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郑重拒绝你的要求。”
“这里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随着奥拉贝贝一脸严肃的拒绝了许涵的要求，许涵也是非常苦恼地抓了抓头。
“我还以为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是为了这件事的话，那我只能对你说不行。”
“这是整个超越者种族的意志吗？”
“首先，我们是失落者；其次，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我们哪里都不会去。如果这个世界明天就将死去，我们今天就会用最盛大的仪式欢送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然后静静等待明天的到来。”
“你这又是何必......”
奥拉贝贝的顽固程度大大超过了许涵的预料，他看向身后的眷属，表情复杂。
帐篷外面，老人和孩子们都是因为许涵的去而复返感到疑惑，趴在帐篷外面偷听。
许涵本以为能搞定穆拉拉那边的话，这件事情就已经十拿九稳了，没想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伏兵。
“难道你们就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吗？”
“如果我们打算离开这里，我们就不会将种族的名字换成失落者。”
奥拉贝贝平静地看着许涵。
“既然你会回来跟我说这件事，也就是说，穆拉拉同意了这个提议？”
“......他说会尊重你们的意志。”
“是吗......”
奥拉贝贝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可惜了，如果你能早个三四十年出现的话，我可能会拼劲全力帮你一把吧，但是现在......”
他看向帐篷的深处，在那里，有整整三排的灵位。
“我开始明白老人们为什么都不愿意离开这里了。”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故乡。”
奥拉贝贝的目光很深邃。
“人是不可以和他的故乡分离的，哪怕那故乡位于深渊之中，也是一样。”
“可是孩子们应该有美好的未来......”
许涵决定打打感情牌。
“他们也是失落者。”
可是奥拉贝贝直接打断了他。
“既然他们作为失落者出生，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可是......”
“普罗米斯，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吗？”
“不是，但是......”
“那这个世界上有比我们更加可怜的人吗？”
“也许有，但是......”
“那为什么我们的孩子可以得救，但他们的孩子就应该继续受难呢？”
“你这是偷换概念......而且在逻辑上，这根本就说不通......”
“可惜我不是在和你讲逻辑，普罗米斯。”
奥拉贝贝看了眼帐篷，故意提高了音量。
“我们的孩子应该承受属于他们的命运，因为无论是我们的孩子，还是比我们更加可怜的种族的孩子们，这都是他们的命运。拯救，那不是属于我们的，也不是属于他们的。”
“人总要去接受自己应该承担的命运。”
“你来自一个文明更加发达的世界，有着更高的思想，你想要根据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来感化我们这些落后的原始人？你想的很好，但是我们是不信那些逻辑的。”
他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我们顽固，且不听劝教。”
“奥拉贝贝，你......”
许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会再来的。”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走出了帐篷。
撩开帘子的时候，趴在帐篷外的孩子们都吓了一跳。
“......”
许涵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许涵。
“那个......”
突然，一个小女孩走了出来，拉住了许涵的裤脚。
“贝尔还会回来吗？”
“......比起这个。”
许涵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你们愿意离开这里吗？去一个更加光明且广阔的世界？”
“......如果奥拉贝贝同意的话。”
小女孩怯生生的说道。
“......我知道了。”
许涵露出失望的表情，起身离开。
......
