！！”西泽拉抽搐着吼道。
“不……绝对不能被……”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必须要……
伊洛纳咬了咬牙，竭尽全力从腰间拔出了一支箭矢，然后重重地刺入了自己受伤的肩膀！
扑哧一声！才堪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迸裂了开来，飞洒出了鲜艳如同蔷薇的血花。同时，剧烈的痛楚顷刻间破坏了缠绕于大脑的魔力，解除了嵌刻之上的“权柄”的力量！
“啊！！”
伊洛纳惨叫了一声便立刻行动了起来，捂住肩膀飞快地跑向了仓库的另一方，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一排又一排的、整齐的大铁箱。
“哈？！”西泽拉愣了一下，很快便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然还是想再来一次猫捉老鼠的游戏么？！可以哟，让我看看你究竟能躲到什么时候？”
西泽拉说罢，一道箭矢冷不丁地射向他的背后——
嗖！
青年依靠剑士般的灵敏一个侧身躲过箭矢，然后便冷笑道：“速度变慢了啊，看来刚才的那种连珠箭已经发不出来了么？”
嘭！炽烈的红光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右手上。“我发现你了哦？”话语刚落，位于青年东南角的一个大铁箱就刺啦一声爆裂开来、化作无形的黑灰湮灭在了空中。
？！在铁箱爆破前就加速逃离原地的伊洛纳被惊得一声冷汗，悄无声息地隐没入另一个铁箱的后面。
“嗯？”西泽拉的眼眸晃了晃，然后加快脚步朝那个铁箱的位置走了过去。
嗖！！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箭矢却从西泽拉前进的相反方向射来！西泽拉身体一颤，无形般的锐利箭矢与他擦身而过。差点就让猝不及防的他摔倒在地上。
嗖！嗖！嗖！嗖！
高速移动的伊洛纳每射出一箭，身形就已经转移到了其他的方向……在这座到处堆满了大铁箱的巨大仓库里，每一箭的射出都充斥着无法预测的死亡。
扑哧一声！被这无法预测的冷箭折磨得疲惫不堪的青年男人终于被射中了肩膀，一丝血液流出，让男人被感情扭曲的大脑骤然惊醒了过来。
此刻的西泽拉正穿行在无数铁箱的中央，神情紧绷地环视着四面八方的每一个方向……大片的阴影如同爬山虎般在视野中蔓延开来，那每一道纯白亮光无法掩盖的地方，都有可能随时冒出一支想致他于死地的金属细芒。
“哼……真是临死前的倔强呢。”
西泽拉冷笑着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把玩右手中的火苗。
嘭！嘭！嘭！嘭！
在男人的身旁，一个又一个的铁箱爆裂开来，而铁箱原来的地方则纷纷被厚厚的尘雾所掩盖。
“哈哈，继续玩吧，留给你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哦。”男人一边行走、身边的铁箱一边爆裂，很快，厚厚的尘雾就已经覆盖了整座仓库的三分之二；再这样下去的话……即使是一只老鼠也无法再东躲西藏。
此刻的仓库角落，将身影藏在一处大铁箱后的伊洛纳正屏声静气地卧倒在地上，湛蓝色的眸子划过一丝无法掩饰的紧张。在她的四周，一道又一道铁箱迸裂开来，男人的脚步也仿佛屠夫一般朝这里加快驶来，再这样下去的话……
“哦？我好像知道你在哪里了，小伊洛纳~”
空气中弥散着刺眼的火光与黑雾，几乎没剩下一个完整的铁箱。男人用玩味的目光注视着角落里那个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的大铁箱，手中的红光疯狂地摇曳着，两只红色的眼眸化作高速旋转的漩涡，大笑着说道：
“接下来就是……最残酷的时刻了哦？”
已经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伊洛纳迅速地从铁箱上空一掠而下，拔出腰间的长刺剑朝缓步行走着的西泽拉凶狠地飞刺了过去！
长长的白色马尾在空中飞舞，少女轻盈无比的身子如闪耀的流星般急坠而下！用左手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直刺向西泽拉的右胸中央——
叮！！
露出一瞬惊讶表情的西泽拉也在顷刻间唤出了风盾，重重地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宛如流星一般的碎光！
