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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真欲(4)

43.真欲(4)

话音未落,那光幕内里的定格画面便是悄然黯淡下来,弥散作了一阵光雨。

端坐在靠椅上的大主教眉头紧皱,不停地拨动手中念珠串,似是有些许愠怒。只见得双唇上下互相点了两下,吉勒斯佩便是冷哼一声:“圣主选锋,竟也会被这些俗情搅扰,真是可耻!”

而那蜥蜴人却呵呵笑着,先是从桌上拿起酒瓶,为身旁的尊贵客人斟上‘圣血’一杯;然后便是主动开口,替他眼中那可敬可爱的年轻修士打起了圆场:

“格里高利修士既为圣子殿下门徒,自当是要经受此类考验磨砺的。非是如此情爱考验才好,不叫人切身体悟了,怎能显现殿下为劝诫凡世兄弟姊妹洁身自爱的良苦用心呢?”

“呵,既然已经是立誓要献身于神主座下,那又怎能叫这些儿女情感,干扰到自己虔诚的礼神之心?”

吉勒斯佩大主教仍旧是满脸不屑,叫手中念珠转动地愈发快了:“当年要叫这乡下孩子升任红剑之主,我便是向枢机院提了反对意见。竟是为了女人的一席话语就要改换门庭,这样心性,如何能够担当起护卫尊女神圣者之躯的卫兵长的重任?”

“女神宗的主教大人,还望您能谨言慎行。”

蜥蜴人突然抬起指爪来,对着头顶的钟乳石岩轻轻一点似是有所指代:“此乃是圣子殿下当年亲赐的旨意,盖棺定论的事情,您就不要再行此类忤逆之举了。”

“如果不是菲尔斯势大,借权势抬着路德维希这子侄辈往上走。就凭他穷听经的乡民出身,还想着能进入安陆宫受领圣骸、圣剑?再者说了,这所谓的圣子谕旨,难道就不能是……”

大主教的戏谑语调洋溢在空气当中,瞬时描画出了一条漂亮弧线来——可他本来是想着继续说下去,话都要从喉头挤出,却是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之言。

而且从身旁传来的炽热视线,叫吉勒斯佩着实是感到有些不舒服、有些谨促。

生生将那些险些要脱口而出的不敬言论,和着那醇香酒水赶忙是强咽了下去;大主教便是突然捂住口鼻,作了一连串故作扭捏的咳嗽声,半天了才挤出一句来:

“失态了,还请见谅。不过既然所设考验已经结束,那么还请伊斯穆勒大祭司履行诺言,尽早将迷锁的控制权限转交于鄙人。”

而那蜥蜴人却是突然偏转着眼球,叫那只隔着瞬膜的赤金竖瞳紧紧盯住身旁的修道同袍:

“您怎会这样认为?我何曾告知您考验结束了的?”

“格里高利这样的表现还能算是合格吗?你可也是神侍,怎会不知道圣子殿下的戒律?若是有信徒只因听信他人流言,便要对于圣子座下立守贞誓言的至亲至爱发难;此行若是叫圣子宗院知晓了,必定是要将此人就地革除教籍、逐出宗院的!”

“可此人也不过只是心存疑虑,并未就此失态作丑角模样不是吗?”蜥蜴人敲打着扶手反问了一句,“如若考核失败我定然会有所感知,还请大人耐心等候。神主伟力非常,自会是巧借外力对门徒施以考验,行事谕旨俱为天恩,哪是我等凡俗子弟能够懂得?”

“况且我们当时约定的。如果三人的考验统都宣告失败了,我自是会将迷锁权限献于圣座,不是吗?”

只是凝视这位态度谦卑得体的异种神官,吉勒斯佩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尤其是在其信誓旦旦地拍板保证时,自己仿佛是有许多话语要同他盘道清楚。

一股不安感毫无征兆地自心底降生,叫这贵为主教的中年男人下意识地握紧了念珠串……蜥蜴人的赤金竖瞳深处,仿佛有蕴含着无穷魔力一般慑人神魂……

但恍惚间,吉勒斯佩却是不住地点起了头,似是全然忘却了刚才的那副言论谬误处。只是瞳孔深处闪过了几缕黄光,转而低眉垂眼,自顾自地为自己刚才那番失态表现找补起来:

“我自然是有着耐心的,只怕是这三人的表现要让您失望。那么该轮到谁了?那个佣兵小鬼还是那个女骑士?”

