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冰冷黑暗的监狱里,琪在石桌前整理着从法鲁肯房间里带出来的那些食物。
她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伯尼对法鲁肯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罗克珊被杀这件事才过去仅仅一天,可今天他在法鲁肯房间里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了琪的意料。
他竟然像是一只……祈求主人施舍食物的狗一样,摇头摆尾地向他表示感谢。
这到底是……为什么……?
琪不知道,也没有去问。因为在她捡完食物起身的时候,伯尼已经站到了法鲁肯的身边。
在离开房间之前,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时,伯尼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因为罗克珊的死而产生的悲伤,反而像是在期盼着什么一样。
而法鲁肯,也是用一种意义不明的眼神目送着他们离开。
他们的离开没有遭到任何阻拦——但没有阻拦不代表着可以任意行动,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之前那个戴着黄金狗牌的守卫队长露着不怀好意地笑容走了过来,随后亲自把他们押送回监狱中。
琪带着足够多的食物回到了监狱里,这些食物够他们吃三天的了——在尽量节约的前提下。
所以琪整理了一下这些食物,把它们按照类型和应该吃的天数分别排列,也给每个人罗列了适合吃的食物,甚至连白巫女都有份。
虽然这位纯白少女一直说自己可以不吃东西的——她也的确到现在一口食物也没吃,只是偶尔喝两口水,并且身体也没有出现任何异样。但琪还是给她分了几块蛋糕。
“这个东西很好吃的,就算你不用吃东西,也尝一尝吧。”琪这么说着把小蛋糕交给了她——她就是这么一个一旦拥有美好东西就想和他人分享的女孩子。
她很善良,但和卡莉的天真不同,琪对于一些事物有着自己的看法和思考,正是这份独特的看法和思考,让她在身为猫咪暗影的时候在那个残酷的世界中活了下来。所以,当自己再次身处于危机四伏的地方的时候,她仍然会在保留着善良的同时,将这份独特的思考和看法应用到现实当中,保证自己和小队其他成员的生命安全。
他们还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不可以在这种地方死去。
将食物整理完毕之后,监狱外面房间的大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无法者,琪完全不认识他,而对方也似乎对他们这群人不感兴趣,匆匆地把法鲁肯的命令交代了下去。
“你们当中派一个人跟我来一下。”他是这么说的。
琪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问道:“谁要我们过去?目的又是什么?”
“这是法鲁肯大人的命令,你问这么多干嘛?”对方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找死吗?!要你去你就去!赶紧选一个人出来,老子还要去喝酒呢,别跟我磨磨唧唧的,快点!”
无法者的声音把监狱里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在了解到了相关情况之后,还没等琪拿定主意,卡罗就走到了那个男人面前,隔着铁栏杆对他说:“我去!”
“你吗?”传令的无法者抱着胸低头看了他一眼,“行,你去就你去,来,跟我走。”
随后,着手打开监狱的大门。
这时,琪把卡罗拉了回来:“你干嘛呢?为什么这么冲动?”
她还没猜出来法鲁肯要他们当中一个人出去到底要干嘛。
但对此,卡罗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不好的事情,这里最适合去的人也只有我。”
“为什么?”琪下意识地问道。
随后,卡罗笑了笑:“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男子汉。”
“……”
琪沉默了,她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小男孩长大了,变得可靠了。
“不用担心。”他继续说道,“如果是我的话,他们肯定没办法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是,如果他们想要对你……”
“就算是那样的话也没有关系,因为我是男孩子呀。但如果我回不来的话……”说到这,卡罗停顿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监狱深处不知道什么情况,正眼巴巴地用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卡莉。
“那妹妹就拜托你了。”他用非常沉稳的语气说出了这句沉重的话。
“卡罗……”
“拜托了,队长,照顾好我妹妹,这样,我们之前的账就算两清了。”
“什么账?”
“你撞翻我妹妹蛋糕那件事呀。”卡罗故作轻松地说,“难道你忘记了吗?”
监狱深处,瑾很明事理地走到卡莉身边,蹲在这位可爱的小萝莉耳旁轻轻说道:“哥哥有事一会要和外面那个大哥哥出去,所以卡莉等下要好好听话,乖乖在这里等哥哥回来哦。”
“嗯!我知道了。”卡莉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卡莉会乖乖在这里等着的。”
“可我不是……”琪挤出一丝笑容,“把钱还给你了吗?”
“我说过了。”卡罗说,“钱不能弥补我妹妹那一天没吃到生日蛋糕的遗憾,那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不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琪低下了头。
“嘀咕啥呢?!”外面的无法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赶紧走啊!”
“来了!”卡罗应付了一声,然后对琪说了最后一句话:“队长,拜托了!”
