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禁咒之塔
黑暗中有数不清的气流如刀锋般掠过，混杂着血腥气的浓烈铁锈扑面而来，艾兰猛地俯下身子，一道锐利的爪痕紧贴着他的后背掠过，在一旁的玻璃窗上留下了血痕一样的猩红色疤痕，刺耳的摩擦声划过远方，整面塔壁都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还没来得及观察到对手，艾兰的剑就已然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出——
叮地一声！！
袭来的利爪与艾兰手中的长剑即刻相撞！红色的火花飞溅而出，照亮了袭来者那令人心悸的模样——
它身穿着涂满了血迹的白色长袍、脸上诡异的面具既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撕心裂肺地朝着敌人喊叫。令人不安的腐烂气息从怪人的全身散发而出，它挺起几乎与地面垂直的驼背、如同树皮般的两腿交叉扭曲，一道道黑色的黏液在它的全身各处流淌着、简直就如同死而复生的老尸一样。
“蒙面怪人？！”
嗖地一声，怪人灵巧地翻飞到了空中，两只利爪也立即抬升，眨眼间就越过了艾兰的剑锋。
艾兰注视着怪人在空中舞动的白色斗篷，它如同魅影般发出了可怖的笑声，两只爪子即刻充血变红，带着簌簌的煞风朝艾兰攻击的死角猛地扑了下来！
叮！！
艾兰也立即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转身躯，手中的铁剑宛如圆形的锯锋一般化作无穷幻影，迅雷般地格挡住了致命一击，仿佛没有一丝破绽的剑术从少年的手中接连发出，每一击都填充了死角，仿佛扇面般扩散向四周。
连续不停的攻击噼里啪啦地击打着袭来的利爪，怪人惊讶地嘶叫着，两只畸形的脚掌开始不住地向后退缩……
“给我滚吧！！”
艾兰在格挡利爪的同时飞快地向前飞踢一脚，嘭！地一声就将怪人踢下了平台！少年追过去，看见怪人疯狂地舞动着双手，无声无息地坠落向了漆黑的下方便消失不见了。
“呼……终于解决了。”艾兰不由得松了口气，苦笑道：“是我乌鸦嘴了么，没想到这里也会……”
“艾兰，上面！”
艾尔莉亚的叫声让艾兰瞬间清醒，他抬起头望着发出阵阵扑哧声响的黑暗的上方，一滴汗珠悄无声息地从额头滑下。
如此众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就如同群魔乱舞一般，眼看着声音越来越近，仿若蝙蝠群从上方猛扑过来。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难道说……大量的怪人要来了。”
艾兰用力握紧手中沾满鲜血的铁剑，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艾尔莉亚的身前，他侧过头，努力朝少女露出了镇定的微笑：
“没关系，皇女殿下。我既然已经见识过一次这样的场面，就不会被它打败第二次！”
可是……这里是没有任何逃生机会的塔内……
艾尔莉亚张口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竭力支持住自己的身子，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消逝了光芒的黑剑上。
等到呼啸的风声与嘈杂的刀锋离他们更近的时刻——
咚地一声！
一个浑身染血的人类瞬间坠落在了艾兰的身旁！挣扎着动了几下就完全咽气了。
“什么？！”两人都惊讶了。
喧嚣的声音在他们头上盘旋了一会儿就远去了，看来造成这具尸体的元凶并没能发现他们。神情紧绷的二人见状都不自觉地呼了一口气。
“这里竟然还有活着的人类……”
平静下来之后，艾兰俯下身注视着面前的尸体——尸体的头部被啃食得稀烂、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血洞，已经无法辨认出身份和形状了。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尸体的腹部插着的蓝色匕首，那把匕首像是用一种的奇特的蓝色矿石打造的，在黑暗中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可惜已经死了。”艾尔莉亚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如果我现在还能使用‘黑蔷薇之剑’的话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没错，按照殿下的性格，在刚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大概就已经将那肃杀一切的剑光甩到空中去了。”艾兰笑道，“那么此刻从天空掉落的就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堆人的尸体了。”
