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营地中,积雪已经将要没过小腿,原先用来运输人员、补给的车辆现在却仍旧停放在原地,前方两支大头灯起了一层霜,车门把手也冻得拉不动,几个士兵依然站在原处或是站岗,或是巡逻等,纵使如此情况让他们心生疑惑,但没有接到命令的他们依旧服从先前的指令、履行职责,并没有慌乱。
嗒嗒…
一道人影艰难的在雪地中奔跑,途中与他人产生不少剐蹭。科娜喘着气扶住门框,门口的卫兵上前确认她手中握着的身份令牌。
“进去吧。”
感到寒冷的科娜紧了紧棉服,随后转身进入指挥部。
“报!……报…告…”
原本想向担任营地总指挥的瑟比亚准将致以军礼后询问停电原因,但眼前的一幕却令他有些茫然
“总指挥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叫无人生还?!这根本不可能!”
“准将大人,为什么突然终止我们小队的出击任务?”
“瑟比亚大人,请下令让我们小队出击!求您了!”
只见众人围着低头沉思的瑟比亚时,在另一边,有一个年龄与科娜相仿,但显得有些娇弱的女孩子朝她跑来。
“科娜前辈!”
“茉沫?你怎么在这?”
一副风吹既倒的模样让他人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名已经踏于战场之上的咒符师。毛茸茸的狗耳朵有些激动的摆动着,兽人族的茉沫甩动着身后毛毛的尾巴,微笑着向科娜走来。
“科娜前辈,你怎么来这里了?”
科娜看着茉沫身上只有一件单衣,迅速将棉服甩下披在了她身上,用搓暖的手捂了捂她冻红的脸颊。
“前辈…我们兽人族是很抗…阿嚏!…冻的…衣服你就自己穿着吧。”
“真是的…要好好穿上衣服阿…对了,我记得你们一年生是负责后勤…怎么到这来了…”
看着外面一片漆黑,茉沫无力的摊了摊手,走过科娜身后,将门轻轻关上。
“整片营地都停电了,我们后勤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连车都不能开,除了摸黑送物资,其他什么事都干不成……索幸炉子还能烧,喝上几杯热茶水还是没有问题的。”
茉沫将从一开始便藏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
“或者…酒…也可以温一温哦。”
剩下半瓶酒水在透着玻璃晃动着,科娜忍不住抓了抓她的耳朵,一把抓过她手中酒瓶。
“科…科娜前辈…”
“小小年纪还敢饮酒,不准在喝了,即使做后勤工作,也不能这么松懈。”
茉沫抬着头望向科娜,那枚藏在棉服后闪着光芒的勋章,令她不禁呆立在原地。
“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前辈一样强大呢?…”
看着茉沫稍显有些粗糙的手掌,科娜紧紧抱住了她。
“科…科娜前辈?”
学生,明明应该享受美好校园生活,但在这片寒霜大地上,却要用稚嫩的双脚踏进用尸山构筑的战场上,用本应用来翻阅书籍的双手来运输枪炮弹药、木石砖块。
因为动员的士兵与咒符师达不到预期要求,察科托便征召学院内的学生们。
她们知道随时可能会丧命在此地,谁知道那副笑容下隐藏的到底是什么,但他们没有想过逃跑或者违抗,因为这些都是为了给家人争取到更多的优待。
死,会作为英烈埋入故国大地,而后国家会优待他们的家人,有兄弟姐妹的便可以为他们拿出学费,或每年给他们多添几件新衣裳,不为饭食忧虑,也能让家人不会为交税而烦恼。
活着回来,则被视为保家卫国的英雄,各种好处便随之而来。
“保重好自己…”
听到科娜说出的话语,茉沫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微微皱起的眉头想要盖住眼睛散出的忧心。
“嗯…科娜前辈…也要小心。”
咚咚咚!
原先沉默着的瑟比亚终于忍受不了面前几人的咄咄逼问,猛的砸了砸桌子。
“问够了没有!”