“来自于新乡红枫村的哈伊鲁小姐如何?比起还没察觉出异常的佣兵先生,她反倒是这三个人当中,第一个成功突破了迷梦束缚的。她的解题速度太快了,甚至就连迷锁都没能完全记录下当时的情况~”

说话间,笑意渐浓的蜥蜴人悄然合上了双眼,叫自那凭空裂解开来的光幕泡沫再度黏合复现——而如今被重现于银幕之中的旧时幻影,却并不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是被这无形外物逐一记录了下来供人观摩品味。

站定在这荆棘廊道当中的唯一空地,不知经受何种磨难的冰美人只是艰难喘息着粗气,叫手掌捂住已是血流不止的心口空洞,将那具遍体鳞伤的身体用剑柄勉强支撑住了,没有就此跪下。

至于那双泛着泪光的血红眸子,此刻则是死死钉在了那立于身侧的两尊高矮不定的模糊人影上。

德比抬头望去,那突兀站定在了其身前的高大者径自开口了——只是声音低糜,活像是个大病初愈的重伤员。

只听得他开口说:“……我对不起你姐姐,也对不起你,汉娜,是我辜负了你。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也从来没有奢求过你能原谅我……”

高大者缓步踱到了遍体鳞伤的少女身前,掌心之中晕染着一圈华光——那光晕仿佛是能够治愈一切伤痛的万用灵药,只是被光华照耀到了,便是叫那些刀刺血痕迅速结出了无痛的血痂。

伤患愈结,那高大者便是俯身下去将她小心搀扶起来;更是在同一时间,将那柄本是苦苦支撑着她性命存续的刺剑从地面缓缓抽出,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她手中。

做完了这一切后,高大者随即后退两步,从容不迫地张开了自己那副被赤红心脏所点亮的模糊胸膛:“既是如此,这具厚颜无耻苟活于人世间的丑陋活尸,我希望能由你来亲自终结。就当是为了你自己,好吗?”

眼中含赤的德比没有理会面前曾经是深爱着的、也曾经是深恨着的人:两人貌似初碰面时有所交谈,但她此刻仍旧是站定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将指甲嵌进了那柄刺剑,叫那失血发白的虎口随之颤栗着,直至再度迸裂。

而吃痛瞬息,便是有无名怒火自心底间爆裂开来!

那本该喷溅出浆血的豁口,亦是突兀覆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乌黑火炎——叫周遭那些血肉骨骼龟裂糜烂着,一并是作了养料,熊熊燃烧。

但这样程度的痛楚似乎并不能叫她动摇,她仍旧是怒目圆睁地咬在高大者身上,既不作任何回答,也没有丝毫动作。

反倒是在那痛感诞生而出的瞬间,有一缕足以销骨融魂的无形温软,悄无声息地黏贴在了腰肢上——那矮小者踮起脚尖,几乎是献上整个无骨的温软怀抱,在同她的脊背贴合之际,向着耳畔吹去了靡靡香风:

“还在为了这些无端端的恨意折磨自己吗?因爱生恨,是不会有意义和结果的,你不是一直清楚的吗?”

宛若空灵的稚嫩声线层叠交错着,就好似他那近乎相溶而为一体的两幅模糊面庞般——那声音恍若一击便刺中了少女软肋,叫绵延不绝的滔天|怒焰,顷刻作了那温懒的溺泉死水,悄然软化着这具因怒火与恨意而时刻紧绷着的残破身体。

似是没有拒绝的可能,那被迫松懈了的少女就算再不情愿,也终于是不受控制地喃喃开口叹息着:“我……我不明白。”

“你分明是明白的?你一直清楚,再怎样地努力去吸引他的注意,他也只会把你当作长不大的淘气妹妹。”

这矮小者口中的细语呢喃,饱含着足以令人松懈沉沦的慵懒感:

“爱他也好,恨他也好,这不都是妹妹应该有的个性嘛?因为你是他的内姊妹,无论你持怎样的感情对待他,在他看来这都是合乎逻辑的~因为你是他的妹妹,无论怎样伤害他,他最终都是会笑着原谅你的~你一直是清楚知道的。”

“可如今就这样一路穿越荆棘之路,死命追咬在他的身后,除了满身无法痊愈的伤口以外,你还能得到些什么?他这样的人,注定不会与你处在同一世界;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只不过是在抛却自我以后,同伊莲娜的影子能够再相像了几缕而已。”

细细品尝着残破娇躯上那愈发浓厚、令人难以自拔的战栗感,沉醉其中的矮小者只一抬手,便是拂去了那宛若蛛网绵密的粗粝血痂。

而是便是飘飘然悬浮起了幻灵身躯,转而是极尽温柔地在那剥蜕而出的新生之肉上献以深吻;宛若恶蛇乘虚而入,悠游自在地游移、腾挪在那人之躯干,耐心寻觅着与其灵肉合而为一的良机:

“为什么要为一颗朽木而放弃整片新林呢?你不该是谁的影子,任何人都不行。顺从你的情愫欲爱,做回那独一无二的自己,而不是叫坚冰封痹着你的感情与肉体。难道所求之爱仅是超越了世俗观,就应当是要遭人唾弃的嘛?”

“这不行的……这不行的……”

冰美人的语调逐渐是带上了难以言状的模糊啜泣。叫这两具矮小清瘦的模糊身躯,这两具曾带给她别样欢愉的模糊身躯,于此间相融地愈发紧密了。须臾之间,便是再也分不出样貌差别。

“无需为这些俗人闲语而踽踽难行。就算你实是无法忍受俗人的恶毒指摘,但也请你细心留意自己身旁;至少你现在还能占有我,不是嘛?”

“只要你开口,我便是属于你的,只要你愿意开口……你无需担起任何责任,你只需要尽情享受这无上乐欲过后的温存就好,只需要顺从真欲就好,只需要做回你自己就好~就当是为了你自己,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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