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楼后的一处别院,是安宁的住所。
“大人,请喝茶。”
侍女端着刚刚沏好的茶,走到了柳明的面前。而看着侍女桌前冒着热气的茶,柳明一点想喝的意思都没有。
柳明扭头看了看渐晚的天色,脸上流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使者大人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侍女低着头,缓缓退去。
自从义女死后,柳明就茶不思饭不想,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这样没了。
有时候柳明还在想,柳龄还活着,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活着。
“咳咳咳咳……”
柳明取出手帕,剧烈地咳嗽,手帕上被鲜血染红。
“老夫的病,怕是没得救了,可惜这一身修为啊……”柳明靠在木椅上,面色苍白。
就在这个时候,柳明听到门外传来了快步走道的声音,柳明赶紧起身,强打精神,一扫脸上的疲态,恭恭敬敬地弯腰作揖:“下官柳明,见过使者大人。”
“嗯,你先坐下来吧。”安宁的态度并不热情,对着柳明点了点头就穿过会客堂。
柳明连安宁的脸都没见着,就又被冷落在此地,心中自然是不满。
就算你是法王使者,也不能如此懈怠一方知府吧?
“柳大人,等急了吧?”安宁从堂后慢慢走了出来,换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脸上带着一抹白纱。
柳明再次起身,对安宁又一次作揖:“见过使者大人。”
“嗯,今天我叫你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吧?”安宁看着柳明,美眸中藏着淡淡的愤怒。
柳明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胡子随着嘴角颤抖:“下官不知道使者大人在说何事?”
“江南一带向来富庶,而我一路上却看到百姓功德债务高筑,这个镇子尤甚……倘若我真的听了你在奏折中所说的话,直接启动法王珍宝,清算一切功德债,恐怕这江南会出现十室九空的情景。”
安宁身后**浮现,却缺了一大半。
就算是这缺了一大半的**,同样让柳明恐惧无比,不断叩首:“法王安康!法王安康!”
“你治理地方不力,该当何罪啊?”
柳明咬着牙,却不敢再多说话。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言多必失。
“你的功德债……呵呵。”安宁看到了柳明的功德债。
零。
柳明既不欠别人的,也没有其他人欠他的。
这很不正常。
柳明听到安宁查到了自己的功德债,额头满是汗水:“老夫平日里不求人,也不帮人。”
“哦?你和灵山寺的那个住持是什么关系?”安宁催动了术法,柳明开始还想反抗,但这是徒劳。
眉间白光一闪,没入了柳明的脑海。
柳明陷入了安宁的幻术之中,目光呆滞:“……”
虽然失去了意识,柳明的意识却不受安宁的控制,没有对安宁的话进行反馈。
“哼,提前催眠了自己,是料到了我会这么做?”安宁有些不悦,如果不能用这个方法把事情弄明白,就只能搜魂了。
搜魂对被搜的人伤害很大,对搜魂的人伤害也不小,因为一个人的经历会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自己的眼前,那些龌龊的事情,那些悲伤的事情被如浪潮一般捅进识海。
正道修士很少搜魂,因为他们见识得少,看过那些毁三观的事情,很容易造成道心不稳,从而毁掉修为。
所以魔道修士才更愿意搜魂,毕竟他们经历得多。
安宁摸了摸被打得青紫的脸蛋,心一横:“搜!”
黑紫色的灵力凝聚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安宁指剑一挥,锋利的刀瞬间迎着柳明的门面劈了下来!
铮——
一声金鸣炸起,窗外一根金刚杵破空而入,重重地砸在了安宁的胸口。
安宁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幻术破碎,柳明也瞬间恢复了清明,从背后取了出来一柄祭炼多年的灵器匕首,与住持一前一后夹击安宁。
砰!
安宁左脚一扭,强行稳住身形,**抵住了金刚杵,右手紧紧地抓着匕首。
“好疼。”安宁顾不得脚踝的剧痛,身后的残缺**光芒大盛,强行催动法术。
二人像是提前彩排过一样,彼此之间的配合默契无间。金刚杵和柳明手中的灵力匕首相互呼应,竟然同宗同源。
“杀!”
二人异口同声,眼中露出了凶恶的神色。
突然,被夹击的安宁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二人还没有发觉出不对,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你们两个人果然有勾结!”