“哼，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能抵达这样的地方，想必不是来和我交朋友的吧？”
艾尔莉亚毫不留情的冷哼道。
毕竟，能活着抵达上层的人类，只能有一个。
“话说……你认得这个匕首上的徽记么？”艾兰拔出插入尸体腹部的蓝色匕首，匕首通体透亮，刀柄上还刻着一个蓝色八瓣形状的家族纹章。
艾尔莉亚看了看徽记，若有所思地说道：“应该是坐落于圣国南部海域的八方群岛上的王国纹章，我没怎么和那个王国的人打过交道所以不太了解。”少女顿了顿，又嘀咕道：奇怪，那座小岛上的贵族物品怎么会被带来这里呢。”
“八方群岛？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长满了巨大珊瑚、苍翠的椰子树丛，还有着挺拔火山的美丽地方。”艾尔莉亚默默地说道，“岛上坐落着四大王国，王国中有着不计其数的‘家族纹章’，这个蓝色八瓣形状的徽记就是其中一个。”
“原来是这样……”艾兰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岛上的家族都归属于斯塔亚圣国，也就是您的统治之下吧。”
……一瞬之间，艾尔莉亚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失落的眼神。
“不要看我，圣国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是那群腐朽的神官长……”艾尔莉亚脸红地解释道，“我只是负责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务罢了，所以……”
少女低下头，刚刚还显得有些暗淡的蓝色瞳孔一下子又变回了认真而倔强的模样，她直视着黑暗的天空、睁大的双眸仿若在一瞬间就充满了火焰般的威严和力量。
“所以……我一定要会将我失去的全部都夺回来！
那份痛苦与绝望——我早晚会十倍地加诸于他们的身上！！”
少女的内心此时又在熊熊燃烧，她紧紧地握住拳头，不甘地心想道。
察觉到艾尔莉亚的异常，艾兰连忙将手放在了少女柔软的黑发上，轻轻地摸了摸。
“诶诶诶？”艾尔莉亚吓了一跳。
“没事了，皇女殿下。我们接着向前方进发吧！”
用生满茧子的手尽情地感受了一会儿皇女殿下光滑得如同绸缎一般的发丝，艾兰满足地微笑道。
“啊……嗯……”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的艾尔莉亚只能含糊地点了点头。
艾兰笑了笑，抱起艾尔莉亚继续沿着塔壁跳跃而上——
再更高的平台上，又一具人类的尸体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这具尸体比刚刚的要完整一些，透过满是血迹的容貌依稀能看出是一个金发的少年，少年穿着岛国独有的异族服装，脖子上挂着沾满了血痕的珍珠项链。他的全身也被扎穿、一个个血洞触目惊心地爬满了肌肤，流淌的血液将平台染成了红色，一滴滴地坠入了黑暗的下方……
艾兰看见他的左臂处仍闪烁着一道细微的亮光，连忙翻开了他的衣袖，一道浅浅的八瓣形状的蓝色纹章立刻映入眼帘。
“这是……刚刚那把匕首的……”艾尔莉亚惊呼道。
“没错。”艾兰拔出匕首仔细对照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纹章之力’会在持有它的主人死后三天才会彻底地消失掉，这样看来，这家伙也是刚死不久的。”
“是啊……难不成刚刚那些激烈的响声其实是……”艾尔莉亚的脸色又变了。
“很有可能，联想到之前的那具被匕首扎穿的尸体，我们所看到的这两具尸体生前应该是被对方杀死的……”艾兰叹了一口气，“只是他们没想到，这里不仅有正常人类和魔兽，还有在黑暗中穿行的面具怪人；两人的互相争斗引来了成群结队从塔上扑来的怪人，于是筋疲力竭的两人就这样死去了。”
“没错，‘光明吞噬者’不只可以制造出无光领域，还能禁绝一切‘元素伤害’，在这样的领域中战斗无论是‘魔法师’还是持有‘魔力纹章’的家伙都无法尽情施展自己的能力，被杀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艾尔莉亚有些失落地说道，“这个家伙的纹章应该属于水系的‘魔力纹章’，被杀死在这样一个憋屈的地方还真是可惜。”
“没关系，还好我的纹章不是‘魔力纹章’。”艾兰轻松地说道，“依靠‘幻影’的加速与近身搏斗，一般的人类还不是我的对手。”