几个小队队长见瑟比亚发起狠来,个个都不敢吱声,只是无精打采的低着头。
“唉……”
原本气在头上的瑟比亚稍稍平复了一下糟乱不堪的心境,因执行歼灭作战指令而覆灭的“霜牙”、“月狼”、“白色闪击”三只队伍与他面前几个小队私下都有着不错的关系,这种无法让他们承认的事实是不得不接受的。
这位帝国最年轻的将军,低头看着那枚别在胸前的“北熊”勋章。
白色地狱……
几年征战,从新军不断打通前往冬谷的道路,见过了途中所有付诸于此的血液。从最开始的痛哭流涕,被绝望束缚全身,他也曾不敢相信一同作战的伙伴仅在一瞬便被砍去了头颅,他曾觉得这边便是所谓的白色地狱,但当他一步步晋升,却发现身边无人时,“白色地狱”这四字,对他来说,似乎有些模糊了。
而在今天,那几个小队队长在他面前质问他时,那几张脸上挂着的,那种表情,让他的心脏抽痛着。
“你们的力量,还需为帝国所用,现在过去,只是送死罢了,回去待命吧。”
满脸愁容的瑟比亚背过身去,那几张面容让他想起自己从冬谷逃走时的那副连蝼蚁都胜过他的卑贱。
只是被无法接受的绝望所驱使着体内隐藏的懦弱。
“开什么玩笑啊!”
“铃荧…别激动啊…”
一张有力的手冲动地拍打着桌面,但瑟比亚依旧无动于衷。名为铃荧的少女,是一位学院一年级生,因实力强劲,甚至有些三、四年级生都败于她手,抽中时,便没有调往后勤部,而是随小队出征二线。
“不要再无理取闹…”
“所以说,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啊!,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杀“虼腐”的吗?!”
少女涨红着脸怒吼,像是遇见了什么完全不能理解的事,紧咬着的牙关缓缓渗出几抹鲜红。
“给点反应啊!”
“如果死的是你的同伴,你还能这么冷静吗?!”
“天天只是木头一样坐在这里,你看过,尸体堆叠在面前的场景吗?!”
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知何时溢满了泪水,怒吼成了哽咽,不敢在发出声响,她怕自己继续回忆起那些将所有恐惧填满大脑的画面。
“明明…能在学校里待着就好,为什么我要来这种鬼地方……为什么…为什么…”
拳头无力的锤击着地面。瑟比亚紧紧攥着拳头,回想着自己也是被强制征召的日子,而后作为传令兵,在这片旧地之上,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白色地狱”
“你这个…懦夫!”
“就算你不下达命令…就算是为了报仇!我也要自己去,而不是在这里做胆小鬼!”
“我看你能坐上这个位置,也是踩着同伴的尸体上位的吧!真是和猪一样蠢!没能看清你的真面目!”
“像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家伙,不配站在我的面前!”
沉寂的身躯将面前的木桌猛然锤裂,双眼充斥着屈辱的血色,如锋芒般的话语将它压抑深处的遮掩揭去。
深藏于阴影中的面目在稚嫩的怒火下显现。
咚!
那只遮盖过同伴双目的、抚慰过一张张走向尽头的笑容的、亲手将无数子弹、剑刃穿过战友身躯的手掌,化作无法哭诉的拳头,狠狠朝无知的雏鸟砸去。
噗!
少女口中的血液涂在了她面前的地板上。
“她们可能…还…活着啊…”
铃荧怀着落泪昏死过去,旁人皆知这一拳之下留了她两条性命。
“无论你们…怎么骂我都好…但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的战友。”
瑟比亚自知失了仪态,便让她的队友将她扶下。其他小队长自知无果,也就悻悻坐到两旁,听候作战指令。
这时, 一旁立候许久的科娜,手中攥着报告单朝瑟比亚走去。
“一列,‘雪峰团’队长-图森纳◎科娜,请求出击,迎战‘虼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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