随后,向着门外走去。
琪咬着下唇,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在这一刻,她看到了一个男孩成长为男人的瞬间。
哐当一声,监狱的大门被重新锁上,而卡罗也跟着那个无法者离开了这里。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监狱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你说。”安慰完卡莉,瑾朝着琪走了过来,“法鲁肯找他会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琪摇了摇头,她现在的心情现在非常糟糕。
“卡莉那孩子我已经安慰好了,只不过我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与其说是安慰,倒不如说是欺骗,我欺骗了她。”
“……”
“还有,你刚刚是想代替他去的吧?我看得出来。”瑾继续独自一个人说着,“你想代替他去,但是又考虑到了我们,所以你才决定放弃了这个想法。”
“……”琪点了点头。
确实,在无法者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琪的确是想让自己去的,但她后来考虑到了其他人——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那阿瑾、卡莉和白巫女、卡罗就危险了。
比起四个人的安危,牺牲一个人的代价相对较小。并且,卡罗是男孩子,而她们都是女孩子,他也的确是最适合单独一个人去的人选。
虽然这么想有点自私,但这就是现实。
男人往往要背负更多的责任和危险。
“哥哥,会没事的吧?”
这时,卡莉眨巴着大眼睛跑了过来,她脸上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这让琪心疼不已。
“会没事的,你哥哥可是很厉害的呢,一拳就能打跑大坏蛋。”瑾对卡莉说,顺势还挥了挥拳头,“所以他肯定一会就会回来的,卡莉妹妹,你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琪姐姐今天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回来,要不要再吃一点?”
“我吃饱了!”小萝莉天真地点了点头:“瑾姐姐你呢?”
“我……”阿瑾看了看琪面前桌子上被分配好的食物。
今天她吃过了,不过说实话,因为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晚上吃的这么点的确有点不够,但考虑到以后,她决定撒谎。
“我也吃饱了。”她说,然后摸了摸卡莉软绵绵的头发,“卡莉妹妹吃饱了的话要不要先去休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哦,好孩子该睡觉了。”
但小萝莉却摇了摇头,然后一下子坐在了琪和瑾的中间,晃动着自己幼嫩柔软的双腿:“我要等哥哥回来一起睡觉。”
“诶?”
“因为我一直都是和哥哥一起睡觉的。”用双手仿佛花瓣一样撑着自己的下巴,卡莉晃悠着脑袋说,“从小到大都是,只有在哥哥的怀里,我才能睡得着。哥哥的怀里很温暖,卡莉很喜欢。”
她的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煤油灯,充满了天真。
“看来卡莉很喜欢哥哥呢。”瑾也不强迫卡莉去睡觉了,和她聊了起来,“话说,卡莉你的爸爸和妈妈呢?我记得和你们认识之后,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们的父母?”
“他们……”
听到这个词以后,卡莉的内心刺痛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他们已经不在了。”
“哦……”
瑾轻叹一声,微微点了点头,从卡莉的回答中她明白了在他们兄妹俩身上发生的事,随后的聊天内容便不再往这方面提了。
“和我说说你的哥哥吧。”她问,“你的哥哥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哥哥?”
当话题从父母转到卡罗身上的时候,卡莉眼里又重新散发出了活力。
“我哥哥是一个很棒的人!他既强大又温柔,还记得我的生日,会给我买蛋糕吃。在爸爸妈妈死掉以后,他一直在保护我。有一次,我们在外面找吃的时候被怪物袭击了,哥哥拦在了我的面前让我先跑,然后自己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把它引开了。”
“这么勇敢?”瑾故作惊讶道——这是和小孩子聊天的技巧。
“嗯!”卡莉用力地点了点头:“后来,在我担心的时候,他安全回来了,我想,他一定是把怪物打败了才会回来的,所以我的哥哥肯定很厉害!”
“那当然呀。”阿瑾说:“当哥哥的能从怪物手里保护好妹妹,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所以我很喜欢我的哥哥,不仅如此,他还会给我讲故事。”
“哦?讲什么故事?”
“讲一些这个世界之前的故事。他说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这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小草和美丽的花朵,每个礼拜天的下午,小孩子们会在草坪上追逐打闹,大人们聚在一起聊天晒太阳。虽然卡莉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生活,但卡莉觉得,那样的生活一定比现在要开心。瑾姐姐,你说,哥哥说的这些故事,是不是真的?”
“……”小萝莉天真的话语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琪稍稍捏紧了拳头——她的记忆中,曾经的蓓蕾市的确是这样的,并且,她经常和艾露儿在一起野餐。
“是这样的。”瑾点了点头,“以前的世界,是这样的……”
“卡莉好想生活在那样的世界。”小萝莉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
“……”
沉默的两人。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包括卡莉当上了‘行者’之后,哥哥一直在鼓励我,安慰我,让我能更好地掌握自己的能力,所以对卡莉来说……唔……”
说到这里,卡莉稍微停顿了一下,她用食指低着自己的右脸颊,像是在用单纯的小脑袋思索着用什么话语来总结最好。
最后,她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张开了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脸上洋溢着无可比拟的幸福,一双天真可爱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辉:“我的哥哥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无可替代的超级棒的哥哥!”
说完这句话后,她缓缓坐了下去。
“瑾姐姐,琪姐姐,我哥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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