话语刚落二人突然眼前一黑,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公堂之上。
周围围满了衙役,二人的修为都被人为压制,但没有被废掉。
公堂之上,坐着的人正是安宁。
“根据律法,将柳明、宋庄二人打入大牢。”安宁冷冷地盯着二人,下达了命令。
……
易朔正吃着晚饭,看着衙役押着两个老头进了大牢。
既然有狱友了,他也就上前凑近乎。
这不往前走还好,大牢里的灯线本就昏暗,离近了才看清来者的面容。
“这不是那个住持吗?他怎么进来了?”
易朔赶紧把头发拢到自己的脸上,遮住自己的面容。
“你看清他怎么做到的了吗?”住持和柳明手脚都被捆上了缚仙绳,被四个衙役挑了进来。
两个人像是两条蛆一样被关进了不同的房间,等到衙役离开了之后,二人才开始交谈。
二人原本处于绝对的优势,可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等醒了以后就已经在公堂之上。这种诡异的经历,二人从未有过。
于是二人就开始复盘刚才所有的经过,易朔则躲在暗处,默默听着,心中自然感觉到惊讶无比。
他们两个的来头都不小,一个人是高官。另一个是灵山寺的住持。
“她为什么没有废掉我们的修为?她是不是害怕……我的法王使者的身份?”住持的声音沙哑,没有原本柔和的音色。
易朔听到住持的声音非常熟悉,就是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害怕?哼,根据律法,我们必须进行三次审判,最终判决后才能判刑。”柳明开口解释,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和住持的计划天衣无缝,怎么会让这姑娘给发现了呢。
“这也说明了使者并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不然她就会直接处死我了。”
“当年的事还没有暴露,你需要谨言慎行。”柳明提醒,同时扫了一眼周围。
住持同样警惕地观察四周。
易朔伪装得很好,没有暴露。
“你不用担心,我还有后手。”住持阴森地说:“我找到了个替罪羔羊。”
“谁?”
“一个从其他地方来的人,他杀了你的女儿。”
“什么?”柳明激动起来,咬牙道:“他在哪?”
“不知道,但是明天我要告诉她这事情,给我们二人拖延时间。”
“……或许可行,根据律法,牵扯到案中案,你作为证人的确可以延缓问审。”柳明眯着眼睛,死死盯着住持:“但我该怎么办?”
住持嘿嘿一笑:“你怎么办我怎么会知道,咱们两个人的活一个……不也不错吗?”
“哼哼。”柳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讲:“这个时候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主持看着柳明,他们二人也相识已久,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是貌合神离了。
柳明的眼神阴翳,咳嗽了一声:“你说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看到了,他在杀人。”
“你觉得她会信?你那个时候可不在这里。”
“……看来老夫是必死无疑了。”柳明闭上眼睛,口中又吐出很多鲜血。
“不过你不好奇她怎么死的吗?我原本以为你听到他的死讯后会异常愤怒。”住持以为这家伙会和他拼命。
毕竟那姑娘死在灵山寺,住持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柳明把柳龄当成亲女儿养,换任何一个父亲都会崩溃的。
柳明透过斑驳的石墙上的窗户,心中非常寂寥。
“好奇,但是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实话吗?”柳明的语气明显得低沉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嗓子里的鲜血异常猩甜。
“当然会,毕竟你我二人也是老相识了,过去的情分还在。话说回来,你没有看到那姑娘的遗体?”住持问。
“孩子的遗体还没来得及看,毕竟法王使者的事情更急。”柳明似乎有些疲惫。
“穿心而死,而且那个凶手还在一家酒馆做过案,已经被通缉了。”住持露出了苦笑:“案发的时间就在前天,那时候你来到这了吧?我可以给你提供他在酒馆作案的线索,让你把命也保下来。”
“嗯?被通缉了?那岂不是有被其他人抢功的危险?”柳明听到事情还有转机,也认真起来。
“不会的,我将那人的容貌胡说了一遍,根本不可能通过通缉令找得到他。”
住持的江湖阅历很深,做什么事情都给自己留后手,这也是他能假冒法王使者而不被发现的重要原因。
“不愧是宋大哥啊,处理问题就是老道,兄弟我自愧不如啊……咳咳咳咳……”说着说着,柳明又开始咳嗽起来。
“你的病还没好?”住持也颇为感慨,询问柳明的身体状况。
柳明缓缓摇头,无奈道:“原本有机会可以痊愈,但现在……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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