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住进医院也有一天了,第二天清晨,护士拿进来了很多生活用品,还有许多的水果和零食,几乎每过十分钟就会有人进来询问的情况,她压根就拒绝不了。
至于到了饭点的时间,那就更过分了,护士提着好几个保温饭盒进来,专门请厨师为她准备的饭菜,不管爱不爱吃都有代替的菜品。
其实她不想接受大多,可是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她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只能装作很有食欲地吃两口。
云初的心态有点崩溃,有点沉闷地说,“不要再买东西了,这些已经够了。”
“白若溪他人呢?”
她更在意的是这个,关于病因她也听护士说了一些,大概是食物变质引起的细菌感染,昨天他们是一起吃的午饭,既然她中招了,难道那小子会安然无恙么。
“你是说前天送你来医院的那个男孩子是么,他在走廊外面睡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六点的时候说有事走了。”护士姐姐轻柔地说道,眼眸里似乎飘过一丝羡慕,为什么体贴的男朋友总是别人家的呢。
“他人没事吧?”
“没事,蹦跶着呢。”
“那就好。”
云初喘了口气,没想到这小子免疫力还挺强的,倒是她鬼使神差地中招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来得快。
到了晚上,云初的病房更是热闹了,就连医院的副院长亲自带了许多外地的专家进来查看她的情况,除此之外,特地为她安排的护士在一边留守,这个狭小的病房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她有点绝望,直到十点后病房才渐渐安静下来,随后问护士可不可以将她换到普通病房,没想到被拒绝了,说是要请示护士长,但护士长也没有决定的权利。
傍晚睡觉的时候,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呆滞地望着床头的打吊瓶,滴答滴答往下坠,里面似乎映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晚上云初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小小的躯壳里竟然封印着另一个女孩的灵魂,那个原本就属于云初的那个女孩。
温柔而胆怯,正躲在病房的角落里默默地哭泣,祈求她能将身体还给自己。
云初的潜意识完全被梦境包围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主动仗女孩缓缓走去,轻轻抚摸她的刘海。
没想到这个女孩的灵魂纯净而细腻,有点淡淡的清凉,摸上去有点冻人,应该是一个温柔的姑娘。她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哄小女孩,只能静静地摸着她的头发,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但女孩还是在哭,眼里似乎还流淌着怨气。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女孩突然睁开双眼,狠狠抓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在身下,幽怨的眼睛里透露着一股杀气。
放手…
云初望着她的眼睛,双手想挣扎却无法动弹,咽喉被死死掐着,就快喘不过气来了。
“云初?!”
一只手猛然抓住了她。
随后病房的灯突然开启,她这才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脸上和身上挤满了汗珠子,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没有松开。
“做噩梦了?”
白若溪看着她的眼睛问,云初一句话也没有说,余光停在房间的角落,身体猛然一阵抽搐,白若溪见状,手贴在她的大腿上不断安抚,“要不我们换个房间吧。”
“换到普通病房就行了。”
云初压着沉重脑袋,虽然还有困意,但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第二天,她换到了普通病房,云初的床位就在靠窗的位置,这里靠近护士台是整个走廊最好的病房,也是白云连夜找关系才争取到了病房,还安排了一个心理医生,在身边照顾她。
“你好,我叫穆蓝,是一名心理医生,医院安排我好好照顾你,直至你出院。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多关照。"穆蓝戏谴道,很礼貌地朝云初鞠了一下,她是一个看上去很强很凌厉的女子,突然做出这般恭敬的姿态,倒是在不经意间让人觉得亲切无比。
名片上写着博士心理医生穆蓝,还是博士学历,如果只是一般的住院护理,不可能安排一位心理医生来为她看心理疾病,更不可能是一位博士级别的心理医生。
云初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白若溪想做什么,她应该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何必费这么大的心思。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并非是白若溪安排的,而是白云的想法,穆蓝也是他托关系才请到医院的,价格可以说是按分钟计算。身体上虽然痊愈了,但心理上的阴影不一定会消除,这是白云所担心的方向。
她想起儿时的时候,宋美也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折腾了她一个假期,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云初心里七上八下,实在是捉摸不透白若溪到底怎么想的,她微弱地表达了她的拒绝,“穆姐,谢谢你,我觉得自己心理没什么毛病,不用麻烦你了。"
穆蓝看着她的眼睛,虽然被吃了闭门羹,但也没有十分生气的模样,倒是心平气和地对她微笑说道,“小云你不要误会了,心理医生不是看病的,看病是医生的责任。”
不看病,难道是来看病人的脸色?
