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寒冰的赞歌
“先等一等！”
寒冰的大殿中，艾兰默默地望着大鸟所在的地方，一丝犹豫的眼神顷刻间出现在了他的脸庞。
“你怎么啦？”黑骑士问道，“迟疑可不像是一位熟练佣兵的作风啊？”
“那些伤口……似乎不是艾尔莉亚造成的吧。”
艾兰睁大了金色的左眼注视着大鸟全身血淋淋的伤口……一道道圆月状的伤痕冻结成了尖刀似的冰渣，隐约可以透过冰渣看见伤口深出的骨骼。
“看样子，造成这些伤势的都是刀伤、但没有一处伤穿透大鸟的身体……更何况，现场也没有和之前一样遍地的黑火。”艾兰解释道。
“哦……这么看起来的确不像……”燃烧着鬼火的骷髅头说道，“既然那个女疯子没有出手，也就意味着还有别人来到这里了么？”
说罢，黑骑士又仔细地端详起那扇破开了窟窿的巨大窗户。一丝想法立刻浮现于他的脑海中。
“如果不是那个女疯子打破的话，那就意味着，有人从那扇破碎的窗户跃入这一层，用长刀在怪鸟的身上划了几道然后就逃走了？”黑骑士推测道。
“不……根据刚刚恢复的记忆，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但毫不怀疑的是我之前肯定也见过一只同样的大鸟。”艾兰默默说道：“它从这里打破窗户逃到了我前往的那一层，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而且无论怎么说……
“那扇窗户的窟窿也大得过头了。”
“的确如此。”黑骑士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原本出现在这里的有两只大鸟……其中一只被使用长刀的战士划伤，另一只被迫破窗逃跑。”黑骑士沉思道，“而造就这一切的主人却不见了，再加上之前遇见的黑发少女也不在这里，还真是奇怪的事情。”
“嗯，的确如此。”
艾兰望向王座旁静静伫立的女神像，女神像依旧蒙着一层黑灰，一看就像从来没有发过光。
“那么，这个地方难道有其他通向上层的路径么？”两人不约而同地心想道。
眼下的地方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如同冰原般的大殿，除了孤身站立的二人与巨大王座上的怪鸟以及女神像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事物。
脚下的薄层寒冰如同溪流般清澈，一望就能看穿到底，很显然……“出口被寒冰封锁”这一事实也并不成立。
……一阵寒风刮来，被莹绿色的屏障即刻挡住。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罢了，不管怎样，还是先杀死那只大鸟再说吧。”黑骑士摆了摆手，再次架起大剑朝满身冰霜的大鸟走了过去。
突然间，狂风大作！察觉到了敌意的寒冰大鸟高高地昂起额头，两只眼睛放射出璀璨的金光，嗖！！一道道冰枪从大鸟的翅膀中飞出，如同疾风穿刺一般瞬间击溃了精灵屏障，直直地飞向艾兰的头顶。
“糟糕！！”
嘭地一声！旋转的黑色大剑如同奔雷般即刻将冰枪击碎，黑骑士大喝一声：
“小心了，艾兰！！那个大鸟可不是什么弱小的魔兽！！”
嗖地一声，如同闪电般瞬移到黑骑士身旁的艾兰不知何时已经拉住了黑骑士的手腕。
“那就一起会会它吧！！”
一瞬间，红色的闪电就如同奔雷般疾驰而过，白发少年与黑骑士转瞬间穿透了无数飞来的冰枪来到了距离大鸟只有不到数米的距离。
空气温度急速骤降，一时间，扑面而来的雪花突然卷起风暴即刻遮蔽了两人的视线。
“不好！”艾兰大叫。
嗖嗖嗖！！
不只从何处飞来的冰枪一道道地贯穿了黑骑士的躯体，黑骑士怒吼一声，燃烧着幽冥的烈火再次浮现……流动着金色血液的伤**燃而起、将所有扎入肌肉的冰枪熔化，赤红色的身体在此刻反而变得更加膨胀了起来！
“去死吧！！”
急速膨胀的黑骑士怒吼一声，带着如同猛兽般的身躯冲出了迷雾，脚下的冰层险些断裂、猛冲直上的黑骑士在此刻就像冰原中的巨熊般朝着王座上瘫倒在地的大鸟疯狂地扑了过去。
漫天席卷的雪花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艾兰用惊讶地目光看着趴倒在王座上的大鸟在此时无力地昂起脖子，朝天空发出了一声嘹亮却又哀婉的鸣叫。一道道冰枪在大鸟的羽毛中还未生成就已然破碎掉，它用心碎的目光直视着窗外的青空，像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回忆起了过往的自由。