“主人，妄图用先进的想法去感化落后的原始人，本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离开超越者族群后，格瑞德试着安慰许涵。
“没错，越过合理的先进，只会被人们视为怪兽。”
对此，科恩也表示认同。
“......你们真这么认为？”
但是，许涵却摇了摇头。
“（疑惑）”
两者都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互相对视。
“你们真的以为奥拉贝贝是一个有着落后思想的顽固首领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
许涵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最后的那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您是说......【我们顽固，且不听劝教】这句话吗？”
“没错，这句话有着太多的复杂意味在里面了。”
“我们是顽固的，不听劝教的。”
科恩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但似乎想不出什么。
“这不就是承认自己不停劝告吗？”
“主人，您似乎对人心有着很深的研究。”
但是，格瑞德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还好吧。”
毕竟是活了两世，单论见识他自然不弱于任何人。
“奥拉贝贝的这句话可以单纯的当作一句劝告来理解，意思就是我们是不会接受你的意见的。”
“可难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吗？”
“科恩，单从这句话本身去理解，当然是这个意思。但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许涵娓娓道来。
“首先，奥拉贝贝是族群的领袖，他可能不是整个种族群里最聪明的，但一定是族群里处理问题和维持族群和睦最优秀的。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延任族长的位置到今天。”
“这样的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本就说明了这不是他个人的意志，而是族群的意志。”
“而且，你忽略了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
“表情？”
“对，那嘲讽的表情。”
许涵这么一说，科恩才想了起来。
“那嘲讽看似是对着我的，其实是对着他自己的。”
许涵一字一句的说道：
【为什么这个族群如此顽固，如此不听劝教呢？】
“可是既然如此的话，他为什么不同意您的建议呢？”
“原因在于更早之前，他说的一句话。”
【如果你早来个三四十年，我可能会拼劲全力帮你一把。】
“结合上下文，科恩，现在你明白了吧。奥拉贝贝并不是一个没有努力改变过现状的领袖，而是一个用尽了所有办法却只是意识到根本不可能的领袖。”
“他什么都做过了，但是都失败了，所以绝望了，仅此而已。”
格瑞德和科恩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仅从这些信息之中，许涵就能得出这么多的情报。
“这么说，他拒绝您的建议，只是因为他认为这个方法不可能实现吗？”
“不好说，可能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许涵皱紧了眉头，仔细思考着奥拉贝贝和穆拉拉说过的每一句话。
这两个人，表面上看是绝对不可能站一起的天敌，但是在思想上，却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单只从超越者不可能离开这个世界一事来说，两人虽然立场不同，但是答案却是一样的。
但是两人又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从穆拉拉执着的称呼超越者为超越者，但是奥拉贝贝却坚持超越者应该是失落者就可以看出。
两者是不一样的，在对事情的基本认知上就不一样。
如何在这样两个人之间寻找到一个绝妙的平衡点，就是自己现在要做的。
“真是麻烦......”
看来自己离毁灭这个世界的魔王，依然有着很长的路要走。
“格瑞德。”
“我在，主人。”
“你回去超越者族群。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只是观察他们的生活方式就行。”
“主人，我不太懂他们的语言......”
“我会让贝尔和你一起，你先过去。”
“遵命。”
格瑞德化作一团黑烟，消失无踪。
“那老大，我呢？”
“科恩你和我一起行动。”
许涵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山。
“穆拉拉那里，应该还有我不知道的情报才对。”
......
矮人们最终决定和贝尔一起行动，于是，矮人们背起了自己大包小裹的行李，开始回头。
“真是的！下次没有明确的目标之前，就别折腾我们这些老骨头了！”
汉尼拔看起来很生气，一旁的鲁尼拔只能连连安慰。
“好啦，大哥，又不是很远......”
“你放屁！小东西！你东西都丢了当然无所谓，剩下的兄弟们可都带着全部家当呢！这能比吗？啊！？”
鲁尼拔灰头土脸的，但还是成功拉着汉尼拔离开了。
“你希望我说服他们吗？”
矮人们先走一步，贝尔则和许涵并肩站着。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远方。
“不，我希望你能安抚他们。”
“孩子们？”
“还有老人们。”
许涵看向远处的小黑点，那就是超越者的营地。
“奥拉贝贝的意志，应该是代表着族群中绝大部分的意志，或者说，青壮年们的意志，就是奥拉贝贝的意志。但是孩子们和老人们不一样。”
“贝尔，我希望你做的，就是安慰这些孩子和老人，让他们不要为了离开这里而难过。可以的话，尽可能让他们对我们的世界产生憧憬。”
“嗯，我知道了......但是普罗米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要帮助这个世界的灭亡？”
“......我说是为了他们，你信吗？”
贝尔认真的看着许涵。
“如果你这么告诉我的话，我信。”
“......”
许涵苦笑。
“我当然是为了我自己，贝尔，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可是不死者，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想法。从根本上来说，我是自私的。”
“是吗。”
不知为什么，得到这个答案的贝尔反倒露出了微笑。
“只是......”
许涵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看到这些挣扎在夹缝之中的人们，我也会有一种想要帮助他们的想法。”
许涵扭头看向贝尔。
“贝尔，你说我是不是很怪？”
贝尔只是摇头。
“不，普罗米斯，你一点也不怪。因为我们世人，会将这种感情，叫做博爱。”
“是吗......”
“而你，普罗米斯，我觉得你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
贝尔的声音小了很多，于是许涵把脸凑了过去。
想象中的声音没有出现，反倒是脸上传来了一阵湿润的温暖。
“贝尔......”
许涵愣住了。
“嘿嘿。”
贝尔的手背在身后，露出了俏皮的表情。
她像是舞动的精灵一样来到许涵的面前，做了个鬼脸。
“是因为你有英雄的资质啊，普罗米斯。”
说完，也不管愣住的许涵，她小跑着跟上了远处大呼小叫的汉尼拔他们。
留下许涵，一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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