“不要大意，能来到这一层的无一不是可怕的强者，接下来要小心了。”
艾尔莉亚刚刚说完，就有一道可怕的火光升腾在了不远的天空上！
火光只是闪烁了一下就瞬间消失了，两人跳入更上一层的平台上，一具全身被烧焦的尸体正嘶嘶地向外冒着白气，浑身上下都被炙烤得如同黑炭一样……唯一没有被烧灼的正是尸体手中紧握着的红水晶短杖。
“是被自己的魔法反噬了么？”艾兰惊讶地说道，“‘光明吞噬者’的力量还真是可怕。”
“不是的。”艾尔莉亚静静地走上前去，从尸体的手掌中掰下短杖，灵巧地挥舞了一道华丽的弧形。艾兰听见此时的少女在轻轻地吟唱道：
“原初之火，绽放吧！”
一瞬间，短杖顶端的红色水晶立刻绽放出了一道红光，小小的火苗摇曳而起又迅速熄灭，很快，世界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这片领域中并非不能释放魔法，只是最大威力被严格的限制了，我也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罢了。”艾尔莉亚解释道。
“那这个家伙是怎么死的？”
“如果不是自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少女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发着光，“他是被持有‘虚空幻印’纹章的家伙打倒了；那种可怕的‘纹章之力’可以模拟出对手释放出的魔法，只要不被第一下攻击打倒就会原封不动地将伤害反射给对方……不知道有多少强大的魔法师悲惨地倒在了它的手上。”艾尔莉亚望着烧焦了的尸体默默说道。
“‘虚空幻印’？也是斯塔亚圣国的纹章么？”
“没错，而且……是某位名叫‘拉罗特丽雅’的神官所拥有的纹章。”艾尔莉亚说着，像是着了魔一样不自觉地咬紧了牙齿，语气也变得焦急了起来，“快带我去上面，我必须要找到那个家伙！！”
“我知道了。”没有片刻犹豫，艾兰再一次发动了‘幻影’，犹如一道升腾的花火般般翻越无数高台急速向上攀升。
越往上走，尸体就越来越多，艾兰燃烧起金色的瞳孔，即使在加速数倍的空间内……所有的物体也能如同放慢了数倍的慢镜头一般精准地显现出来，通过高速运转的大脑解析后一道道地映入艾兰的眼眸里。魔兽残存的力量给予少年的不仅只是单纯的体魄，还有强大得足以媲美速度最快的野兽的动态视力。
少年不断扫描着周围的环境，一具具鲜明的尸体都映入眼底——那些尸体大多数都残存着‘纹章之力’，看上去生前都是不同凡响的战士。
那个人的实力究竟有多可怕，才能在这里杀掉如此众多的强者呢？！
艾兰一边疾跑一边在内心思索道。
不知不觉间，向上的平台变得越来越稀疏了起来。鲜红的落地窗一扇扇地从四面打开，却没有一丝光线照进来。上方开始逐渐化作一片黑枪的森林，数不清的细长枪尖从高墙垂下、从四面伸出、零散地堆积在脚下……枪尖上的黑色水晶反射出一道道炫目的黑光、照亮了漫天的灰尘与点点血光……
艾兰不自觉地放缓了自己的步伐，他迷离地看向前方，数不清的长枪正交织在一起，点点黑光如同万花筒一般秩序地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台构造精密的巨大仪器般瞩目。
“这些黑枪就是把我们丢下高塔的罪魁祸首吧？”艾尔莉亚从艾兰的背上跳下，笑着说道。
“不如说还是被丢出塔外好受一点。”艾兰叹了一口气说道，“谁知道上面会突然蹦出什么诡异的玩意儿……”
“没关系，现在的我体力已经恢复很多了，接下来就能和你一起战斗了。”艾尔莉亚拔出黑剑，自信地笑了笑，“虽然在这里不能使用‘纹章之力’，但是……在拥有圣国魔导师的身份之前，我就早已是个出类拔萃的剑士了。”
“纳尼？！你还是魔导师啊！”艾兰瞪大眼睛，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然，不要搞错身份，请叫我‘魔导师阁下’、‘皇女殿下’或者‘艾尔莉亚大人’。”艾尔莉亚骄傲地抱起双臂，“走吧，这下可没人拖累你了，还不快点感谢我的恩典。”
“那还真是谢谢了……”艾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嘛！不及格！”艾尔莉亚生气地哼了一声，“算了，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就懒得跟庶民计较了。”
“……”艾兰无奈地摊开手掌，“哇，我真的好高兴！谢殿下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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