艾兰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大鸟此刻的眼眸，那是和自己有着相同眼神的，失去了宝贵事物的眼眸。
眼见着此刻的大鸟已经疲惫得无法再做出任何行动、带着迅猛力量前行的黑骑士只要一击就能结果它的性命……可突然之间，一道红色闪电划过，黑骑士突然感觉自己失去了力量，整个人被带飞到了空中。
“哇啊啊！！”黑骑士不由得大叫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啊你这混蛋！！”
在落地的瞬间才反应过来的黑骑士萨罗愤懑不平地朝艾兰吼道：“你是猪队友么？！我刚才差一点就能一刀砍断那魔兽的脖子了！！”
右肩上的“幻影”纹章仍在不停地闪烁，艾兰歉意地摸了摸头笑道：“别着急嘛，大叔，反正那家伙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很长时间都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威胁了。”
“哼……魔兽的力量谁能料到呢？”黑骑士冷冷地说道，“存在于这座塔里的每一个生物，或多或少都有着足以在濒死之际自保的本领，别看那只大鸟现在受的伤已经很严重，也许没过多久就会恢复成崭新的样子了。”
“就算如此……我也不想就这样杀掉它。”艾兰走上前，默默地说道：“不忍对魔兽下手什么的在我心中并不存在，但是我知晓失去珍贵之物的痛苦，无论是人还是魔兽都一样，所以……”
艾兰一步步地向王座走去，他解下兜帽、收起手中的匕首，将背后长剑发出的光芒也用大衣掩盖了起来……他露出了黑骑士从未见过的温和眼神，一步步、一步步地，慢慢地向着大鸟靠近着。
“你这混蛋小子……想找死么？”黑骑士紧张地看着少年此时的举动。
“你别过来，我一个人对付就好。”白发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了。
……
在漫天的冰雪之中，少年已然踏上了王座，来到了寒冰大鸟的身边。
大鸟无力地挣扎了一下，接着又用哀求的目光直视着少年的瞳孔，小声地鸣叫了起来。
艾兰左眼即刻闪动起金光，透过扫描和解析，少年看见大鸟紧紧护在怀中的是一颗光滑的蛋状物体……丝丝的冰雪魔力正缠绕在物体上，同时让物体也在厚厚脂肪的包裹下感受着阵阵暖意。
艾兰走到大鸟的伤口边，金色的鲜血已经将整个王座浸湿，从近处看去才发现那些伤口已经深及肺腑、有的连残缺不齐的内脏都能看见……看来大鸟真的已经没救了。
“原来是一位失去了丈夫的母亲么，全身受了重伤、仅仅为了保护孩子所以才坚持到现在的吧。”艾兰默默地感叹道。
而且……能使出如此深厚刀法的人又是谁呢？
不自觉地，艾兰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大鸟的羽毛，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安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孩子的。”
大鸟像是听懂了人类的语言般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流下了充满希望的泪水。
“呜！！”
身负重伤的它用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鸣叫，一丝丝魔力眨眼间从大殿中消散，它将头靠在艾兰身上，轻轻地磨蹭了一下，紧接着眼中的光芒就彻底消散了。
察觉到大鸟已经死去的艾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了看地面，大鸟流下的眼泪不知不觉间已经化作了几颗闪耀着光芒的冰晶。少年刚将冰晶捡起，身后就传来了黑骑士的声音：
“唉……远看还只是几道普通的伤痕，没想到到了近处才发现已经伤得这么重了。”黑骑士摇了摇头感叹道，“这次是你对了，少年。”
“她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也就是一个巨大的鸟蛋，那个我们该怎么处理？”艾兰低下头，从死去大鸟的肚子下注视着发出死死蓝光的鸟蛋问道。
