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月是爱她父亲的,琪看得出来,因为刚才即使被父亲那么惩罚了,她还是在吃饭的时候,不停地给男人夹菜,搞得奥托在琪等人面前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
“纱月,你也多吃点啊。”他说。
这顿午餐很简单,只是一盘肉、一碗汤以及一碟不知道是什么的腌菜。但对于生活在避难所里的人们来说,这已经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招待了。
主食是一些黑面包,撕开了放在被擦得干净发亮的瓷碗里。
琪拿起一块面包,学着纱月的样子蘸了蘸汤汁,然后夹起一块干肉片放在里面,张开小嘴,一口咬了下去。
黑面包原本很硬,但在汤汁的浇灌下软了不少;干肉片有一股特殊的香味,上面应是洒了一些调味粉。
琪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种食物的古怪味道,但和之前自己在监狱里吃的那些食物相比,纱月家的这顿午餐已经算是美味的了。
从小队其他成员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估计也是赞同自己的想法。
于是,琪又大吃了一口。
她和瑾没有把纱月之前差点惨遭无法者**的事情说出来,当奥托问起女儿肩膀的那个抓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瑾站了起来。
“她遭到了赤血种的袭击。”她抢在纱月前面说道。
“赤血种?”奥托的表情有些担忧,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对,赤血种。”瑾说着,对纱月使了个眼神。
随后,少女们便编织了一个纱月遭到了赤血种的袭击,而琪等人又刚好路过那里,顺手救下了少女的谎言。
纱月不想让自己的父亲担心,琪和瑾都看得出来。
之前的不告而别做得已经够过分了,之后如果有什么痛苦的话,还是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吧。
正如她父亲所说,纱月和她的母亲一样,太善良了。
纱月的母亲不忍心看着那个无法者奴隶死去,所以和纱月一起将他带回到避难所中并治好了他的伤口,可没想到,那个奴隶回去了以后,竟然将避难所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小头目。
所以,之后的避难所遭到了无法者的袭击,作为代价,纱月的母亲在那场袭击中被他所拯救的无法者奴隶亲手杀掉了。
那是一场悲剧。
虽然纱月当时不在场,但听到母亲的死讯后她依旧哭了很久。
奥托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纱月,他对女儿谎称母亲是被无法者头目杀掉的,而被她们救下的那个奴隶,也是因为为了保护她母亲而死去的。
他对女儿撒了个谎,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掩埋了真相,不希望这个过于残忍的真相浇灭掉女儿心中宝贵的善良。
在纱月的母亲死去之后,他精心呵护着少女成长,但同时毅然决然地否决了纱月的善良。
毕竟在这样的世界中,太过善良的人往往活不长。
所以他希望女儿能稍微变“坏”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这样,起码能活下去。
但女儿却不如他所愿,不是天天帮助他人就是出去寻找食物,这一次甚至又带了几个无法者奴隶回来。
所以他才会大骂她逆子,让她跪下,给她惩罚和教训。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纱月能活下去。
抛弃善良的人或许并不可恨,真正可恨的是将他们变成这个样子的世界。
不过这一次或许和上一次有些不同——奥托也发现了这点。
上一次她母亲和她带回来的是一个男人,精神萎靡的男人。
而这一次,是一些孩子——眼睛里有着希望的孩子。
他们虽然也是奴隶,但他们的身上有着光辉。并且,他们还救了自己的女儿。
明白了这个事实的奥托心中被尘封起来的善又重新躁动了起来。
他无法粗暴地将救了自己女儿的“恩人”赶走,所以他让他们留下来吃了个午饭以示感谢。
他和琪等人说了一些有关于自己和纱月的故事,包括她的母亲,不过他说的都是经过精心包装的谎言——为了不伤害任何人。
“你后悔吗?”在纱月的父亲讲述完她母亲的故事后,琪对纱月问了这么一句话。
“琪……”似是觉得队长的问题有些不妥,瑾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角。
但琪却倔强地摇了摇头,一副一定要让纱月回答出来的意思。
“……”
对于琪的这个问题,纱月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回答道:“后悔。”
“诶?”这下轮到琪不知所措了。
因为如果是自己的主人艾露儿的话,她肯定会回答不后悔,并且,如果是她自己处在纱月的地位的话,那她的回答肯定也是不后悔。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琪忽略了一点她和纱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本来就没有母亲。
不曾拥有就不懂得珍惜,也不会在失去之后感到后悔,倘若将纱月的母亲换成她的主人——艾露儿,琪的回答肯定也是后悔。
奥托的父亲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似乎很是满意她的这个回答。
“因为那是我的母亲。”纱月说,“如果我们不去救他的话,母亲也不会死,所以我很后悔,很后悔救了他。”
纱月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她因为心善救了人,但如果这样的后果是导致自己母亲的死亡,那她一定会感到后悔。
没有人圣洁得犹如天使,所有人类都有感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们来这里……这不是你们很重要的场所吗……?”
“因为你们救了我。”纱月毅然决然地说,“所以我想要感谢你们。”
“那你就不怕我们像那个无法者一样,回去之后把你们的坐标暴露出来吗?”瑾很不理解纱月的回答,她站了起来问道。
“怕,怕得要死。”纱月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要……”
“我之前说过。”少女起身给琪夹了一块肉,“因为你们救了我,所以我想要感谢你们……”
“你……”
琪已经完全不理解纱月的脑回路了,她看着少女蓝紫色的大眼睛,摇了摇头,坐了回去。
“如果这一次不是我们而是其他坏心人的话,悲剧恐怕又要再次上演。”她嘟囔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
这时,奥托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脑袋对众人说:“这就是我的女儿啊,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让她出去的原因。这孩子太矛盾了,想做好事,又怕做完好事之后得不到好报,所以我就干脆让她别出去了,就在这里呆着就好,可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跑出去了,这一次也是多亏有了你们,没让我女儿受伤,真是谢谢你们了。”
说罢,奥托向琪深深鞠了个躬。
一同弯下腰来的,还有纱月。
少女的漂亮的蓝紫色眼睛里有光,一种名为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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