察觉到一击被轻易抵挡住的少女将刺剑扔下、仿佛早有预料般地举起右拳，嘭地一声突破了强大的风障重重地击打在了西泽拉的白色制服上，嘴巴也即刻开始了高速吟唱：
“Γκέιλ, τρύπησέ το！（狂风，刺穿吧！）”
刹那间，少女的右拳即刻化作了锐利的风剑，将西泽拉洁白的衣领和袖口都搅碎成了碎片，但在深入皮肤之时就被一道骤然弹出的光盾阻挡了下来。
“呵，凭你在魔法学院半途而废修习的小魔法还想偷袭我？”西泽拉怒笑道，“对抵挡物理伤害十分有效的‘风盾’和足以抵挡大多数魔法伤害的‘光芒之盾’，在我的手中可是能够随时自由切换的——只可惜今天没带剑来，不然根本犯不着和你玩这些过家家的小游戏，可爱的大小姐~”
西泽拉说罢，些许缩小的深红目光又骤然变大了起来！
“那么，试试这样如何？！”
伊洛纳丝毫不去逃避男人的目光，反而冷笑着睁大了冰蓝色的眼眸！白色的马尾仿佛冰山般游荡着，带着冰冷荒原一般的不容后退的决心和力量，像是无数踏过死尸之人，冲锋向前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男人从那冷彻的目光中仿佛看到了那如同噩梦般令人胆寒的战场。
燃烧的大漠之上，来自圣国的数不清的士兵被无数穿梭在空中的风洞钉在墙上，然后被风暴般的箭矢从四面八方贯穿，连同身披的重甲一同坠落而下，化作全身稀烂的无机血浆。
而做了这一切的小女孩只是静静地转过身，漠然地踩在一道又一道地、垒成小山的尸体上，腰间挽着的长弓在血色的残阳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很遗憾，我可不是什么深藏于闺中的大小姐……”伊洛纳的神情冰冷地说道，“要知道……艰苦地领导着‘幻影猎人’真正抵挡了圣国军队三年的可不是早就离开队伍的艾兰——
“而是拥有‘苍白死神’之称的我啊！！”
顿时，剧烈的暴风肆虐而过，连带着无数支箭矢从西泽拉的四面八方出现，每一道都是少女之前射出却又未曾命中的利箭！它们在被射出的一瞬间就被无形的“风眼”固定在仓库的上空，静静地等待着少女的命令出现。
“什么？！”看着密密麻麻如同龙卷般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席卷而下，西泽拉脸色惨白地唤出巨大的风盾覆盖了自己的全身。
“没有用的！”
一瞬间！密集的箭羽风暴般地刺入了男人的周身，在箭矢没入风盾的一瞬间又即刻转化成亮蓝色的冰晶，轻而易举地撕破了风盾，直直地刺入了男人的肌肤！
“别太小看我了，你这个混蛋恶魔！！”西泽拉大喊一声，剧烈的红光蔓延到全身，在阻挡箭矢的同时疯狂地吞噬着一处又一处的箭伤。
“那么，就去死吧！”早已在箭矢到来瞬间俯冲而下的白发少女轻巧地捡起刺剑，银白色的曲线如流水般划过剑身与少女纤细的腰间，刺啦！一闪即逝；将依靠灵敏疯狂向后闪躲的青年逼进了墙角，只差一毫米就能刺穿男人的腹部。
“啊，那么就……
结束了。”
在暴风消退的那一刻，一道巨大的风洞突然暴露在了仓库的最顶端。
“那……那是……”
在四周布满了尘雾的情形下，避无可避的西泽拉突然发出了恐惧的叫喊：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
少女摆了摆手，从风洞中钻出一支，不，是一根足有大理石柱一般粗大的巨型大箭2333 带着撕裂城墙般的力量一掠而下，在西泽拉的胸部撕开了一口井般的大洞，然后连带着他的身体冲出仓库，轰地一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炸开！！
“再见了，哥哥。”
用沉默的目光最后望了一眼那巨大的火光，少女将缠绕着黑布的包裹艰难地扛起，气喘吁吁地朝前方的圣堂走去。
天空中开始下起了细密的小雪，铺天盖地的蓝色极光已然闪耀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白发少女感觉自己每走一步，脚下就仿佛被厚厚沙尘包裹住，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样——强烈的失血已经让过分膨胀的身体机能飞速下降，魔力也在悄无声息地流逝掉，即便如此……
“爸爸、艾兰……”伊洛纳一边走、一边用泛白的嘴唇无声地喃喃道：“请一定要好好地等着我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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