“这个……这蛋这么大我们没法带着走，不如现在就烤了吃吧？”黑骑士说完，咧开舌骨嘎嘎地笑了起来。
“你是在逗我！”艾兰用鄙视的眼神看了黑骑士一眼，紧接着又环视起四周来，“让我想想有什么办法……”
“对了，小子，你会不会大范围的冰结魔法？”黑骑士突然又问道：“你那拥有‘虚空幻印’纹章的右眼里应该储藏有不少吧？”
“只有小型的冰冻魔法……没有经过正统的冥想修炼，我的魔力量就只够支撑起几把冰枪那样的程度了。”艾兰无奈地说道，“如果哪天能到圣国正统的魔法修道院学习一下就好了，不过作为平民的我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原来如此，不过……”黑骑士正思考着，突然将目光放在了艾兰手中握着的冰晶上，他的眼睛瞬间发亮。
“小子，这些极高品质的‘寒冰水晶’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黑骑士立刻问道。
“‘寒冰水晶’？！”艾兰的眼睛顿时一亮。
他闭上眼睛将冰晶握在手中，不知不觉间，魔力的波动又荡漾在了少年的胸口……恍若置身于冰冷的荒原之上，凛冽的寒风吹拂、晶莹的雪花倾洒在满是冰晶的裂谷之中。
“‘寒冰水晶’，在自然界拥有极少形态的极其罕见的‘魔力水晶’，可以大幅度增强使用者的‘冰属性亲和’与魔力。”艾兰喃喃道，“没想到这只大鸟流下的眼泪竟然会如此珍贵……怪不得会被人杀掉。”
“哈？原来是眼泪凝结而成的啊。”黑骑士惊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道：“看来这就是天意吧，少年；那就尽管使用它吧，只要一颗就足够了。
“既然一时半会带不走蛋，不如先用冰结魔法将包含大鸟尸体的整个王座都封锁起来……等到一切结束后再来取走它吧。”黑骑士无奈地摆了摆手，“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我知道了。”
艾兰将一颗寒冰水晶握在手里，左眼即刻发出蓝色的亮光。少年向面前的大鸟伸出手，顿时，剧烈无比的风暴再一次弥散在了整个大殿之中，寒冰水晶化作了喷涌的魔力，将高大的王座整个都封冻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座如同冰封的坟墓般庄严肃穆的王座，艾兰轻轻地朝着死去的大鸟点了点头。
“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作为一位生存于乱世的佣兵，艾兰也许卑鄙、也许狡诈，甚至对无辜的人也痛下过杀手，但绝不是随意对待感情的家伙……甚至对于这个仅有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对身边的亲人、对自己所倾诉于感情的事物的承诺，比对任何一件事都要重要得多。
蒙尘的女神像在此刻又发出了光亮，一道向上的阶梯顿时打开了。
“走吧，我想要快些见到自己曾经的同伴。”艾兰握紧了手中的冰晶默默说道。
不知道真实的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充满复仇怨念的疯子、意志坚定的战士还是温柔地呢喃着的少女呢？
“啊，对了。”
像是又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艾兰连忙转过头，向黑骑士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过有可以直接抵达最上面层数的升降梯么？”
“说是这样说……但那个梯子的入口其实就藏在我们与‘巫妖王’战斗的那一层。”黑骑士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除非你还想再遇见他们一次……”
“这样啊……”艾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生活总是没有捷径可以走呐。”
“那么，接下来就前往更上的一层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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