云初略微窘迫,心里莫名有些懊恼,穆蓝那边已经拿起台面的小刀,拿起一边摆放着的苹果,动作利案地开始削皮,苹果还是隔壁病床的女孩的父母送的。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个光洁诱人苹果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小云,我知道你觉得奇怪,但我不是来看病的,你就把我当作是你姐姐,有什么想说的,和我说就好了。”
她递了过去,云初伸手接过,心里虽乱,但还是抵抗不了女人的口吻,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会捕捉她的表情了,似乎每个细节都被囊括在她敏捷的目光中。
“穆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云初收起发自内心的敌对意识,她一向对心理医生有抗拒的情绪,因为她不喜欢被别人琢磨自己的心理特征,特别是被一个女人。
但如果换一个思路想,或者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呢,或许她通过穆青这个女人,可以得到关于男女之间情感的更多答案。
“爱情?学业?还是一些中生活的小烦恼?”
穆青倚在床边问她,温柔的口吻不像是在坐诊看病,倒像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
“都不是。”云初摇了摇头,她说的这些都是普通人的烦恼,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更多的是源自意识形态上的疑惑。
“心理学上有一个专业词汇,叫做人格,不知道穆姐有没有这方面的研究呢。”云初纠结了一下,打算换一个思路去询问,如果直接把她的烦恼说出来,或许没有人会相信她所说的话,但用另一个思路去询问,或许能得到十分接近的答案。
“你是想说,你有双重人格么?”穆青十分和蔼地笑了笑,“多重人格在临床上确实存在,但这样的可能性比较小,一般都是病人情绪不稳定导致的人格上的误解。”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假如一个人的人格进入了另一个人的体内,并且占据了这个人的身体,那这个人应该按照他原本的生活轨迹去生活,还是按照另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去生活呢。”她抬起头看着穆青的眼睛,如同葡萄的黑瞳闪烁了一下,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哲学上的问题,但还没有涉及到男女这样的性别冲突,仅仅是身体与人格的分离,这已经让很多哲学家难分难解了。
“你这个问题真有意思,最近是在写网络小说么,还是有什么电影让你突发奇想。”
穆青并没有显得十分惊讶,反而是打趣地笑了笑,“你这个问题和我刚才说的人格认知障碍,有异曲同工之处。”
“您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个人能清楚地认识自己的人格,但是他的人格在另一个人的体内。”
云初有些失落地重复了一遍问题,她其实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只不过她的生活一直被客观因素影响,以至于凭借她的一己之力很难改变。
“你想说的,是类似灵魂交换之类的?”
穆青愣了愣,她没想到这个女孩会问自己一个奇怪的的问题,她原本以为会是情感纠纷之类的疑惑。
“灵魂转生。”
这个世界本来就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她坚信,不然她又是如何鬼使神差地来到一个女孩的体内,并且还保留着前世的人格和记忆呢。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不过呢,这应该是哲学的范畴了。”穆青提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框,停顿了几秒钟后,缓缓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既保留我的思想和人格,也会接纳那个人的生活轨迹。”
“为什么?”
云初被她的话打住了,直接坐了起来,这二者明显是一个矛盾点,怎么可能实现两全其美呢,“那如果两个人的性别是对立的呢,怎么可能用一个男人的思维,去接纳女人的世界?”
“嘘。”
穆青一只手抚在她的手上,似乎在安抚她急躁的情绪,让她缓缓躺在床上,然后平静地说道,“因为你的人格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任何人格都是不可替代的,但是…社会也是由每一个人格和灵魂构成的,既然这个人接纳了你的灵魂,你也要学会接纳她这个人,遵从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融入到这个大环境中。”
云初的眼眸停滞在穆青的眼中,内心渐渐平静了许多,穆青的话让她淡然了一些,言外之意,在人格和生活之间找到一个共存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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